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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民看護的六個病人，到今天全部死亡。

他和平時一樣，跟幾個人抬著死者的尸到火葬場火化，然后再回來。

六個人，不到一年的時間，全走了。

徐民不知該如何形容心的，不舍嗎？

其實沒有，他從見他們的第一天，就知道遲早會生死相隔。

要麼是是他先死，要麼是他們先死。

這個時候，徐民突然就想起來沈瑩了。

他想念那番“世界很好”的說辭，想聽聽蹩腳又生的安。

徐民掏了掏兜，今天出門的時候帶了錢。

他走到網吧，了五塊錢，然后打開電腦。

找到微博，徐民把自己的號登陸上。

他只關注了沈瑩一個人，所以首頁都是的態。

徐民最先看到的就是在兩個小時前發的那條微博。

點開圖片，徐民看到了一個和年齡相仿的男孩子。

他笑得很燦爛，還比了一個年輕人拍照時絕對會比的手勢。

徐民點開微博的評論，熱門評論第一條：哇塞姐夫太帥了！吃完飯趕去啪啪啪！同意的點贊！

徐民握著鼠標的手驟然收。

男朋友。

原來這麼快就忘了。

是他希的結局，可多有些失。

這男孩子看起來很，和大概是一類人。

徐民忽視掉這條微博，繼續往下翻。

接下來的一條，是昨天發的。

【明天周六，我要好好睡覺，太久沒有自然醒過啦！=v=】

配圖是一張的自拍照。

照片里，穿著家居服，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頭發比之前長了很多。

徐民把圖片保存下來，繼續往后看。

【九月十二號，c省大型關艾滋病公益活正式開始，本次活持續到十二月底，希各位好心人都來參加。關艾滋病患者、消除歧視。——嘿嘿，志愿者的統一服裝是這樣的，好看嗎？】

這條微博下面的配圖，是一張穿著紅白相間的t恤的照片。

大概就是志愿者的統一服裝吧。

站在一條橫幅旁邊，笑得很燦爛。

徐民把這張照片也保存下來。

再往下看，就是他之前看過的那些容了。

徐民從沈瑩微博的鏈接里找到志愿者報名的網站，然后用十分鐘填完了報名表。

關掉網站之后，徐民走去門口問網管：“有打印機麼？”

網管摘掉耳機：“啥？”

徐民又問了一遍：“有打印機麼。”

網管說：“沒有，隔壁有個復印店，你要弄啥東西去那兒。”

徐民說：“我把照片存在這里的電腦上了，不知道怎麼弄過去。”

網管從桌子上拿了一個u盤遞給徐民：“把照片拷到這里，你去隔壁打印完再給我把u盤送回來就行了。”

徐民說：“謝謝。”

網管豪氣地揮揮手：“不用！趕去吧，再晚了他家關門了。”

徐民走到隔壁的打印店，把u盤遞給老板。

“里面有兩張照片，幫我打印一下。”

老板接過u盤連到電腦上，看到照片的時候，問他：“你要打印到紙上，還是快沖？”

徐民說：“快沖吧。”

老板說：“一共十塊。”

徐民從兜里拿出錢來遞給老板。

不出三分鐘，照片就沖出來了。

徐民讓老板把u盤里的照片刪掉，然后把u盤還給了網管。

下雨了。

徐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拉開服的拉鏈，把手里的照片塞到服里。

雨大了。

徐民加快腳步往家里走。

s縣雖然不大，但走回家也得十來分鐘的時間。

回去的時候，徐民的頭發已經全部了，子和服也是。

袖子上尤其，因為他路上一直用胳膊護著肚子。

那里塞著的是沈瑩的照片。

回到家，徐民拿起干巾來了頭。

他把服/下來，拿出沈瑩的照片，放到床上。

徐民清理了一下自己上的雨水和泥，換了一套干凈的服。

他躺到床上，舉起沈瑩的照片來目不轉睛地看著。

徐民用拇指過的臉頰，閉上眼睛回憶著當初那種真實的/。

徐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沈瑩的照片被他握在手里，陪著他睡了一整晚。

清晨六點鐘，徐民習慣地睜眼，想要起床，卻發現自己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冷，但臉很燙。鼻子不通。

應該是昨天淋雨，淋得冒了吧。

徐民強撐著勁兒，趴到柜子前拿了藥，干咽下去。

然后像失去重心一樣倒下來。

他垂眸就能看到沈瑩的照片。

你找到人了，我能死了。

死了也不賴，免得活著還對你有念想。

徐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沈瑩前一天晚上做了個噩夢，早晨六點驚醒，周日一整天都是無打采的。

想回憶一下夢的容，發現自己已經忘了。

索就不去想了。

周日，沈瑩在家窩了一天。

邵應曦還是像平時一樣在微信上找。

沈瑩對他說：做噩夢了，頭疼，不看手機了。

沈瑩還算一個有原則的人，覺得自己和邵應曦沒可能，所以絕對不浪費他的時間。

這是作為孩子的原則之一。

不喜歡吊著別人。如果覺得自己可能喜歡他，肯定會給他機會。

有一句很非主流的話，怎麼說來著。

人的就那麼點兒，給一個人之后，就沒辦法再分了。

原本以為說了這話邵應曦就不會再回復，誰知道他依舊不依不饒。

邵應曦：做什麼噩夢了？跟我說一下嘛[可憐]~

沈瑩：我也不記得了，醒過就忘。

邵應曦：那你怎麼知道是噩夢？

沈瑩：因為起來的時候哭了，口疼。

邵應曦：[壞笑]我給。

沈瑩：……

邵應曦：對了，我剛才去看你微博下面的評論了，原來他們都把我當姐夫了啊[得意]

沈瑩：小孩子們……比較容易想太多。

邵應曦：我昨天說的話是真的。

沈瑩：什麼？

邵應曦：就是……我喜歡你，想追你啊。

沈瑩：我昨天說的話也是真的，我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

邵應曦：那你告訴我是誰，我就死心。

沈瑩：他是一棵樹。

邵應曦：你他媽在逗我？

沈瑩：我說了，是你不懂。

邵應曦：反正我會一直追你的，就沒小爺追不到的人。

沈瑩：我們真的不可能。我不想吊著你。

邵應曦：你不用吊著我，是我求著你吊。

沈瑩還沒來得及回復，邵應曦又發來一條：做你的事兒吧，別看手機了，頭疼得不行就吃點兒藥。

沈瑩把手機放到一邊兒，沒有再回復。

在家呆了一天，沈瑩又被爸媽磨叨了一天。

爸媽一直在問昨天來找的男孩子是不是男朋友，沈瑩否認了無數遍，他們就是不信。

“我看他好的呀，格好，你該認真考慮考慮。”沈媽媽苦口婆心。

沈瑩扶額，“沒覺，你們別催了……時候到了我就會找的。”

等把徐民忘了，就會找的。再給點兒時間，總有一天會忘的。

**

新的一周開始，沈瑩又接到了新的任務。

c省是人口大省，人多難管，社會尖銳問題比較多。

沈瑩最新的任務是到c省下屬地級市一所以升學率著名的高中去采訪、以此為主題做片子。

沈瑩也是那個階段過來的，高三有多苦，很清楚。

但是那個時候算幸運的，最起碼沒有在這麼變/態的學校呆著。

之前沈瑩在網上看過一張該學校的作息時間表，連洗臉刷牙的時間都要規定。

這個，不能接。

這次，沈瑩和邵應曦一塊兒被安排過去了。

領導的理由是：他們年輕，和學生打道不容易有代。

沈瑩倒是想反對，但想想反對也沒用，只能和邵應曦一塊兒走了。

路上，沈瑩和邵應曦聊起了高考，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上次去s縣采訪的事兒。

邵應曦問：“你上回去那兒遇到危險了沒？”

沈瑩說：“沒有，他們都很善良。”

邵應曦說：“哎……其實我也想去。”

沈瑩說：“每個人都應該去一次的，城市太浮躁了。到那里走一趟，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

邵應曦見一副懷念的樣子，興趣也上來了：“那你跟我說說你在那兒都遇到了什麼的事跡唄。”

沈瑩說：“父親的臉。”

邵應曦：“嗯？”

沈瑩說：“他們很多人都是為了供孩子上學、給孩子蓋房子才去賣的。有一個大伯，把發的藥費都給念高中的兒子了。他不吃藥。”

邵應曦說：“他兒子肯定特有出息。”

沈瑩點頭：“我也是這樣覺得的……善良的人會有好的結果。”

邵應曦又問：“對了，那個拍廣告的男的，也有艾滋病啊？”

沈瑩的僵了一下，很快恢復了正常。

輕輕地“嗯”了一聲。

邵應曦說：“看著不像啊……我第一次看到，還以為你們找了哪個演員。”

沈瑩說：“他是好看的。和演員差不多吧。”

邵應曦笑了：“你那你覺得他帥還是我帥？說實話。”

沈瑩想了想，如實道：“你帥吧，你比他年輕。”

邵應曦問：“我這麼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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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瑩也問了一遍自己這個問題。

也是啊，邵應曦比徐民年輕比徐民長得好，前途也是一片明，怎麼就鬼迷心竅總是想起來徐民。

按理說，邊有個這麼優秀的人，應該是不會再想起他了啊。

覺這個東西，還真是玄妙的。

沈瑩想了一會兒，對邵應曦說：“我不喜歡長得帥的。”

邵應曦差點兒噴出來。

好一個理由，說得他無從反駁。

他總不能否認自己長得帥吧？

于是，邵應曦轉移了話題。“你高中在哪兒念的？”

沈瑩說：“五中。”

邵應曦笑了：“哎，我談過五中的對象。”

沈瑩問他：“你沒談過哪里的？”

邵應曦指了指座椅，說：“沒談過這里的。”

沈瑩：“……無聊。我睡覺了。”

再說下去也沒意思了，反正不管說什麼，邵應曦最后都會把話題繞回去。

**

臨近目的地的時候，沈瑩被邵應曦醒了。

了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到了。

這里很明顯比s縣發達很多，道路寬、路邊的商場很多，看起來和省城沒什麼區別。

沈瑩嘆了一句：“這里還好的。”

邵應曦說：“今年整個c省考上t大和p大的一共有二十個，這里占了十三個。沒錢才怪。”

沈瑩撇撇，也對啊……這種地方，扶持力度的確是會大一些。

來之前他們已經預定過酒店，所以住手續辦得很順利。

來的人里只有沈瑩一個孩子，別人都是雙標，只有一個人睡大床房。

邵應曦給沈瑩把行李拎到房間，看到大床的時候，說：“真幸福。”

沈瑩下意識地問：“啊？”

邵應曦說：“真想跟你睡一個房間。”

沈瑩：“……”

半天沒聽到沈瑩的反應，邵應曦以為是生氣了。

“開玩笑的。哈哈。你休息吧，下午咱出去和他們通通。”

沈瑩點點頭：“嗯，那下午聯系吧。”

這是沈瑩第二次出來做專題，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回很明顯沒有那麼焦躁了。

之前在s縣的時候，急功近利，甚至于本沒有提前和被采訪者打好關系就去問他們那種很尖銳的問題。

也難怪那個時候徐民會那樣說。

沈瑩現在回想一下，也覺得那會兒自己過分的。

沈瑩把電腦從行李箱里拿出來，/上網線，從各大社論壇搜取了一些關于這座學校的信息。

升學率當然是沒話說的，這個是無法造假的；但考上大學不代表一輩子食無憂。

沈瑩從某論壇上看到帖子，題目為【xx中學學生大學被查出神分裂】

大概容就是說，學太過火了，最后神失常了，本沒辦法再念大學。

最后家里只能給他辦退學。

下面跟帖的人大部分都在諷刺，也有部分是同的。

沈瑩看著這個帖子，突然想起來徐民說的那句話。

錯的是這個世界。

竟然覺得徐民的這話有道理的。

**

徐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里黑漆漆的。

他抬起手來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退燒了。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他做好了死的準備，老天又讓他活了。

這種反復無常的規律，真不如一口氣死掉，也算一了百了。

徐民從床上爬起來，手里還著沈瑩的照片兒。

他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還是笑得那麼燦爛。

想的。

徐民是個典型的北方男人，平日絕對不會有這種矯的念頭。

他之前說過一句話：我不知道想一個人是什麼覺。

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想一個人，就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睜著眼睛看著；

就算快死了，都能憑著想這事兒活過來。

徐民下地，自己隨便弄了點兒東西吃。

既然活下來了，就要有個活下來的態度和方式。

**

因為今天不拍攝，所以只有沈瑩和邵應曦出了。

他們兩個人穿得比較運，看起來的確有點兒高中生的味道。

不過，門衛還是把他們兩個攔下來了。

“你們倆！弄啥嘞！別在這邊晃悠！”門衛指著沈瑩和邵應曦大吼。

邵應曦了一下沈瑩的胳膊，示意不要慌。

“過來看一下弟弟！送點兒吃的！”邵應曦說：“以前登記了就能進去，現在改政策了？”

為了和門衛套近乎，邵應曦說了家鄉話。

門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哦！那來登記吧，兩個人都要進去？”

邵應曦點頭：“是，是。”

門衛說：“哦，那快點兒出來，不能影響教學秩序。”

邵應曦說：“好咧，謝您了啊。”

邵應曦拉著沈瑩登記了一下，然后走進了校園。

沈瑩夸邵應曦：“你真聰明。”

邵應曦了鼻子，“你才發現啊，小爺我一直這麼聰明。”

……

接下來的幾天，沈瑩和邵應曦一直都在配合著采訪、深挖。

一個星期下來，他們兩個人倒是默契了不。

同組的人都能看出來邵應曦對沈瑩有意思，所以總是有意無意地撮合他們兩個。

這次專題很順利地結束了。

一個星期后，沈瑩和邵應曦回了省城。

回到省城，沈瑩又開始忙公益活的事兒，差幾天就要開始了。

領導讓代表臺里上臺致辭，沈瑩推了好幾次，可領導就是不肯松口。

為了拉近和沈瑩的距離，邵應曦也參加了這個活。

很快就到了活的前一天，沈瑩和邵應曦把志愿者的信息整理了一遍，然后把橫幅拉起來。

邵應曦說：“咱們站橫幅前拍張照吧，我要發微博。”

沈瑩走過去和他站在一起，兩個人拍了一張照片。

邵應曦很快就發了微博，還了沈瑩。

沈瑩轉發了那條微博，說：明天活開始，希大家多多參與哦~

然而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張合照吸引了。

沈瑩轉發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會這樣，通過上次的經驗，已經總結出了教訓。

不過，據說這樣炒一下，會有更多年輕來參加。

這次公益活分很多塊：有和艾滋病人擁抱的、有一起吃飯過中秋節的、還有單純做宣傳的。

**

徐民在公益活開始的前一天，和醫院幾個人一起坐上了去省城的大。

這次，他們都報名了。

是以患者的份報名的。

之前防疫站里就有人提過這個活，徐民沒想過參加。

如果不是在微博上看到沈瑩是這個活的志愿者代表，他肯定不會參加。

徐民一行人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來，一晚上一百二十塊錢的房費，對他們來說已經算奢侈的了。

住下來之后，徐民一個人出去，找了一家網吧上網。

他上網沒什麼事兒，主要就是看沈瑩的態。

習慣地點開沈瑩的微博，第一條就是轉發的那張和邵應曦的合照。

徐民點開，看到他們兩個人親地站在一起，穿著一樣的服，角掛著燦爛的笑。

徐民點進邵應曦的微博，發現他微博里很多沈瑩的照片。

好像都是趁不注意的時候拍的。

有一張，好像是在酒店。

而且……是睡著的。

那張圖片，邵應曦配的文字是：有一頭豬，睡到現在還沒醒。我只好等了。

一男一，一個房間，會發生什麼事不言而喻。

徐民關掉邵應曦的微博，然后轉眼又去沈瑩的評論區看留言自。

沈瑩轉發邵應曦的那條微博下——

“姐夫正臉帥炸了！姐一定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求多發合照！”

“放開那個姐夫，讓我來！！”

“決定去參加這個活了，姐夫值太高，抗拒不了啊~”

“結婚，結婚！”

徐民看著留言，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停不下來。

咳到最后，脯都疼了。

徐民關了電腦，從網吧走出來，回到了酒店。

**

第二天，活正式開始，徐民和幾個同伴穿上統一的服裝出了門兒。

他們報名的時候就說明過況，所以工作人員把他們領到了特殊區域。

公益活是在路邊開始的，看熱鬧的人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圍觀了。

負責宣傳的志愿者趁著這個空檔，耐心地給他們說著艾滋病的相關事宜，并且呼吁他們不要歧視艾滋病患者。

一刻鐘后，沈瑩跑上了臨時搭的臺子上。

今天穿了志愿者的服裝，前還掛了工作牌，下頭穿了一條牛仔，頭發全部都扎起來了。

看起來就像個還沒出學校的學生。

“謝謝來參加活的所有志愿者，你們辛苦了。”

這是沈瑩上去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然后，全場的目都轉到了上。

來的人很多都是關注了微博的，但沈瑩還是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后開始致辭。

這個稿子是臺里領導給的，冠冕堂皇的那種.

但公益活嘛，多還是要有點兒方語氣。

沈瑩念完之后，把稿子放到一邊兒。

“有從外地趕來的朋友們，真的辛苦啦，我在這里代表我們臺謝大家。”

沈瑩鞠了一躬，起來之后，又說：“希通過這個活能消除大家對艾滋病的歧視，就像那個廣告一樣，張開雙臂擁抱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