第二天一早, 葉欽清清爽爽地醒過來，上還是昨天晚上的服，頭發卻已經順溜了。

他一邊用手指攏著頭發, 一邊走出臥室準備洗個澡, 路過餐廳時卻發現桌子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只白砂鍋, 只有手心大, 矮墩墩的, 燒的蘭花釉。

他不記得家里有這樣的砂鍋, 走過去揭開，一淡淡的菌菇香的熱氣撲了出來。

幾乎是立刻, 葉欽就了。

他皺了皺眉, 明明睡覺之前才吃過, 怎麼什麼都不干，一覺起來就又了？

他低著頭了自己的小肚子, 只是比前幾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要暖和一些，還是平平的，看不出什麼新生命的痕跡。

要不是他還留著醫院給他照的那張小豆芽一樣的照片，他本就很難想象里面蜷著他的小東西。

慢慢的，葉欽的目溫了一些, 他拉開椅子坐下，拿勺子一點一點撇著粥上的米油, 慢慢含進里咽了。

砂鍋的保溫效果很好，幾乎已經完全熬化的白米里面均勻地混著香菇和青菜，撕細的煮得得當, 中和了過分爛的口。

那一只小砂鍋能裝的分量并不多, 一口一口地，葉欽就把粥吃完了。

等洗完澡, 給小煤球喂過貓糧，葉欽看了一眼手機，陌生號碼來消息：睡醒了嗎？今天早上停熱水了，粥喝不喝都不用刷碗，你別涼水。

回了一個“熱水沒停”，葉欽才發現自己著了峻的道兒，索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準備換服去了。

大概也就一分鐘，門鈴就響了。

葉欽昨天晚上睡得不錯，今天本來也沒什麼起床氣，而且早上喝過粥之后，肚子里一直暖烘烘的，他就放任那門鈴自己響。

好在那門鈴響了三次，也就安靜了。

可等葉欽一出門，就看見峻在門外面靠著，黑呢大底下一蟹殼青的漂亮西裝，上還帶著極淡的薄荷香，像是一棵高大秀的喬木，等待在熹微的晨里。

哪怕葉欽再希自己能對峻的這種奇異的力產生免疫，還是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視覺刺激驚得一陣心跳。

“你在這兒干嘛呢？”葉欽捂著口退了半步，臉上說不清是驚還是怒。

峻的長手長腳突然就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但他還是打量著葉欽的氣，看著明顯比昨天晚上要紅潤一些了，才放下心來，他也不提粥的事：“去片場嗎？我送你。”

“我有人送，不需要你。”葉欽把他從門前撥開，兀自走出家門。

葉欽一路走，峻就一路跟。

直到葉欽上了保姆車，尤金金有點為難地看了看車邊的峻，問葉欽：“哥，總怎麼辦？”

葉欽系上安全帶：“直接開車。”話是沒什麼遲疑的，他還是沒忍住朝倒車鏡里看了一眼，看著峻遠遠地了一個小點，心里居然有一點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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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力晚會之后不久，《盲僧》就殺了青，這對于葉欽來說是一件輕松的事，他再也不用去片場接閆茜茜包含歉意的目，也有了一段相對自由的時間。

用何玉謙的話說，葉欽不用心新的檔期，只要在家里安安心心養胎，別給他添新麻煩就行了。

二月初的北風比刀子還要寒，葉欽又有些睡，只要沒什麼要出門的事兒，他就和小煤球一起蜷在家里，有時候看看書，有時候挑挑新劇本。

《盲僧》劇組的作很快，趕在年前就出了預告片。不管葉欽本人對這件事在不在意，網上對他的期待越來越高，一打開社件，幾乎鋪天蓋地的全是關于葉欽的討論。

冷峻的、爽朗的、優雅的，每個風格的葉欽都出現在各大娛樂的封面報道中，大街上只要有人在聊電影，就會無法避免地聊到葉欽。

“他離開的那五年，想想就好可惜……”

“是啊，預告片都這麼燃，正片肯定更炸裂！”

“好像現在就看到葉老師的個人cut……”

全世界都在討論葉欽和他的新電影，只是這種熱鬧好像和葉欽本人沒什麼關系。

過了臘月二十五，大街上就冷清多了。

所有人都回家準備團圓，但是葉欽不需要，因為現在對他而言，他家里就只有兩口人一只貓，其中一口還蜷在他肚子里。

葉文蔚照例要打電話過來，讓他回家里吃年夜飯，葉欽也照例拒絕了，他沒興趣跟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尤其想到他們八又要提“給弟弟鋪路”的事，他就一陣惡心。

跟何玉謙打過招呼之后，葉欽索把手機關了，一個人在家里躲清靜。

晚上煮了幾個凍餃子吃，就當是吃過晚飯了。

葉欽提著垃圾袋走到樓下的分類站，那種似曾相識的窸窣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不可能是小煤球了。

葉欽不聲地轉假裝回了單元門，卻站在門后看著分類站的方向。

很快一個帶著灰針織帽的男人從灌木里跳了出來，他鬼鬼祟祟地四張了一陣，把背上的雙肩包摘下來抱在前，駕輕就地走到了葉欽剛才開過的分類箱前面。

針織帽的作相當老練，很快把葉欽剛扔進去的分類垃圾袋撿了出來，也不大張開，只是快速地在里面拉了幾下，挑出了一個舊的漱口杯，塞進雙肩包里，就又把垃圾袋放回了原位。

“喂。”葉欽站在他后喊了一聲，聲音不低。

針織帽一哆嗦，他轉過來，一看是葉欽，眼睛里立刻冒出兩束白亮亮的：“葉老師！”

葉欽戒備地看著他：“大晚上的，你翻我垃圾干什麼？”

誰知道那針織帽矢口否問道：“我沒有，我只是恰好路過這里，”說著，裝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葉老師，原來你住在這里嗎？”

“你包里還裝著我扔掉的東西，怎麼會是恰好路過這里？”葉欽挑起眉，“你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作為公眾人，葉欽知道自己所謂的私權并不多，但也不意味著他可以全然不維護。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靜，本就不是小煤球或者峻，應該就是眼前這個面臉青春痘的青年男人。

男人聽見葉欽要報警，立刻出了認錯的態度：“對不起葉老師，我其實只是太喜歡您了，我想從您那拿一點小東西當紀念。而且都是您不要的東西，希您不要介意。”

葉欽退圈之前也被私生/擾過，知道他們往往是當下的認錯態度良好，卻屢教不改。

要放在過去，葉欽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但現在他也實在沒什麼力和人拉扯，只是揮揮手：“算了，你把東西扔了，我就當沒見過你。”

看葉欽要走，男人卻黏糊糊地纏上來：“葉老師，能不能跟我合張影？我真的，我這輩子最大的愿就是和您合影！”

“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葉欽心里覺得有些不安，沒回頭，加快了腳步。

果然，一只涼黏膩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像是章魚長著吸盤的冰涼腕足，不住地把他往后拉，那聲音也變得油膩到詭異：“一張照片而已，就像一條/，一個牙刷一樣。”

葉欽正準備喊，一刺鼻的氣味捂上來，他下意識地去護肚子，像是出了水的魚一樣力掙扎起來，意識卻一點一點地變得稀薄。

但他很清楚這個人要做什麼，新聞里太多這樣的事，不新鮮了。

他到底還是輕看了人的惡。

一顆心慢慢向下沉，葉欽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那個人。

那一秒好像突然變得很長，足夠他思考足夠多的事。

他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助，從前哪怕再難，他也沒想過要去死，但是要是這次孩子出了什麼事，他實在也想不出有什麼東西還能支撐他活下去。

又想到峻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有過這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該替他開心還是替他難過。

一聲尖利的慘。

葉欽的上猛地一又一松，那個悉的懷抱和眩暈之間閃過冰冷的空氣。

極慢地，葉欽眼睛里的世界重新清晰了，他發現自己正趴在峻懷里急促地呼吸著，峻焦急地給他順著背：“葉欽？怎麼樣？有沒有事？”

葉欽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傷了沒有，只是抖著仰視著峻，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峻對著他后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很魯，但是又讓葉欽莫名的有安全。

他背后傳來那個針織帽的哀嚎：“葉老師，我頭被他打破了！葉老師，我是您的忠實啊！”

葉欽戰栗著，下意識地想回頭，卻被峻輕輕按回了懷里：“沒事沒事，我們不看，不害怕了，我在，沒事了。”

安完葉欽，峻像是又蹬了后面那人一腳，四周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覺到懷里的人止不住的抖，峻的手臂又了：“不害怕不害怕，我在這兒呢。”

“我的錯，不害怕了，”峻小心地著葉欽的后背，就在他耳邊，溫暖的氣流噴在他的皮上，“我前兩天出差去了，回來晚了。怪我怪我，不害怕了。”

他里反復重復著讓葉欽別害怕，口突突的心跳幾乎要撞進葉欽膛里。剛才看見那個猥/瑣的男人拖著葉欽往灌木里走的時候，要不是怕誤傷到葉欽，他恨不得一拳把那個灰的腦袋砸碎。

他本不敢想，自己要是再晚一點，事會變什麼樣。

葉欽下意識地攥著峻的外套，兩條一陣陣地發，他的聲音幾乎低得自己都聽不見：“他拿我東西。”

峻把他裹進自己的大里，一只手護著安，用鞋尖把地上的包挑起來抖開。

包的拉鏈是開著的，一倒過來，里頭那些零狗碎就爭先恐后地滾落出來，除了剛才那個漱口水杯，還有變形的鋼筆蓋、單只藍牙耳機、折了的數據線和兩雙半新不舊的白子。

這些東西葉欽都認得，但有些不是最近扔掉的，比如那只耳機，是他剛搬過來不久的時候扔的。

峻皺著眉看地上的狼藉，聲音有些古怪的抖：“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嗎？”

葉欽迷茫地點點頭，看著峻半彎下腰，從他看不見的書包夾里，撿起了一細細的、白的塑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