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算命的一起床，就覺得右眼狂跳。

果然，出攤沒一會兒，一陣濃烈又悉的殺氣襲來。

算命的連擺攤那張破紙都不要了，轉就跑。

可惜沒跑出去兩步，一道雪亮的芒就晃花了他的狗眼。

鐵鍬鋒利的鍬頭“咄”地剁在地上，功把算命的釘在原地。他看著一只手拄著鐵鍬的葉楹，哀嚎：“你一個的，為什麼天帶著把鐵鍬？”

“我們這種都市麗人，當然要帶點巧的防小玩意。”葉楹獰笑看著算命的：“你外甥惹事了，當舅舅的連坐吧。”

……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算命的聽完葉楹敘述，唰地展開了手里的折扇，過小墨鏡，皺眉著對面坐著的葉楹：“六爺他不是那種人，他怎麼會跟你計較？”

“六爺？”葉楹啪地把手里的可樂摜在桌上，挑眉：“你對你外甥這麼恭敬，還有尊稱？”

“啊，我……”算命的自覺失言，扇子抬起來擋住半邊臉，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我早就看你不對勁。”

葉楹一把把扇子搶了，扔在一邊。面不善地分析：“婚宴你作為男方賓客沒出席，什麼外甥，大概率也是假的。”

上上下下掃視了算命的一遍，倏然手怒指：“你這個騙子，你本不是黃鼠狼吧！”

安靜的快餐店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紛紛抬頭看向他們的方向。

點餐員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皺眉：“什麼況？”

“不知道。異世相遇，盡味。”顧客不耐煩地低聲音：“快出餐。”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們這里是麥當勞。”

“……”

算命的忙把葉楹的手下來：“別嚷，別嚷，我都招還不行嗎。”

葉楹一臉仇恨地看他，算命的無奈舉起雙手：“你說得對，我不是黃仙，也不是六爺的舅舅。”

他嘆了口氣：“這事兒還得從兩百年前說起。”

葉楹起：“要不我先去上個廁所吧，你說到第一百九十九年半的時候給我發微信。”

算命的手勾住T恤：“我錯了，我錯了，我說簡單點。”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名片，從桌面上給葉楹。

葉楹很意外——這年頭算命的都有名片了？！

名片上容跟算命的攤子上寫的差不多，只“祖傳算命”的左邊多了兩個大字：左淮。

……這名字還文藝，葉楹皺眉：“你家祖上真的也做這個？”

左淮點頭，目放空，像是在回憶：“來說，我講的這就是祖上的事兒。”

他低聲音，神兮兮：“有一天，一位老祖宗……撞鬼了。”

左淮口中那位老祖宗名花兒，當年還是個二八，有一天從山上砍豬草下來就發起了高燒。

燒了整整三天，藥石罔醫。人也昏昏沉沉的，凈說些胡話。

爹束手無策，害怕人燒傻了，就請來了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給瞧看。

那神婆也是個出馬弟子，上負著仙家。到了左家，剛在炕邊坐下，躺了三天、神識昏昧的花兒卻一把抓住了的手腕。

昏暗的油燈下，花兒的臉明暗割裂。臉上滿是不正常的紅，瘦得了相，干裂的角卻高高翹起，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花兒兩眼翻白，見不到毫瞳仁，布滿蛛網般的眼白泛著淡淡的青黃，像是老舊劣質的瓷釉。

雙翕，從嚨里哼出破了音的古怪曲調。

那調子高高吊著，像是一極細的頭發，在花兒嚨里糾纏拉扯。神婆老濁的眼睛四，一眼就看到了后面火墻上的影子。

油燈放在炕桌上，花兒的影子被拉扯得巨大，在燈影抖下似森然惡怪。它蠕著，像是獨立于人之外的怪異生。

神婆盯著那團黑影，看它仿若有生命似的慢慢作。

碩大的頭披著散頭發從影中分化，細長的脖頸如干枯的樹干探出，扭出非人類能做到的崎嶇角度。

隨著那黑影逐漸型，花兒里詭譎的調子也吊得越來越高，直到失聲。

最后，火墻上的怪如分娩似的形似人非人的廓，而花兒卻閉了。

以眼白靜靜著神婆，只說了一句：“它……下來了。”

下一秒，有什麼東西瞬間開，紅的白的濺得到都是！

葉楹：“……”

漠然看著左淮手中的草莓新地，面有一瞬間猙獰，又恢復。

“看來你不懂生命的可貴。”

左淮眼神落在葉楹旁的鐵鍬上，瑟一下：“抱歉，太激，沒控制住。”

葉楹皺眉，不耐煩：“我是不是讓你說重點？”

“總之就是驚了六爺，才把花兒——也就是我三大爺的太姨姥的二姑——不，應該說是整個左家村救了下來。”

左淮終于屈服于的威之下，這次回答得很簡潔：“左家為了報恩，代代相傳，用命理之為六爺尋找命格合適的伴。”

他看向葉楹，討好地笑：“這不是兩百多年了，終于找到了和六爺的命格完全匹配的您老人家。”

葉楹笑了。

其實長得好看，只是長年拼命工作加班，使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疲憊憔悴。

可笑起來就像是浸了花的蘇打水，又甜又清爽，直接沁到心里去。

左淮第一次見笑，人都有瞬間失神，下一秒卻被葉楹劈頭蓋臉的怒吼拉回現實。

“你們家欠他的，難道不應該你們家自己還嗎？！想報恩，你怎麼不自己以相許呢？！”

“耶，別說。”左淮驚似地抱住瘦瘦的自己：“我怎麼敢六爺這種神仙人？”

那就要我嗎？！

我是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針對我？！

等等，重點是嗎？！重點不應該是你跟他同嗎？！

葉楹捂臉，聲音惻惻地從指中傳出來：“我不管。你去告訴他，不要再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擾我！”

緩緩放下手，齜牙出一個兇狠的笑容：“我是斗不過他，但是我不介意讓他失去唯一的‘舅舅’！”

左淮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可他還是壯著膽子，像個小學生一樣舉手提問：“其實……剛剛你對我講這事兒時，我就有點疑問。”

左淮瞄著葉楹的表，試探著質疑：“六爺雖然不是人類，可好歹是個仙家，不至于做這麼沒品的事。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搞錯？”

葉楹面不善地看著他：“除了他，我最近還得罪過誰？而且那句話，還有我聲音的事——顯然是他附了我的。”

怎麼可能不是他！

靈異現象難道是日常嗎？！那麼容易就發生？！

態度太過強，左淮也只好點頭。

“六爺這兩天估計也快回來了。我再問問他吧。”

他嘆口氣，著葉楹：“雖然他人又帥，又非常有錢，還強得令人發指——但是強扭的瓜畢竟不甜，唉。”

葉楹：“……”

總覺你在暗地給我洗腦。

擺了擺手，懶得跟他多說，起要走。

后算命的冷不丁地開了口：“我其實還想問……”

“有屁一次放出來。”葉楹不耐煩。

算命的條件反地慫，可逆反心理也上來了，梗著脖子抗議：“你每次被嚇的時候那麼慫，怎麼見了我就這麼橫啊？”

葉楹抬了抬眼皮，居高臨下地睥睨他：“畢竟他是有法力的仙家，你是嗎？”

左淮：……

現在欺怕都這麼理直氣壯了嗎？

……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桃子在電話那頭不安地問：“你這神狀況……我實在是有點擔心。”

“沒事，我爸媽過陣子飛來看我。”

葉楹一邊給自己做飯，一邊安：“中間就隔個十幾天，能發生什麼事？”

桃子還是不放心，可也拗不過，只好作罷。

做了飯，葉楹把飯菜都端到了客廳，打開電視，選了個喜劇電影下飯。

客廳里充斥著電視中傳出來的聲音，邊吃邊看，時不時發出幾聲傻笑。

就在看到最好笑的部分時，眼角余有道影一晃。葉楹驟然抬頭，目上揚。

天花板上空空如也，唯有頂燈發著和的白。

葉楹松了口氣，暗笑自己神經過敏。

這才察覺，自己雖然在看電影，實際上神還是繃地聽著四周的異。

該死的黃鼠狼，葉楹狠狠咬了一口餅。

他害得杯弓蛇影，驚弓之鳥。若非黃鼠狼是保護，非得左右開弓他個滿臉花。

……不過也只是想想，就像之前說的——黃羲澤畢竟是個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得道高狼，每次也就敢借怒找左淮撒撒筏子而已。

葉楹轉回視線看起了電影，強迫自己忽略心頭不安。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余中總有一道微微搖晃的影，仿佛那個被扔掉的繩圈依舊掛在頂燈上。

盡管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錯覺，葉楹還是覺骨悚然。

不過一想到這是黃鼠狼搞出來的，這悚然就減了很多。

呵，男人——不，男狼。

不過是想引起我注意的把戲罷了。

葉楹稍微平靜了些，消磨時間后洗澡睡覺。

睡前，沉思一秒，然后跑到門口把護鐵鍬拿到了床邊，這才安心睡下。

沒多久，葉楹的半只腳就踏了夢境。

覺輕盈。夢境如水，托著懸浮。就在進夢國的前一秒，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像是有小孩在屋子里到跑著。

縹緲的鈴鐺聲伴著孩子咯咯的笑聲響起，帶著空茫的回音。這聲音三百六十度立環繞，圍在床邊。

葉楹在濃濃睡意中皺起眉，這黃鼠狼子又搞什麼幺蛾子？

抵抗濃濃困意艱難睜眼，視線自然落在地板上。

空空如也，本沒什麼小孩。

葉楹心里剛一松，一道笑聲在寂靜夜里，像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開！

渾一抖，猛地翻仰臥，就看到昏暗的天花板上，趴著個什麼東西。

那是個……乍一看像是蜘蛛一樣的東西，但無比巨大。

葉楹的意識回籠，視線逐漸聚焦，終于看清了那玩意的樣子。

龐大卻枯瘦的扭曲軀上沒有正常的曲線，只外翻的肋骨清晰可見，還連著八條細伶仃的……

。

沒有胳膊，只有細短如的、膝蓋翻折的，嶙峋的腳掌有粘似的穩穩踩在天花板上。

葉楹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八條分列軀干兩側，而軀干兩端，各有一個瘤般的頭顱。

它們在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