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第四章

chapter04

倪迦回出租房換了套服,把書包丟下,然后洗把臉,直接出門。

燒烤店在學校對面,過條馬路就能看到。店牌上五的彩燈鏈勾出“幽意烤吧”四個字,在暮中閃爍。

老板是個將近四十歲的人,微胖。倪迦進去后堂時,正忙著兌茶。

除了一個燒烤師傅,沒有其余幫工。只有兒子,也穿六中校服,窩在吧臺后面打游戲。

“從八點開始到晚上十二點,工資按小時算,每小時15。”老板娘轉去拿鐵板上的燒烤,放在鐵盤上,說:“就學生放學這會人最多,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十二點以后基本都是些混混,他們不著急回家,咱也不用管。”

倪迦靠著旁邊的案板,說:“能稍微遲點來麼?不會晚過二十分鐘。”

們八點才放學。

老板娘皺眉想了片刻,圓臉上五都湊在一起,最后道:“也行,那就八點半之前,你快著點來。”

“嗯。”倪迦點頭。

老板娘把兩杯茶擺到案板上,側頭打量幾眼,“長得漂亮,你多大?”

眼睛都沒眨一下:“20。”

倪迦長得是,但渾妖氣,中帶有攻擊,典型的壞人類型。

加之個高長,大腰細,往那兒一站,什麼事不做都風滿滿,活生生一只狐貍,專來禍害人間。

老板娘很滿意的長相,這烤吧來往的都是些游手好閑的子,最好這口。

老板娘又道:“那今天就開始?”

“行。”

說罷,老板娘把手里的餐盤給

兩杯茶,一堆燒烤,重重一盤。

味道直竄鼻,倪迦捻眉,不知道自己以前為什麼如此熱衷于這些。

烤吧里都是用厚重的簾布隔開的小格擋,燈故意打的暗沉,給年輕男營造意迷的氛圍。

頭頂播著靡靡之音,歌詞簡單明了。

不是就是恨。

倪迦沖著老板娘指的那一格擋走過去,掀開布簾,里面坐了一堆男男,目刷的齊落在上。

進來個人。

“臥槽。”

一個寸頭社會哥沒忍住,低呼一聲。

然后就有那麼幾道目擱著不走了。

倪迦一臉淡定,放下餐盤后誰都沒看,扭離開。

**

隔天又是平常一天。

除卻風雨依舊飄搖。

平淡度過十節課,又到放學。

周遭哄哄的,有人還在問問題,有人已經背上書包離班;楚梨和趙茹商量著去買復習資料,臨走前跟倪迦打了聲招呼。

倪迦擺手,道聲再見,繼而也走出教室。

在校服外裹了件外套,獨自走上天臺。

夜晚八點鐘,天暗淡,黑云城。

推開門,不想,打斷一對纏綿的鴛鴦。

還真沒想到天臺有人。

生哎呀一聲,似非嗔,的人心頭

倪迦沒多看,也沒走,現在臉皮厚的不一般,什麼場景都能做到心無旁騖。

“你們繼續,我煙就走。”

是這麼說的。

生顯然沒料到倪迦是這種反應,停了一會,聲音恢復正常,“你哪個年級的?”

黑夜濃稠似墨,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臉。

但這聲音有點耳

倪迦沒去想是誰,叼了煙在里,編道:“高一。”

生頓住,又低笑一聲,“幾班的?”

話里有種居高臨下的優越

倪迦聽的有趣,吸一口煙,空氣中的冷意也跟著進肺。

涼個

半天不答,那生補一句,“別說不該說的,聽懂沒?”

倪迦想笑,還不該說的。

有本事你倆別做不該做的啊。

“跟你說話呢,聽見了沒?”生提高聲音又問一句。

就這一句,倪迦聽出來是誰了。

好嗓門兒啊。

們年級的大紅人,樊茵。

長得漂亮,材好,會穿會打扮,好像還是個模特,參加過不比賽。

重點是,男朋友是他們年級里的大哥,唐應榮,流氓氣息很濃。

知道這些,還多虧趙茹那個大喇叭,天在耳邊喊。

只是此時此刻,說話的只有樊茵,那男生一語不發,始終沉默著。

如此明目張膽的,倪迦覺得唐應榮頭頂都快綠如森林了。

倪迦把煙拿下來,說:“知道了。”

然后,沒想到的是,他們倆竟然就真的繼續了。

……還是當著的面。

那點晦不明的聲響,讓聽著都覺得詭異。

倪迦呆不住了,打算走。回那一刻,月亮從云層后冒出頭來。

皎皎一月,此時亮的出奇。

照的一枝紅杏出墻來。

樊茵一無所知,攀著男生的脖子,臉埋在他脖頸一側,細細吮著。

男生單手扣在腰上,再沒其他作。

他敞著校服,領口稍,鎖骨了個邊兒,再往上,結凸出,脖頸脈絡分明,一直沿至下顎,弧線落拓。

他這樣子,人。

骨子里勾人。

怪不得樊茵主那樣。

倪迦沒太敢繼續看。

一來怕尷尬,二來,心中有刺。

和陳勁生的這幾次見,從未說過一句話。

但他眼里的冰凍,當真非一日之寒。

**

晚上十點半,烤吧煙熏霧繞,充斥男靚,在各個格擋里相互依偎。

在低俗的調侃里高聲嬉笑,尋求廉價的歡愉。

倪迦坐在吧臺后面,杵著腦袋,指間夾了煙,霧騰騰的。

老板娘今天外出,兒子大解放一般,玩到盡興才回來,鉆進店里。

見他貓腰夾背的,倪迦淡淡說了一句,“你媽沒回來。”

小屁孩一瞬間直腰桿。

他一溜煙跑到吧臺后面,書包隨一扔,然后湊到倪迦旁,“姐你煙啊?”

眼睛亮閃閃的。

倪迦沒說話,把煙盒扔給他。

薄荷雙

“臥槽。”

他驚呼一聲,了一出來,掐碎珠,又借倪迦的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

作嫻,是個老手。

濃煙呼出來,他點頭稱贊,“著好涼。”

倪迦懶懶嗯了一聲。

這小子才多大,舉手投足都一勁,跟這地方的顧客一個樣。

混社會這個圈子,日夜新鮮。引得多人染上一惡習,把大好青春用來虛度。

倪迦就是個例子。

沒文化,沒好,沒追求。

除了長了一張妖似的臉,煙癮還越來越大。

當年沒死,當真只剩賴活著。

**

老板娘的兒子被一男的走,在他們包間里呆了一陣,過會又出來,還帶出里面男人一句“你別忘了啊”。

他重新溜回吧臺,不意的瞥了倪迦好幾眼,屁擰來擰去,不安分的晃著。

倪迦低頭摁手機,眼垂著,也不說話。

又過一會,小屁孩忍不住了。

他趴過來,嬉皮笑臉的問:“姐,你啥?”

倪迦沒抬頭,只聲反問,“你什麼?”

口就答:“吳澈。”

“哦。”

吳澈一個勁往手機屏幕上瞅,倪迦反手把手機扣在吧臺上,抬眼,“怎麼?”

“把你微信號給我唄,姐。”吳澈會套近乎,一口一個姐。

倪迦睨他一眼,“你要?”

吳澈連連點頭。

倏地笑一聲。

“不給。”

“姐,你好好的!”吳澈拉著胳膊,“是我同學想要,他說你長得特好看。”

倪迦不冷不熱的把手回來,“你哪個同學?”

“就……”

“是我要的。”

吳澈還沒說完,被吧臺前一道聲音打斷。

倪迦掀了掀眼皮。

吧臺前倚了個男生,寸頭,黑t牛仔,瘦的。

半個胳膊都是花臂。

吳澈湊過去,了聲:“銘哥。”

顧南銘應了一聲,眼睛直勾勾看向倪迦,“給個微信號?”

倪迦沒看他,對著吳澈出不解風的笑,“這就是你同學?”

吳澈啊了一下,又看向顧南銘,哎喲一聲。

“這不賴我,銘哥教的。”

顧南銘作勢要給他頭上一拳,胳膊剛揮出去,被人攔住了。

倪迦把他的手拍過去。

顧南銘轉頭去看,被勾進一雙明艷艷的眼。

什麼手?”

笑起來時,眼尾是止不住的意,有令人屏息的能耐。

顧南銘呼吸一,“那你給不給?”

倪迦恢復懶散,把手機丟給他,“給啊。”

**

第二天課間,趙茹飛似的從外面沖進班,一屁穩穩降落在楚梨和倪迦的桌前。

倪迦昨夜睡得晚,頭蒙在臂彎里正犯困。

直到被趙茹激到扭曲的聲音吵醒。

“你說什麼?”楚梨不相信,又問一遍。

恰好倪迦皺著眉抬起頭,趙茹低聲音把剛剛聽到的消息又散播一遍。

“樊茵好像和陳勁生搞上了。”

“陳勁生”三個字,瞬間擊退倪迦的困意。

每每聽到,都會有心虛的覺。

就像一直畏罪潛逃,不知道報應什麼時候來。

“那唐應榮呢?樊茵不是和唐應榮談著嗎?”

趙茹聳聳肩,“那誰知道,樊茵沒病,陳勁生長得那麼帥,甩唐應榮幾條街。”

“他倆得打一場吧?”不知不覺,那天育課的小圈子又圍到一塊,開始七八舌。

“高三和高二,哇,唐應榮打不打得過?”生a說。

趙茹撇:“肯定打不過,你又不是不知道陳勁生什麼樣。”

“那就丟臉了,朋友被搶了不說,自己還得被揍。”

話題的重點儼然不在樊茵的腳踏兩只船,而是唐應榮和陳勁生誰更牛

“這事你聽誰說的?”一直靜靜在聽的楚梨發問,“我覺他倆不會鬧起來,最后背黑鍋的可能是把這件事捅出來的人,樊茵又不傻,怎麼可能把臟水往自己上潑?”

趙茹被問懵,張開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倒是倪迦心里咯噔一聲。

什麼一語中的。

楚梨說的沒錯,樊茵確實不傻,既然臟水不能潑給自己,那就只能一個勁潑給別人。

那天偶然撞到出墻的倪迦,經打聽,是個轉學生,沒關系沒人脈,當然被潑了個徹底。

**

倪迦揮霍無度十幾年,風頭出盡的那一刻也想過,有朝一日若是自己跌下來,落進別人手里,寧愿一頭撞死,也不得侮辱。

但是世事無常,等傲骨被打的零七碎八后才發現,那些全是狗屁。

一無所有,傲給誰看?

倪迦放學后便被人強堵著到了學校后街。

這里發生過數不清的打架事件,當年是打人的,自由的來來去去;如今是即將被打的,任人宰割。

已經圍了幾個人在那,都是他們學校的,男男,越是笑的大聲,越磨的神經。

他們等著看戲。

的戲。

一如曾經那樣,隨心所的欺負別人。

倪迦渾被人推著往前走,等看到石凳上坐著煙的人后,呼吸都不會了。

一怔一怔盯著他。

那人也穿校服,和一樣,是六中的。

察覺到的視線,他轉頭看

他呼出一口煙,可煙霧也遮擋不住他眼中的天寒地凍。

和深深的厭惡。

倪迦狠狠手心。

早該想到的。

陳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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