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這一夜，因為云淺月歸來在此落宿注定不平靜，又因為容凌出現，注定掀起波瀾。

云淺月和容凌，一個作為榮景深的世子妃，一個作為他的嫡長子，功地打住了別有私心的人別心思的紅路線。

席間雖然和樂融融，但還是有一種抑的氣氛。

半個時辰后，容凌失去了樂趣睡著了，云淺月抱著他離席。

離席之前，做了一件事，并沒有任何詢問地為兩個人賜了婚。那兩個人是蘭城如今的守城，一個是華舒，一個是凌燕。

賜婚的對象是十大世家出來的員。

那兩個人歡喜地對云淺月道謝，顯然是心儀二人許久。而華舒和凌燕愕然片刻，看著云淺月清淡的笑容，并沒有反對，恭聲道謝，不見喜惡。

云淺月離開了席，回到了下榻之。

此一舉，功地將那些人的心思打了塵埃。

華舒、凌燕是十大世家真武堂出來的頗有份的貴，也是十大世家想要借們攀上榮華階梯的橋梁，以前藍漪帶頭，藍老家主想嫁給夜輕染為后，華舒、凌燕為妃。藍家等幾大世家老家主的心思雖然，但還是瞞不住有心的人能夠知道，如今十大世家歸順容景，他們的苗頭自然從夜輕染上對準了容景上，藍漪已經不可能，那麼就剩下華舒、凌燕了，二人份足以匹配為妃，待有朝一日容景收復河山，他們為最有可能為妃的人選，可是今日，云淺月輕而易舉的一招賜婚，便決定了二人的婚配，們將來再無可能。

這是明擺著告訴這里的人，也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容不下半點兒沙子，從前是，今日亦是。從前的鋒芒流于表面，今日的鋒芒于溫和大氣的背后。

今日蘭城之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天下。

而傳遍天下的時候，也是容景登云月的時候。哪怕再有心思的人，也是不怕死的，既然今日警告過了，有不怕死的再敢來，自然會不客氣地出手，且不留余地。

今日容景還沒收復天下，只是江山在，就敢利用華舒、凌燕給他們提醒。

他日，容景登峰絕頂，一人天下，也敢出刀鋒斬斷所有紅子向他的手。

既然回來了，就明目張膽地告訴所有人，只要容景邊有在，都必須止步。

玉子夕隨著云淺月出了宴席，對嘖嘖稱嘆，“二姐姐，你這樣做，會將某個人給寵壞了，得意壞了的。”

云淺月知道他指的是容景，笑了笑，“寵壞了也好，他被我寵慣了，別的人自然再也不了他的眼了。”

玉子夕無語，不過想到他們之間的，又覺得說得也對。

這一夜，多人夜不能寐，云淺月和容凌睡得極香。

第二日，隊伍啟程，離開蘭城，前往祁城。

華舒、凌燕帶領蘭城一眾員相送，較昨日之后，更是恭敬了些。也許這一年以來，云淺月離開得太久，讓有些人以為不會回來了，才升起心思，如今平安回來，且看不見的鋒芒殺人于無形，讓他們徹底地領教，曾經的淺月小姐景世子妃又回來了！即便如今溫和，但溫和背后的鋒利不是誰都能承，所以，本來沒出的爪子更是不出來了，無人敢的眉頭。

隊伍出了蘭城，一路平靜。

沈昭也在心里嘆服云淺月，離開的這一年來，除了南梁王沒人敢明目張膽給景世子送人，雖然景世子明令拒絕，將翠微公主賜給了顧將軍，也丟出話了，再有人敢送，定不饒恕。無人敢再往軍營景世子邊送人，所以，景世子所在的軍營里分外平靜，但是出了軍營，外面被收復的各城池背后里的伎倆和心思就不那麼平靜了。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亙古便有不怕死的挖空心思膽子大的敢冒險的，他們想的是萬一景世子收了呢，那就是整個家族的榮華富貴，想不到若是失敗的后果，沒有人有南梁王好命，能讓景世子不了了之。

換句話說，除了跟在容景邊的人，天下多人還是太不了解景世子的無。在他心里，除了景世子妃，所有的子，在他面前，無非都是塵土，低于塵埃，不值一提。

隊伍走了一日，來到了祁城。

祁城城門口聚著整座城池的百姓在歡呼著迎接云淺月。

云淺月雖然帶著容凌在蘭城現，但是基于墨不想被容景知道容凌存在，墨嵐等人也有這個心思，紅閣華笙等人也想看容景變臉，所以，墨閣、紅閣兩大閣不約而同地將容凌的消息守護得不風。所以，祁城的人依然不知道有容凌的存在。

每過一個城池，都是被如此歡迎，容凌開始覺得有趣，后來似乎覺得也沒那麼好玩，便再也不鬧著出車外看，在車里呼呼大睡。

云淺月探出車廂，便在人山人海的最前排看到了一襲天青錦繡華袍的夜天逸。

夜天逸依然是舊時風貌，但是比在天圣時眉眼疏淡了，再沒有沉郁和云，也許人不在執著某些東西或者某件事的時候，就會如換了個人一般。

他在十里桃花林被容景啟陣法了重傷只存留一息又被他救回來，也是醒悟了。死了一次再得新生的人，總會看得開一些。另外，時間能抹殺一切。

馬車來到城門口，夜天逸在一眾歡呼聲中聲音清淡，“你舟車勞頓，不必下車了！”

云淺月對他一笑，點點頭。

夜天逸一揮手，迎接的隊伍讓開，他再無閑話，當先領著云淺月了城。

云淺月看著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想著即便曾經誼不在，恩斷義絕，說過無數狠話，寒過無數次心，但到底他心里這一年來也該是擔心的，雖然他不說，但他在袖里的手將袖輕輕地攥了褶皺還是出賣了他，雖然細微，但是躲不過的眼目。

對于他來說，即便再恨，也該是希活著的。

暗暗嘆息一聲，對于夜天逸，這樣的結果已然是極好。

馬車了城，來到總兵府，夜天逸停住腳步，對詢問，“你是先去安魂堂，還是……”

“先去安魂堂！”云淺月道。

夜天逸點點頭，“我帶你去。”話落，他淡淡地補充道：“本來該藍漪鎮守祁城，但是半年前從蒼亭離開后，也隨后離開了。我左右無事，景世子便先托我照看祁城。畢竟這里的安魂堂比較重要。”

云淺月想著他那一日既然在馬坡嶺幫助容景祭魂奪回他，二人私下里該是有了什麼約定，如今他幫助容景，且心甘愿，也不奇怪，點點頭。

夜天逸前面帶路。

“世子妃，小公子還睡著，就別跟您去了吧！”青裳抱著睡的容凌出聲詢問。

云淺月看了容凌一眼，“嗯”了一聲。

青裳抱著容凌向暖閣走去。

“等等！”夜天逸忽然轉喊住青裳。

青裳停住腳步，看向他。

夜天逸快走兩步，來到青裳面前，一改剛剛見的眉眼疏淡，地盯著容凌，面上神較任何見到容凌的人都富，有驚異，震驚，難以置信，了然，還有些讀不懂的緒來回織著，讓他臉不停地變幻著，看起來如染了彩的畫。

青裳嚇得后退一步，抱容凌。

云淺月笑了笑，口氣尋常地道：“這是容凌，我離開天圣時候懷了他，他出生在云山。”

夜天逸眼睛不離容凌睡的臉，聲音驀然低了很多，“你在云山生了他，他可知道？”

“他還不知道。”云淺月搖搖頭。

夜天逸袖中的手了，似乎想抱容凌，但定了定神，克制地后退了一步，看了云淺月一眼，收起臉上的緒，對道：“走吧！”

云淺月對青裳擺擺手，跟著夜天逸前往安魂堂。

青裳松了一口氣，雖然如今夜天逸歸順世子，但是基于他這麼多年和世子妃的糾葛，也怕他一時激傷了容凌，還好，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墨對弦歌和華笙等人揮揮手，幾人意會，跟上青裳，他則跟上云淺月前往安魂堂。

安魂堂極大，位于總兵府西北一獨立的院落。是存放在戰場上有大戰功死的將士，將來容景收復河山登基之后追封。雖然，容景和夜輕染的戰爭避開百姓，但是雙方將士刀劍死拼，還是損傷極大。

打開安魂堂的門，沒有腐蝕之氣，有一種骨的清涼寒氣，顯然，這里被用冰鎮著了。

“西延玥的冰棺在最里面。”夜天逸帶著云淺月向里面走去。

云淺月跟了進去，安魂堂里停放了幾十臺棺木，說明死去的將領幾十人。這是重大的有功之臣和在軍中有份的人才有資格安放在這里。那麼沒有份沒有功勞死去的士兵又有多？

一將功萬骨枯！

云淺月來到西延玥的棺木前，看著他靜靜地躺在里面，雌雄莫辯的容全無，口著一把匕首，冰棺寒氣，他則無聲無息。在匕首旁邊，安穩地放著容景的玉佩。

常人也許看不到那塊玉佩上纏繞的一靈氣，但是可以看得到。

在馬坡嶺容景祭魂那一日，為了救他，用靈，他的玉佩自然也沾染了的靈。更何況容景本也有靈，但他天生對靈不喜，所以從不修習，但本的本靈也讓隨佩戴的玉佩有了他的靈氣，離開天圣時，那一夜，清晰地知道這塊玉佩有許久靈氣的，如今還只剩下微薄的一靈氣，若是今日不來，不出一日，這一也沒了。

“主母，他可還有救？”墨走上前，看著西延玥，對云淺月問。

“能救！”云淺月頷首。

“那您快救吧！救了他之后好趕快啟程去找公子。”墨聞言立即催促。

云淺月點點頭，輕輕揮手，棺木無聲無息地打開，手心凝聚一團靈氣，靈氣散發著紫的芒，輕輕覆蓋在西延玥的心口上，那塊玉佩了，自地跳到了手里，在心口的匕首緩緩地從他退出來。

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云淺月的作和西延玥的靜。

夜天逸站在一旁，靜靜觀看。

一盞茶后，西延玥平放的手指了，須臾，眼皮也了。

“真是神奇了！”墨贊嘆，想著這才是死而復生，云族的靈如此傳神，可惜主棄之如敝履。

夜天逸雖然不說話，眸也是微微。

兩盞茶后，冰棺中的寒氣忽然退去，變了溫和溫暖的氣息，西延玥困難地睜開了眼皮，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須臾，他目中映出云淺月站在面前的影，他怔怔地看了片刻，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忽然手抓住了的手。

“你別，我在救你。你心已損，心被封，刀劍傷了心臟，閉息停放不救時間太久，若不是靈，回天無力。”云淺月對他道。

西延玥看著，忽然搖搖頭，猛地用力，打開了的手。

云淺月不妨，手錯開了一些，他心口剛復原的傷口忽然崩塌，心洶涌而出，頓時大怒，“西延玥，你做什麼？”

西延玥不答的話，對輕聲問，“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的毒解了？回來了！”

“你不是在做夢，我的毒解了，平安回來了！”云淺月連忙將靈再度覆蓋住他心口。

“你不必救我了，我既然打算死，便沒想再活著。”西延玥虛弱地道。

云淺月看著他，不由皺眉。

“西延玥，你做什麼？主母剛生產完，耗費靈救你，你明明可以活，如今為何抗拒？”墨不干了，對西延玥惱怒地問。

西延玥眼中染上青灰，猛地咳了一聲，吐出一口，塊，帶著微微寒意。他低頭看向自己心口，因為他剛剛的作，那里一片污，但被云淺月靈力覆蓋著，慢慢地給他復原，如此神奇的靈，可以清晰地看到復原的形，他搖搖頭，“我決心想死，你真不必救了。”

“你給出一個理由！”墨沉著臉瞪著他，“你可知道主母從東海回來，過公子的門都未見公子，便被公子囑咐來這里救你？你說不活就不活了？”

西延玥不答墨的話，看向云淺月，低聲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云淺月點點頭，“自然記得。”

“那一年，你尾隨夜輕染之后前去找我，孝親王府那小院子正逢梨花開，你就坐在梨樹上，對我說，不知道來得晚了，是否還有湯可以給你喝一口？”西延玥眸染上回憶的，有些飄遠，“我從沒見到那樣輕松的笑容，就如突然住進了心底，忍不住答應了你。”

云淺月沉默地看著他，那一年春暖花開，他的院子里的確種著好幾株梨樹，后來過了經年，因為云香荷而啟用他演戲的時候，院中早已經不見了梨花樹，變了桂樹。

“你該是不知道，那時候我其實和夜輕染已經定立了死約。”西延玥低聲道：“我們結盟，若是我背叛約定，就不得好死。”

云淺月眸瞇了瞇，夜輕染用人，其實還是秉持了夜氏一貫的狠厲。

“無先無后，只他一人爾！”西延玥低聲道：“但我終是因為你，而背叛了他。你們的戲里，我做了一把雙刃劍。他雖然未找我索命，但是男子漢大丈夫，當一言九鼎。況且，這麼多年，低谷塵埃，再大的苦我過，榮華富貴，再大的尊崇不過九五之尊，我也過了。我之所以能留存一口氣，就是想再見你一面。如今你既然平安回來，我死也無憾了！”

云淺月沉默。

“你于我，是知遇之恩，我于你，不過是那一縷的執念。”西延玥輕輕地道：“就讓我死吧！我再無所求，覺得世間再無意思。就以我的命，全了夜輕染的盟約，也算我堂堂正正，遵從自己的心選擇一回！這一生，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有無數不能選擇之事，但是死這一條路，我還是能選擇的。”

云淺月看著他，若是他想活，憑借如今的靈，十個他也能救回來，死約不是問題。但若是他不想活，即便有通天的靈，也逆反不了一個人的生死，拉不回一心去鬼門關的人。靈是好，但還是不可逆天，抿起。

“放手吧！”西延玥看著，“愿來世我再不生在富貴，做平民百姓，一生無憂。”

云淺月閉上眼睛，忽然撤離了手。

西延玥本就一口氣吊著，隨著撤手，再提不起氣，眼睛緩緩地合上，手猛地垂落。

他如今是徹底的死了，死之安詳，心甘愿，死可瞑目。

墨、夜天逸無人出聲說話，安魂堂似乎隨著西延玥的死，戛然沉寂下來。

過了許久，云淺月輕輕揮手，合上了棺木，緩步走出了安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