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薔將面試時間調整完, 還給占卜師發一條消息，又說等面試結束后再告知現狀。

周薔想給楚千黎結果反饋，卻不想對方水平已不需要。占卜師經手的案例夠多, 基本心里就會有數，周薔的問題比較簡單，其實誤差會很小。

不過楚千黎還是老實地應下, 反正周薔是發在業務號上, 沒準實戰案例對邱晴空的學習能有幫助。

在校時過去得很快。

放學后，楚千黎跟談暮星結伴到校門口，上車時發現賀時琛又不在。賀時琛最近非常忙碌, 總是晚才乘車到家, 好像在接競賽集訓班課程。

飯桌上，余莘讓李阿姨留好飯菜, 這才落座跟楚千黎、賀正合用餐。雖然賀時琛平時吃飯從不搭腔，但他的座位空出又有點奇怪。

楚千黎往常吃飯時總被印鈔機怒瞪, 今日沒人指點儀態, 總覺白米飯都不夠香, 還是惹人生氣再進食更愉快。

楚千黎在父母面前乖巧不，沒有面對賀時琛時的囂張。

賀正合笑道：“時琛不在家，千黎都安靜下來了。”

余莘：“你倆聚在一起總吵鬧, 我還怕你們鬧矛盾，分開卻都不說話了。”

“沒有矛盾哦。”楚千黎說道，“雖然哥哥聽完估計氣得要死，但我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呢。”

賀時琛對自的認知都有限, 但楚千黎通過星盤看到更多的東西, 上次還要錢功，越發確信判斷沒有錯。

賀時琛不在場, 三人難得談及楚千黎的過去，余莘好奇道：“你原來放學都做些什麼呢？”

“其實跟現在差不多，我在學校溜一圈回家，偶爾跟爺爺出去替人解決問題……”楚千黎思索道，“假期時在家時間多，我和爺爺都比較懶，每天靠算卦決勝負，輸的人就打掃衛生。”

“幫人解決問題？”

“小到幫村里人找走丟的，大到結婚定日子、建房看風水吧。”

余莘面落寞，苦道：“這還真是厲害，我都沒接過。”

余莘難以想象兒過去的生活，深自己已經錯過太多太多。

楚千黎捕捉到母親異樣的神，聲道：“媽媽，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余莘一愣。

楚千黎：“我和爺爺學的這些就像打牌一樣，說到底不是教人怎麼起手就兩王四個二，而是教人怎麼用有限的牌打出最優選擇。”

“從來就沒擁有過的東西不算錯過，不要總想自己沒到的好牌了，看好自己手里的牌比較重要。”

人總是有很多好的“假如”，假如這件事沒發生就好了，假如一切都合合理就好了，但世上就是有差錯、不遂人意。有些人生來就是富家子弟，有些人出生卻連健康都保不住，世事無常。

楚千黎從未覺得村里的生活糟糕，在質條件上確實比不過賀家，但只盯著功名利祿的人基本也跟此道無緣。

楚千黎跟賀時琛、余莘等人無法講通此理，然而理解想法的爺爺已經逝世。

賀正合帶氣氛，他舉杯贊道：“千黎還是小哲學家呢！我們必須一個！”

楚千黎愉快地跟父親干杯。

余莘神和下來，舉起杯子，笑道：“也是，以后還有很長日子呢。”

楚千黎聞言一怔，最后手杯。

“……是啊。”

飯后，三人站起往客廳走，賀正合不調侃：“這要是時琛在家，現在就催你做作業。”

楚千黎雙眼發亮：“這話潛臺詞是他不在我可以不做嗎？”

余莘笑道：“稍微休息會兒再做，不用那麼著急。”

余莘剛剛走到沙發邊，忽然到一陣頭暈目眩，索扶著沙發邊歇一下，了自己的太。

楚千黎見突然停下，關切道：“媽媽怎麼了？”

“沒事，估計起太急。”余莘無奈道，“上年紀真是什麼病都有，晚上還經常盜汗。”

楚千黎忙道：“找醫生看看呢？”

余莘：“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兒就好了。”

賀正合：“上回檢怎麼說？”

“一切正常。”

家里人都會定期檢，余莘距離上次檢查有段時間，猶記自己狀況還行，所以沒把這些小問題放在心上。

楚千黎此時卻萬分張，圍著余莘打起轉來，提議道：“我給媽媽算一卦呢？”

余莘哭笑不得：“占星還能治病嗎？”

楚千黎搖頭：“不能治病，但可以提供信息，例如有沒有生病。”

行星和星座對應不同的部位，治療肯定要靠醫生和藥，卻可以通過占星看看哪方面可能有問題。

賀正合笑著勸道：“那你讓算算吧，瞧比你還急呢，生怕你要生病。”

楚千黎猶如熱鍋上螞蟻，突然就開始纏著余莘。

楚千黎聽到此話，低下腦袋，垂眸道：“是的，我超怕生病，還超級怕死。”

楚千黎面對面占卜時都謹言慎行，唯恐說錯話被問卜者暴揍，絕對是怕死第一名。

余莘看兒沮喪低頭哪里忍心，忙不迭應道：“好好好，那你算一卦吧！”

余莘其實認為占星和看病離得遠，但沒辦法拒絕熱心的楚千黎，就希借此讓兒放心下來。

楚千黎沒搞骰子和塔羅，直接掏出卜卦占星，坐在沙發上開始起盤。

六宮主和命主星兇相，疾病有惡化的可能。

楚千黎眉頭微皺，提議道：“爸爸找醫生來給媽媽看看呢？”

余莘制止：“沒有那麼夸張，現在已經好了。”

楚千黎剛剛還得懂事，現在一秒切換熊孩子，瘋狂地念經：“看看看看看看看看……”

“……”

賀正合終究還是將醫生來。

余莘一邊接著檢查，一邊抱歉地嘆息：“實在不好意思，現在還讓你跑一趟，我兒太擔心我健康了……”

醫生跟賀家人識，他態度倒很友善：“這是炫耀子孝心的凡爾賽新方法嗎？”

余莘原以為沒有什麼大事，醫生卻建議次日再檢查。

賀正合面錯愕：“還要檢查的意思是？”

醫生保守地答道：“現在況還不確定，我建議到醫院詳檢一下。”

余莘：“但我上回檢還沒什麼事？”

“上回檢有一段日子了，而且你最近思慮很重，還是再查一下比較好。”

余莘不由惶惶，心里確實積攢事，經常大半夜完全睡不著，總是夢到使落淚的片段。

楚千黎的歸來對全家人都是沖擊，余莘有時會想知道兒的過去，但其實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是一種無能為力的覺，想彌補都不知從何做起，只剩無盡的心理力。作為母親能力何其有限，永遠都沒法讓時重來。

賀正合：“那我明天陪你去檢查。”

余莘緩緩地點頭，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這事兒別跟時琛說，他最近正準備競賽，知道后又胡思想。”

“千黎明天也照常上學，我和爸爸會去醫院的。”余莘安完兒，又笑道，“你算得還真準。”

楚千黎乖乖地點頭，除了占卜外，什麼都不會，也不懂治療流程。

不過余莘可能真有些問題，接檢查后還有一場小手，沒兩天就被安排住院。

楚千黎靠占卜得知，余莘不會危及生命，只是要療養一段時間。偶爾放學后會跑到病房賴著，跟余莘扯一些無用俏皮話，打著照顧母親的旗號來逃避寫作業。

余莘和賀正合是看破不說破，他們覺得總不學習也不好，但楚千黎真是科打諢第一名，偶爾被哄一哄又把正事忘了。

他們發現兒有消除記憶大法，聊著聊著就把最初話題抹掉。

賀時琛很快發現家中異常，一是楚千黎這兩天老實得驚人，二是余莘總跟自己不上面，自然心生狐疑。

家里，賀時琛瞟一眼鞋柜，他不眉頭微蹙，詢問道：“李阿姨，我媽呢？”

李阿姨心虛地含糊：“啊……”

賀時琛：“這兩天忙什麼呢？我怎麼見不到人？”

賀時琛最近從學校回來都要晚十點，沒辦法跟家里人一起吃飯。他還能跟楚千黎、賀正合見面，卻總找不到余莘的影，今日專程回來早一點，依然沒有看到母親。

余莘特意讓家里人瞞著賀時琛，但李阿姨在質問下只能說實話。

賀時琛得知真相，二話不說乘車去醫院，同時在心里大離譜，母親要做手還搞什麼競賽。他拿那點分數都無所謂，孰輕孰重心里還是分得清楚。

賀時琛風塵仆仆地抵達醫院，很快就找到母親的單人病房。

病房的門虛掩，出屋里暖。

賀時琛火急火燎地趕來，他剛想要敲門進去，看到房況卻一愣，不由停下焦急的腳步。

屋，楚千黎趴在床頭跟余莘說話，用夸張的作將母親逗得咯咯發笑，賀正合則站在一邊開心地鼓掌附和。

這真是溫馨的家庭景象，洋溢著世間道不盡的好。

他好像不該在此刻進去打破一切。

賀時琛茫然了。

他一直不相信所謂的，只堅信牢不可摧的利害關系，然而楚千黎詭異的能力都沒有徹底擊垮他，眼前的畫面卻為死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他覺得楚千黎有一種天真的愚蠢，但余莘和賀正合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讓自己留下來就很危險。

他們原本是和諧幸福的三口之家，他是份丑惡的介者，其實并不被這個家需要。

賀時琛一直在調整自己的心態，現在突然就在心里做出決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屬于何，但似乎不應該留在此。

病房外傳來敲門聲，余莘等人眼看賀時琛進門，全都出驚訝之。

余莘苦笑：“果然瞞不過你，還說怕打擾你競賽。”

“那兩分又不重要。”賀時琛面如常，又憂慮道，“還要做手嗎？”

“只是小手，做完就出院，其實非常快。”賀正合在旁補充，“下周就能回家啦。”

賀時琛聞言臉稍緩，他瞥到躲藏在角落里的楚千黎，淡淡道：“你作業寫完沒？”

楚千黎翹起蘭花指，打哈哈道：“我夜觀天象，今夜無暇做作業。”

賀時琛破：“現在天還沒黑呢，你能觀什麼天象？”

余莘和賀正合都笑出聲來。

余莘：“確實，千黎跟著哥哥回家吧，爸爸留在這里就行，你也不能總在醫院耗著。”

余莘覺得兒總在醫院守著也不好，到時候再耽誤其他的正事。

楚千黎不滿地嘖一聲。

最后，賀正合留下來陪護，楚千黎和賀時琛乘車回家。

別墅，賀時琛將東西分門別類地裝進行李箱，他先打開臥室門，傾聽楚千黎房間聲音，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后，便回去輕輕地將行李箱拉出來。

樓下，李阿姨同樣屋門閉，從不在晚上出來，作息非常規律。

賀正合和余莘不在家，李阿姨已經休息，沒人會知道一切。

夜濃濃，月明星疏。別墅區萬分寂寥。

賀時琛悄悄地提著行李箱出門，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反正就不應該待著這里。天地之大，卻沒有他的容之所。

賀時琛起步前行，卻突聞院里悉的聲音，還夾雜奇怪的畫音效。

“哥哥，你還說我不太聰明，我覺得你半夜離家出走才是腦袋有問題。”

楚千黎蹲坐在院中石椅上，正捧著手機觀看畫片，又隨手摁下暫停鍵，嘀咕道：“你大晚上出去井蓋兒啊？”

賀時琛握著行李箱把手當場愣住，他面對離奇出現在院里的楚千黎，詫異道：“你大晚上在這里干嘛呢？”

楚千黎理直氣壯：“我夜觀天象啊。”

賀時琛怒指石桌上的手機屏幕，質疑道：“這明明就是畫，你哪里有觀天象？”

楚千黎臭屁地裝起來，隨意地擺手：“觀天象是用心，又不是用眼睛，我跟你們凡夫俗子講不清楚。”

很好。

賀時琛的拳頭開始了。

“你給我回屋去，別大半夜晃！”賀時琛火氣上升，他一指家門，斥責道，“明天還得去上課，你在這里修仙呢！？”

楚千黎不屑：“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話？”

“我有什麼資格……”賀時琛怒道，“不對，你給我打岔，趕回屋里去！”

楚千黎：“不回，有本事你先回。”

賀時琛：“你有本事怎麼不先回！？”

楚千黎：“我沒本事。”

賀時琛：“？？？”

賀時琛現在進退兩難，他想要拉起箱子就走，然而楚千黎夜里獨自坐外面也不對。他想打電話賀正合回來管管某人，但又會阻礙自己想趁夜離開的計劃。

賀時琛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難得要做出叛逆行徑，卻撞上叛逆界老祖宗，瞬間被摁在地上錘。

賀時琛一度懷疑，是不是算到自己要走，專程在此蹲著守點。

賀時琛思及此，他重新拉過箱子，沉聲道：“我明天會先跟爸爸說清楚，然后等媽媽恢復好以后再說，落腳的地方已經找好了，你不用在這里攔著勸了，趕回屋里去吧……”

賀時琛總覺得用此招攔自己，誰讓有一種天真的愚蠢。

他最近都在重新定位自己的份，并不是頭腦一熱就魯莽做決定。

“……你快回去吧，跟你沒關系。”賀時琛小聲地補充。

楚千黎是最不該有愧的人，沒道理為此事勞心費神。

當然，楚千黎沒辜負賀時琛的期待，確實沒有開口規勸，反而友善地跟他揮手告別，果斷道：“好的，拜拜呀！”

楚千黎沒有攔他，也沒有回屋里面，繼續觀看畫片。

賀時琛：“……”

賀時琛徹底打消蹲守自己的離譜猜測，他此時見不挪屁，更是氣不打一來：“回屋去！別我吼你！！”

他現在就盼著父母趕回來，自己的娃還是自己來帶吧，這日子多一天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