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的戶籍，最后落在了的家鄉。

他想要葬在這里。

陳銘生的母親神出現了問題，或者說別人終于意識到，的神有問題。被送進醫院療養。

陳銘生的葬禮，是警隊的人辦的。

楊昭開車在殯儀館的門口停下，沒有進去，那個追悼會很簡單，老徐把警隊所有認識陳銘生的人都上，也不過才十幾個人。

文磊在葬禮上給楊昭打電話，楊昭沒有接。

老徐說，算了吧。

文磊說想把陳銘生生前攢的存折給，老徐制止了。

“你給有什麼用，你把錢給了，陳銘生媽怎麼辦，老太太以后一個人怎麼過。”

文磊說：“這是生哥留給嫂——留給楊昭的。”

老徐說：“連葬禮都不來，還留什麼。”

最后，他們把陳銘生所有的錢，都給了他母親，他們聯系到陳銘生的一個遠房親戚，讓他們幫忙照看。

陳銘生的葬禮，是警隊的人湊錢辦的。他的骨灰，存放在壁葬墻里。他們選了一個好一點的位置，很容易祭拜。

一切都安寧了。

老徐和文磊他們，回到了昆明，繼續他們該做的事。

楊錦天去大學報到了。

楊昭回到了國。

只是每年的那一天，都會回到這里。

每次來看他，楊昭都會說一句話——

“陳銘生，明年我就不來了。”

可第二年的那一天，還是會來。

帶的東西很，只有一枝百合，和一盒煙。

停留的時間也很短，陪他幾煙，說幾句話，就會離開。

有時候，楊昭的覺會很微妙。

警隊的人，給陳銘生選了一張很年輕的照片，是穿著制服的。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笑了，對他說，“想不到你穿這，還好看的。”

回去了。

回去那條原本的道路，回去了。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

照片已經有些舊了。

……

楊錦天順利從大學畢業，他考取了本校的研究生，難得的假期，他回家了一趟。

為了給他慶祝，楊昭特地從國趕回來。

楊錦天徹徹底底地了，他的績優異，目標明確。

在楊昭回來的幾天里，楊錦天開車帶到轉了轉。

那是第四年。

那一年的夏日，就在楊錦天的車里，楊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錯過了今年的忌日。

等匆匆忙忙地趕去的時候，發現，照片還是那個樣子。

已經過了三十歲，可他還是那個樣子。

他的笑容不明顯，平平淡淡的神，跑得著氣，可他還是那個樣子。

在那一刻，楊昭恍惚了。

慢慢地走出墓地，臨走的時候，去找了記錄員。問他，這幾年，有沒有人來祭拜他。

記錄員查了查，隨口說：“沒有，就你。”

楊昭點點頭，離開了。

出去后，門口楊錦天一臉擔憂地看著，楊昭沖他笑笑，說沒事。

那天天氣有些悶熱，楊錦天帶去一家冷飲店坐。

在吃冰淇淋的時候，楊昭看到楊錦天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問他：“怎麼了？”

“沒，沒啥。”楊錦天塞了幾口冰。

楊昭說：“有什麼事，就說出來。”

楊錦天抿抿，看了楊昭一眼，然后說：“姐啊，是，是這樣的——”

楊昭安靜地聽完他的話，然后笑了，說：“我爸媽讓你來催我嫁人？”

楊錦天說：“不是催，是勸。”

楊昭哦了一聲。

“姐啊……”

楊昭說：“還有什麼話，一起說了。”

楊錦天說：“我這次找你呢，還有另外一件事。”

楊昭說：“什麼事？”

楊錦天把手機拿出來，自己按了一會，然后把手機遞給楊昭看。

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一個男人，三十幾歲的模樣，穿著一休閑裝，帶著一副眼鏡，笑得很溫。

“這是誰？”

“姐，你覺咋樣？”楊錦天說。

楊昭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想自己找姐夫了麼。”

楊錦天臉一窘，說：“哪有，這個是我研究生導師，很厲害的，他、他……”

“他什麼？”

楊錦天說：“他還是單，偶而看見你的照片，跟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況，姐，你有……有興趣麼？”

楊昭挑眉。

楊錦天說：“他脾氣特別好，老好人一個，你不知道，這是我們校多生的男神呢。”

楊錦天天花墜地說了一通，楊昭忽然說：“我忘記了。”

楊錦天一愣，“什麼？”

“今年我忘記了……”楊昭看著窗外，車水馬龍。沒有在意楊錦天是不是聽懂了，淡淡地說，“等我去的時候，發現他還是那個表，那個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

楊錦天沉默了。

楊昭說：“你知道麼，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只是在等待。”

“等什麼。”

等這個世界，將他徹底忘。

楊昭沒有回答。

“姐，一切都會過去的。”楊錦天說，“你要照顧好自己，那些都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只是鉆了牛角尖而已。”

楊昭看著面前的冷飲杯，楊錦天又說：“姐，我導師現在也在這邊，你要見見他麼？”

楊昭靜了很久很久，才無意識地說：“……嗯。”

外面的樹郁郁蔥蔥，草叢繁茂。

楊昭覺得，一切都是偶然的。

我偶然回憶，偶然思念，偶然覺得，舍不得你。

第二天，楊錦天去楊昭的公寓找。

楊昭最終買下了這個房子，雖然很使用，把鑰匙留給楊錦天，讓他方便的時候，搭理一下。

楊錦天推開房門。

“姐，我準備好了麼？我跟你說我那導師逗死我了，跟初似的，張得要死。”

屋里很安靜。

楊錦天：“姐——？”

沒有人回答。

楊錦天閉上，屋里馬上變得沉寂。他約聽見了流水的聲音。

楊錦天走進楊昭的臥室，在洗手間里，水流的聲音更大了。

楊錦天慢慢過去，緩緩推開了門——

“姐？”

……

楊昭在那個夏天，自殺在自己的公寓里。

割斷了自己的大脈，流過多亡。

死的時候，很干凈。躺在浴缸里，甚至沒有讓流到浴缸外面。

的神態很安詳，楊錦天覺得，他之所以沒有瘋掉，就是因為楊昭看起來并不痛苦。真的，很安寧。

當地的新聞想要報道，被楊家找人了下去。

失去的痛苦已經無以復加，他們不想讓其他人再打擾。

除了楊錦天，沒有人知道楊昭為什麼自殺。很多人把它歸結為一個藝家的極端追求。只有楊錦天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第一個發現了的尸，在報警的時候，他在的書房，發現了攤在桌面上的一個筆記本，楊昭在上面，寫了一段話，不怎麼規整，跟平日的風格并不相像，倒像是隨手涂——

我曾擁有一段時

在那段時里

我能用我貧瘠的詞語描繪出每一分每一秒

我能用我枯竭的心靈記住所有的細節

但這段時很短暫

就像一個故事剛剛有了開篇就戛然而止

我花費了很多時間嘗試著開啟新的故事

但我沒有功

我開始恐懼那種只能用“很多年過去了”來形容的生命

所以支撐了這麼久最后我還是決定放棄

就算再索然無味的故事也要有一個結局

現在我很欣

因為這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終于完整了

在筆記本旁邊，有一張小紙條，楊錦天把他們一并收走。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他不想別人看到這些，誰都不行。

楊昭的葬禮上，的父母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悲傷，可是依舊無濟于事。楊錦天忽然有些恨，恨他，恨，也恨自己。

他一直陪在楊昭父母邊，葬禮上的很多事，都是薛淼幫忙打理的。

葬禮上的薛淼，比楊錦天之前他見到的時候，老了許多。

這種衰老，是發自心的，由而外的衰老。

那個晚上，楊錦天從家里出來，驅車來到郊區的一座墓園。

這里的價格算是全市比較便宜的。楊錦天把車停好，走進墓園。

他咨詢了一下管理員，找到安置陳銘生骨灰的位置。

他在朝那走的時候，覺得有些好笑。

他居然，會來看他。

等到楊錦天看到陳銘生照片的時候，他終于明白，楊昭所說的永遠不變，是什麼意思。

這張照片已經很舊很舊了，舊到他會以為這是一個完全被忘的角落。

“你還記得我麼。”楊錦天說。

照片上的警察，靜靜地看著他。

“我恨你。“楊錦天淡淡地說。

“但我更恨我自己。”楊錦天的語氣不急不緩，他的眼睛很，那是因為哭了太多。

“我有很多次，都在想。如果當初我多聽一句話，出去玩一次，如果我沒有招惹你，如果我姐永遠都不認識你，那該多好。”

“你知道麼，在你死的那一天，我姐回來后，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說：‘是我，是我把他拉出來的。’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你懂麼？”

天地都是安靜的，楊錦天自言自語地說著。

“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聲，從今往后，真的沒有人再來看你了。”

說完，他轉離開。

可他走了幾步之后，腳步猛地停了，然后快速地走了回來。

“我恨你！”楊錦天的緒有些激，“我恨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奪走了，你算什麼東西——”

楊錦天捂住自己的臉，因為用力，渾都在發抖。

最后，他很快地從服里掏出一張東西，順著玻璃門的隙丟了進去，那是張照片，照片落下，剛剛翻了一圈，立在角落里。

月下，那張圖片很模糊。約能看出，那是一幅畫，照片像素不是很高，看起來是拿手機隨意拍的，甚至還有些晃。

“我姐之前，經常看著這幅畫。我給它照下來了。”楊錦天說，“別的，我什麼都不會給你。”

那是一副完整的油畫，可惜手機沒有照出它富的細節和彩，只有青黑的一片。楊錦天也曾很多次地，看著這幅畫，他看它，是因為他不知道楊昭為什麼這麼衷于它。

他對藝的造詣不高，在之前，一直看不出什麼奇特的地方。

可是今天，他隔著那扇小小的玻璃門，忽然注意到了一個他之前都沒有注意的地方。

在畫面的角落里，有一約的白。

它太模糊了，好像是個非常遙遠的存在。

楊錦天搖搖頭，不再看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淡淡地說，“或許你知道吧。”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最后，他回了一次頭。

陳銘生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他留著干凈利索的短發，眼睛黝黑，廓端正，他看著他，楊錦天覺得，他好像在說話。

在對他說謝謝。

楊錦天離開了。

他在墓園外的山坡上，蹲著煙。

他平時很煙，但是這一次，他忍不住了，他需要那濃郁的煙草，住他口的沉悶。

山坡的位置很高，他往前眼前的萬家燈火，心里空的。

風吹過，他側過頭躲了一下風沙。

在側頭的一瞬，他看見山坡的夾里，有一朵小小的花。

花朵在風里搖搖墜，但是它晃啊晃啊，始終沒有折斷。

楊錦天忽然大哭出聲。

他被一巨大的悲傷淹沒了。

但他找不到理由。

就是因為找不到理由，所以他更加痛苦。

他約覺得，他不知道很多事，他也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楊錦天抬起手，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隨著他抬起手，一張小小的紙條隨著風飄走了。

紙上的字跡，龍飛舞，好像是主人迫不及待。

或許風看到了紙條上的容，它更加用力，把它送得更遠了。

紙上只有短短的八個字——

【陳銘生，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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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本文起始于我的一個夢。

至于夢的來源，我認為是我生活中各種莫名其妙的經歷。而小說的名字——《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也是我當時隨便一起，但當真正寫到最后，我發現這個隨便一起的名字，剛剛好說明了故事的主題。

最初的最初，這個故事剛剛有雛形的時候，其實只有一個主角，就是楊昭。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小說主角，不怎麼善良，也談不上溫，而是冷漠、尖銳、自我。

我給了一個優渥的環境，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現實生活中，跟這樣的人來往一定會惹人討厭。因為對別人的遷就完全是出于一種理的教養，而不是發自真心。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講，楊昭也很強大。

不是，任何一個能堅定在自己的認知里、不被外界所迷茫的人，都很強大。

本文的的確確需要這樣的一個主角，因為這個故事有點殘忍，就像山崖上摘花，我需要一個能在狂風之中站得住腳的人。

有了這樣一個主角，我就開始創造這個故事。

其實這個小說很簡單，就是講述一個有著獨特癖的人找尋自我的過程。

當中也許有些。

這個世上有數不清的人，其中一部分可能會跟其他人不同，有著一獨特的癖好——對于年齡、別、品，或者人的某一部分。

外表平淡無奇，心行走邊緣。

我寫這個故事，就是想說明，這些不被大眾接的癖好與，或許并不全是悲劇。人世無常，生活遠比小說富，人也遠比角多。

在這樣的花花世界里，一定有一些邊緣的，在某個角落，開花結果。

所有的與，最后都會隨著時間洗盡鉛華，歸于安穩與平淡。待到那時，同樣相伴，大家又有什麼區別。

說完主角，再談一談男主角。

因為故事的設定問題，我在思考男主角的時候，需要找一個比較灰暗的角。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警察，再向深想，緝毒警察。

可以說，陳銘生的出現，就已經讓故事不由自主地抑了。

楊昭是我自己臆想的，的心理，的故事都是我編出來的，可陳銘生不是，陳銘生的沉重，有很多很多的原型。

我曾在文章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搖過，相把故事改好的大團圓。原因就是我對陳銘生心了。

說來也是奇怪，我能讓我心的主角毫不猶豫地結束生命堅定自我，卻對一個雖然戴著“男主角”帽子但其實只是為了襯托主角的陳銘生心了。

追究原因，可能就是現實。

現實生活里很難有楊昭，但是卻有很多陳銘生。

他們平日里很普通，只有當他們來到工作崗位上時，那一份不尋常的工作質，讓他們變得有些不平凡。

陳銘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普通到我這個作者想開點金手指都無從下手。

他不算帥，沒有多錢，有些土，他唯一的優點，就是堅定，就像楊昭，雖然他們的堅定，來自不同方向。

陳銘生一輩子活得都很憋屈，甚至他的死也不是轟轟烈烈，他就是那麼簡簡單單地離開了。

現實生活中，死了這樣一個陳銘生，帶來的平凡的破碎，比起我寫下的男更加讓人心碎。

很多人說，我寫的這個故事太抑。

但是我一直覺得這并不算悲劇，真正的悲劇是讓人絕的，讓人無法呼吸的，就像一個漆黑空的山，可這個故事不是。

它是條隧道，過程黑暗，但盡頭有。

最后一句話，送給有緣讀到故事的你——如果可以，請看清自己，然后堅定起來吧。

第72章 有生之年＆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聯合無責任番外——買車。

有一天，他們和他們，在一個車展上相遇了——

楊昭在車展上走了很久。

陳銘生覺得，是把車展當了超市在逛，挑挑揀揀，總是問他的意見。

“你喜歡哪個？”

陳銘生說：“都不錯。”

“什麼都不錯。”

“……”陳銘生心說反正哪個他都買不起，當然都不錯。

年初，楊昭要重新買車。陳銘生問為什麼買。

“不是有一輛了麼。”

“買輛大一點的。”楊昭說，“越野車，好不好。”

楊昭不久前從國參加完一個展覽，坐飛機回來的時候，在機場隨手買了一本雜志。里面有一篇文章給留下深刻的印象，文章很長，簡潔

地概括一下中心思想，就是“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越野的夢”。

回想了一下和陳銘生相的細節，越來越覺得陳銘生其實是很喜歡車的。

所以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陳銘生，沒有什麼是‘都不錯’的，你總會有個喜歡的。”

陳銘生拄著拐杖站在邊，“真的都不錯，你買你喜歡的吧。”

男人多懶，什麼都模棱兩可。楊昭在心里默默地白了一眼，轉頭之際，看到一輛酒紅的車，指著那車問陳銘生：“那個怎麼樣？”

陳銘生看過去，“好啊。”

“那是什麼車……”楊昭離得有點遠，看不清牌子，人群擁，又不好過去，陳銘生拉住胳膊，說：“不用去了，保時捷的凱宴。”

“哦。”楊昭點點頭，“我覺得——”

“什麼破車。”

楊昭剛說到一半，就聽見旁邊一道聲音。

其實在這樣的車展里，人這麼多，熙熙融融，本沒空注意別人說什麼，但是這道聲音就這麼鉆進了楊昭的耳朵里。

一個男人，聲不大，但勁足。

萬昆今年也想買車。

何麗真一直勸他買輛普通點的轎車，萬昆是這麼勸的。

“你說買車什麼最重要？”

何麗真想了想，說：“安全……”

“對吧，安全第一。想安全，車就得結實點，想結實，就得買越野車。”萬昆表欠欠的，一副“我說的就是真理”的樣子。

“你總不能只挑結實的。”

“我告訴你，中國是不讓開坦克，不然我就買輛坦克了。”

何麗真無語。

萬昆在外跑了幾年，回來的一刻，仿佛洗盡鉛華。

可在家住了兩天后，又回歸本了。

流氓，臭不要臉。

于是何麗真只能順著他，指了一輛越野車，“那個怎麼樣？”

萬昆瞄了一眼那輛得反的凱宴，不屑地說：“什麼破車。”多看了幾眼后，更不喜歡了。“稀粥似的，娘們唧唧。”

“怎麼就稀粥了。”何麗真說，“我覺得好看的。”

萬昆想起什麼，笑話似地講給何麗真聽：“這車在孫孟輝那啥知道不？”

“什麼？”

“二車。”

“……”

“沒騙你，我后屋辦公室的那幾個糟老頭子都團購買的。”

何麗真笑笑，“你也買了？”

萬昆把一把攬過來，低頭，笑地說：“我買？老子求婚的視頻輝運幾千員工都看過了。”

何麗真掙開，“別鬧，公共場合你注意點，這麼多人看著呢。”

“誰看啊，誰——”

萬昆一邊打趣地跟何麗真玩，一邊象征地左右環顧。別說，還真跟一雙眼睛對視上了。

而且明顯不是一般的眼睛。

萬昆慢慢直起。

那人穿著一件長，黑眸直發，臉上沒有表，就那麼淡淡地看著他。

眼神雖淡，可萬昆終究混了許久，不可能看不出對峙的意味。

他牙，歪了歪頭，不經意道：“看什麼？”

楊昭語調平靜地開口詢問，“你說這車什麼？”

萬昆聽得出，這個詢問只是個開篇而已。他挑了挑眉，準備應戰。

何麗真連忙拉住他，低聲說：“別胡說，走了……”沖楊昭點點頭，“對不起啊，他說的。”說著，就拉著萬昆離開了。

楊昭看著兩個人進到人群中，不見了。

后忽然傳來一聲淺笑。

楊昭轉頭，陳銘生只來得及抿起，可笑容還掛在角。

楊昭深吸一口氣，“你笑什麼？”

陳銘生剛要忍住，被一句話又逗笑了。他手，拉住楊昭的手，低聲說：“我連笑都不行了？”

他的聲音不管多低多輕，永遠都能清清楚楚地進楊昭的耳朵。低頭，手微微用力，陳銘生慢慢地將整只手都握了起來。

楊昭抬眼，“不？”

陳銘生：“了。”

“找個地方吃飯吧。”楊昭看了一圈，車展里沒有什麼像樣的店鋪，只有幾家買快餐的。楊昭說：“要出去吃麼？要不湊合一下吧。”

陳銘生點頭，“好。”

快餐店早就沒有位置了，大多數人都捧著盒飯隨便找個地方坐。

楊昭有點心疼陳銘生，已經走了大半天了，再沒個坐的地方，累都累死了。讓陳銘生排隊買盒飯，去找空位。

別說，還正巧有個人吃完了，楊昭走過去，把包放在桌子上，然后眼前一晃，一道高大的影就坐了下來。

“……”

兩人對視一眼。

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啊。

楊昭說：“我先來的。”

萬昆手里捧著兩份盒飯，靠在椅背上，“我先坐的。”

楊昭說：“我包已經放在這里了。”

“可你沒坐下啊。”

楊昭淡淡地說：“這位先生，這座位是不是你搶的，我們心知肚明。現在請你站起來。”

萬昆冷笑一聲，沒錯，座就是他搶的，那又怎麼樣。

“把你包拿開，我要放東西。”

旁邊幾個人在看熱鬧，萬昆人高馬大，格健壯，而且眉目之間流著一難掩的氣，表明了不好惹。大家都覺得那弱的人會先讓路。

可他們錯了，那人半分要讓的意思都沒有。

“先生，這是我的座位，請你站起來。”

何麗真去洗手間了，萬昆一個人端著兩份盒飯，手里已經有點燙了，可從他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我就不讓了，怎麼著？”

“怎麼了？”

低緩的一道聲音，楊昭轉頭，陳銘生買好東西找過來了。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端著盒飯。楊昭接下來，把包拿開。

萬昆瞬間就要往桌上放。

楊昭早就知道他要這麼干，一手擋開他的盒飯，一手把陳銘生的東西放到桌上。萬昆反應也快，兩盒飯一摞，騰出一只手就要撥開。可剛

撥開一半，另外一只手擋住了他。

萬昆抬眼，對面的男人眉目低垂，聲音更低。

“朋友，干什麼？”

萬昆笑了。

笑，眼睛沒有。

他把兩盒飯隨手一扔，飯灑了一地。

他盯著陳銘生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楊昭。

“喲，有幫手的啊。”

陳銘生抬手，將楊昭劃到后。

楊昭說：“陳銘生，你要干什麼。”

他沒回話。

萬昆還在笑，他慢慢站起，解開手表往桌上一扔。

咣地一聲。

旁邊的圍觀群眾這時候開始覺得萬昆有點不地道了。

人家對面那個就一條啊，秉承著中華傳統德也應該禮讓殘疾人啊，你不讓座不說，瞅這架勢還要打起來了。

這不是欺負人麼。

可能整個餐廳里，只有萬昆一個人，能看出這個男人幾斤幾兩。

“你可以試試。”萬昆雙手虛虛地搭在腰上，盯著陳銘生，“看看你們倆今天能不能坐在這。”

楊昭一把撥開陳銘生手，擋到他前，看著萬昆。

語氣還是淡淡的，可眼神已經冰冷了。

“我警告你，別來。”

萬昆說：“那就拿著你們的——”

“萬昆？”

又一個聲音，所有人看過去，一個人進了店，從人堆里正往這邊。

“。”萬昆低聲罵了一句，連跑帶顛地過去，剛剛氣勢猶在，人群自分開一條路。

何麗真到萬昆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楊昭和陳銘生。

在看到楊昭的時候明顯一頓，認出了是剛剛那個人。往桌上瞄了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周圍人都在看他們，何麗真臉不可抑制地紅起來，又剛巧看見陳銘生拄著的拐杖，簡直想找個地鉆起來。

也沒敢過去，原地沖楊昭低了低頭，小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就走了。”

萬昆不太滿意，“走什麼啊，那——”

胳膊一疼，何麗真擰了他一下，他低頭，看見一臉紅彤。“你不走我走！”

何麗真轉頭就走，萬昆哎了一聲，追了上去。

后面有人喊：“表——表還在這呢——”

還是沒回頭。

人群慨，裝相的，怕老婆。

楊昭在眾人注視下，面無表地坐到座位上。陳銘生試探著說：“要不……換個地方吃？”

“為什麼？”楊昭馬上看向他，“這是我們的座位，我先來的。”

“好好。”陳銘生把盒飯上的表拿開，楊昭瞄了一眼牌子，冷哼一聲，低不可聞地道了句：“……暴發戶。”

一抬頭，陳銘生淡笑著扯開筷子。

楊昭又覺得自己臉不太好看，安靜地低頭吃東西。

另一邊，萬昆很快就追上了何麗真。

“干嘛呀。”耍賴。

何麗真還在走，萬昆拉著，“老師……”

何麗真立馬停下。

“你別我老師，我沒教過你這麼牛氣的學生。”

萬昆叉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大庭廣眾你搶人家座位干什麼？你年輕力壯的大男人跟一個人搶座位，你真好意思啊你。而且、而且人家的——”何麗真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那男人還有殘疾，都拄著拐杖呢，你還——”

萬昆聽到這，抬起頭了。

“那男的不是一般人。”

何麗真本聽不著：“給老弱病殘讓座你小學就該學過吧，你真不嫌丟人。”

萬昆眨眨眼，忽然咧一笑。一手就抱過來了。何麗真掙他，掙不開。

“萬昆！”

“別氣別氣。”萬昆一只大手放在何麗真的肚子上，說：“你話沒說完啊，老弱病殘后面還有個孕呢。”

何麗真臉一紅，批評的底氣也不足了。

萬昆賴賴地說：“給我兒子累著了，誰負責？而且那的……”萬昆想起楊昭，還有點咬牙切齒，“一臉欠的樣，我真是——”

“我看你才欠。”何麗真一手打過去，“把手拿開，我們去外面吃。”

“行行行，你說了算。”

另一邊，楊昭和陳銘生吃完飯，走出餐廳。楊昭跟陳銘生說：“我出去站一會。”

陳銘生點頭，低聲說：“好，我陪你。”

兩人出了車展大門，楊昭點了一煙。

陳銘生靠在一邊的柱子上等著。楊昭了一半，轉過眼。

“累麼？”

陳銘生說：“沒事。”

楊昭走到他邊，一手輕輕攬住他的腰。陳銘生低聲笑，“還氣呢？”

楊昭搖頭，“不值得。”

陳銘生抬手，抹開額前的碎發，“本來就不值得。”

楊昭抬眼，陳銘生輕輕地親了一下。

“不用擔心我。”他說。

楊昭沒說話。

陳銘生俯下，在耳邊輕輕說：“我好不好，你還不知道麼？”

楊昭臉上一熱，忍不住笑了，“陳銘生，你真混蛋。”

陳銘生抱著，淡淡地應聲：“是麼。”

他抱了一會，楊昭忽然說：“我還是要買凱宴。”

“……”

楊昭直起，一臉正經。

“那人沒什麼眼，我要買我喜歡的，你喜歡麼？”

你這麼嚴肅地問我，我哪還有別的回答。

“喜歡，你想買什麼都行。”

兩百米外的另外一對，男的還在的邊抱怨。

“媽的中國是不讓開坦克，讓開老子第一個把家炸了。”

“……神經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