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瑯對中元節的記憶，是小時候母親抱著他躲在被窩里，說中元之日，黃泉路開，死去的人會離開地府，回到人間。而他們的親人，會在這天點一盞河燈，為亡魂照亮歸家之路。

顧瑯曾點過六年的河燈，可他的父母一次也沒回來看過他。

他想，大概是顧府早已破敗荒廢，父母無家可歸，便是點再多的河燈也沒有用了。

那山河賭坊算不算慕容衍的家？

顧瑯不知道。他其實并不了解慕容衍，只知道那人是山河賭坊的大當家，人前恣意灑，實則一肚子壞水。當初他深夜翻過宮墻，被當值的顧瑯發現，兩人打了一架，從宮城打到街口，嚇得路過的更夫以為撞鬼了。

慕容衍打累了就想跑，被顧瑯追了一路，最后堵在了昏暗的街角。

慕容衍一邊還一邊笑，說宮墻的護衛何時武功這般好了？

顧瑯眉頭一皺，問道：“你是何人？”

慕容衍大大方方道：“江洋大盜。”

他說，他潛皇宮，是為了盜夜明珠，還說顧瑯如果肯放了他，那夜明珠賣的錢可以分他一半。

顧瑯不言不語，握著刀一步步靠近，卻忽然聽見后“哐當”一聲響。

他轉頭一看，又是那個更夫。

夜半昏暗，更夫先前被嚇了一跳，現下又驟然看見兩個黑的人影，心頭又是一震，嚇得梆子都掉了，失聲喊道：“鬼啊！”

顧瑯剛要開口，慕容衍忽然對那更夫道：“不是鬼，我們是雌雄大盜。”

顧瑯：“……”

更夫戰戰兢兢，“雌……雌雄大盜？”

慕容衍：“不錯，但我夫人跟我鬧脾氣了，要殺我。”

顧瑯臉一沉，提刀就砍了過去。

“你看，又生氣了。”慕容衍一邊躲一邊繼續鬼扯，“你快走吧，別傷著你了……哎，夫人，小心點，別了胎氣……”

顧瑯手一抖，一刀砍偏了，慕容衍反一掌，趁顧瑯躲避之際，他轉就跑。

那更夫也急急忙忙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對慕容衍喊道：“有孕了脾都大，我媳婦兒當年也是，一句話說不好就跟我急，可難伺候了……你要多讓著……”

顧瑯一刀砍碎了街墻。

七月十五那日，顧瑯拿著一個河燈去了山河賭坊，不聲不響地塞給了孫放。

孫放一頭霧水，“河燈？我從來不放河燈的啊。”

顧瑯沉默了一會兒，道：“今日是十五。”

孫放：“我知道啊，鬼節嘛。顧護衛，你今晚切記要早點睡，別讓孤魂野鬼給拖走了。”

顧瑯：“……”

太廟里，正在焚香祭拜的太子忽然打了個噴嚏。

丞相徐之嚴關切道：“太子殿下沒事吧？”

太子搖搖頭道：“沒事。”

徐之嚴憂心仲仲道：“如今皇上抱恙，殿下可千萬要保重啊。”

“徐相無須擔心，本王只是染了風寒。”太子握住徐之嚴的手道，“倒是徐相勞國事，近日消瘦了不，本王著實過意不去。”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丹藥，“這是本王熬了三天三夜煉制而的，有養氣補之效，徐相吃一顆吧，也算是本王的一片心意。”

丞相眼皮跳了跳，“老臣惶恐……”他話還沒說完，太子忽然腳下一，向前一撲，手里的丹藥直接塞進了他里。

“咳咳……”丞相急忙去摳，可那丹藥口即化，早已肚。

太子拍拍他的背道：“本王一時不慎，徐相不要介意。這丹藥大補，徐相不要與本王客氣。”

丞相：“……”

當晚，夜深人靜之時，丞相來來回回地跑茅房，累的雙發，兩眼發暈，恨不得把太子大卸八塊。

顧瑯回到東宮時，夜已深。夜里本是吳六當值，但他白日里一時貪，酒喝多了，只好與顧瑯換了。

顧瑯經過太子寢宮時，忽然聽見屋頂一聲細碎響。

他猛地一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