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作死后我了白月》第53章
城主府高閣之上的玄鏡里, 無比誠實地投映著一幕慘案。
鏡子里的六名霓島弟子站在水潭之中,以匪夷所思的頻率進行著高速, 宛如水中蹦迪、喪尸出籠。
鏡子外的玄虛派長老與曲妃卿神各異,數道視線一同匯在畫面里,沉默是金。
“不是吧!圍著玉佩轉了半天,結果門才是假的?”
打破全場死寂的,是角落里一位霓島長老的哀嚎:“這誰能猜到啊!”
繼而又傳來另一人的沉:“事出反常必有妖,玉佩來得太過容易,容辭應該更留心才是。”
在霓島的玄鏡里,畫面自然是隨著容辭等人的視角轉。
各位長老代極強, 哪怕不會被小弟子們親耳聽見, 一路上也還是在紛紛出謀劃策, 實打實的真實。
自從遇上寧寧等人, 長老們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興致盎然地嘰嘰喳喳吵翻了天, 什麼賣下毒道德綁架, 連“讓容辭嫁給寧寧當小老公”的說辭都蹦了出來。
不過吵鬧歸吵鬧, 在絕大多數人眼里, 容辭的所作所為都順理章、神鬼不覺, 要是不發生意外, 灼日弓必然落于霓島手中。
到頭來卻無比崩潰地發現,他們居然也和容辭一樣全盤皆錯,被真真假假的玉佩折騰得夠嗆, 人生真是有驚喜。
“這群弟子順風順水慣了,行事向來自大魯莽,偶爾吃點苦頭也好。”
曲妃卿從半晌的無言里緩過神來,倒也并沒顯出多麼痛心疾首的神, 而是勾著淺淺一笑:“容辭那孩子,不知還會不會繼續對寧寧存有心思。”
準確來說,是“敢不敢”。
“不過話說回來,”林淺拿右手撐了腮幫子,左手指節輕輕扣在桌面上,“狐族和魔族的事怎麼辦?境向來封閉不開,哪想竟殘留了魔余孽,為禍一方——”
“我們如今進不去,只能看諸位小弟子的表現了。”
天羨子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不知想到什麼,微微皺起眉頭:“不過吧,我總覺得境中有些古怪……可要說是哪兒,又講不出來。”
紀云開搖晃著兩只小短,拼命吞下里的一大塊糕點,差點被噎個半死,一代劍仙殞命于綠豆糕:“我們如今掌握的報還太,不如接著往下看。”
說著抿微微笑笑,可惜再也沒能笑出曾經云淡風輕的世外高人之,頰邊兩團猛地一鼓,活像地主家吃了零食的傻兒子:“他們接下來會怎樣做,我還期待的。”
=====
試煉境之中,瀑布奔涌著發出刺耳咆哮,卷起層層疊疊千堆雪。
如今電已過,霓島眾人盡數失了神智,毫無意識地癱倒在水中,被寧寧等人帶出水潭。
由于事先規定過令牌不能放進儲袋,而藏在鮮有人看守的駐扎地里又實在不安全,一番深思慮之下,幾乎所有選手都將全部令牌隨攜帶,以確保絕對的掌控權。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行人搜尋片刻,輕而易舉便收獲了二十多塊。
“不愧是霓島,大手筆啊!”
賀知洲抱著均分給自己的幾塊令牌,全程樂呵呵:“這不就是開門送溫暖嗎?他們能親自來送可真是太好了。”
他們拿到玉佩,又順帶解決了霓島這個大麻煩,這會兒正在喬的帶領下前往真正的門。
寧寧乖乖跟著小狐貍走,等臨近目的地時,不由得在心底喟嘆一聲。
——可憐霓島到最后也不會知道,狐族存放灼日弓的位置并非別,正是祖宗祠堂地下室的一道暗門之后。
“那……我開門了。”
喬格外張,在抖,腦袋上一對茸茸的耳朵也在輕輕,很明顯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不那麼心慌。
寧寧看著拿出玉佩,小心翼翼放在石門上的凹陷。
之前瀑布后面的那道幻其實做得非常像,無論是石塊滄桑古樸的紋路,還是整座門迫十足的氣勢,都與實如出一轍。
制造出幻的狐族小孩年紀尚小,便能有如此之高的水平,真不知是種族天賦,還是生來就天資異稟。
祠堂破敗多年,地下室線黯淡,四周盡是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雖然寧寧點了火,卻還是顯出幽深森冷的氣氛。
猩紅火舌肆意舐著黑暗,在一團躍著的紅焰里,石門發出咔一聲輕響。
隨即宛若得了指令,整個向上沉沉抬起。
灰塵飛散,門之后更為洶涌的黑幕迎面而來,好似鋪天蓋地的巨浪,讓寧寧莫名有了些許窒息的錯覺。
跟前是沉寂多年、已近腐朽的空氣,下意識屏住呼吸,把燭燈往前挪。
石門后的室并不大,四下空空落落,唯有盡頭矗立了一座方方正正的石臺。
燭飄飄悠悠地蠶食著黑暗,最終來到石臺正前方,照亮臺上的景象。
眾人皆是一愣。
——石臺之上,什麼也沒有。
室里空空,喬口中本應放置于此的灼日弓不見蹤跡,只能見到一片寂靜無聲的暗。
寧寧的第一反應是了騙,倉促扭過頭去看向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狐族臉上的驚訝之并不比他們,一雙眼睛不敢置信地圓圓睜大,蒼白如紙的瓣抖個不停。
“怎麼會……”
喬顧不上其他,腦袋發懵地徑直沖進室里,茫然四顧,沒發覺任何灼日弓的蹤影:“那把弓明明應該就在這里,為什麼……”
的語氣不像作假,甚至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哭腔,寧寧上前一步,聲音在室里傳出好幾道回音:“會不會是被誰拿走了?”
“不可能!”
喬再回過頭來,眼眶里已然蘊滿了水,連帶著聲線也抖如風中的線:“我爹就是在取弓時出了意外,我親眼見到玉佩被火凰奪走……”
說到這里便再也講不下去,只能咬下背過,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家園被毀,親人危在旦夕,喬對灼日弓寄予了全部希,如今眼睜睜看著一切希冀破碎,難免會無法接。
若是灼日弓被狐族所拿,理應不會私藏,而是要利用它應對魔;
倘若早早被魔奪了去,那他們也就沒必要在境里滯留如此之長的時間,最后還被困在水鏡之陣,難以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賀知洲走到邊講悄悄話,刻意把聲音得很低:“沒了那把弓,魔族怎麼解決?”
事的發展遠遠超出預料,寧寧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
好不容易贏了霓島的喜悅因為這場變故被沖刷得然無存,在場的幾人除了寧寧,都是笨不會安人的直男,更何況這會兒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言語來安喬,一時間沒人再開口說話。
室之中本來就沉死寂,此時此刻被籠上一層解不開的疑云,便愈發顯得詭譎莫測。
從他們遇見喬到取得玉佩,聽信的盡是小狐貍的一家之言,縱使無心撒謊——
可如果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呢?
在悠長的沉默之后,最終竟是喬自己開了口,雖然仍帶了一哽咽,語調卻已平復許多:“……我們走吧。”
許曳遲疑須臾:“那灼日弓——”
“不在這里,留在室也沒用。”
還是背著子,匆忙抬手拭去眼底淚痕,旋即轉與許曳四目相對:“有勞各位幫我尋來玉佩,關于魔族一事,我會另想他法。”
咬了咬牙,又道:“我知曉你們還有任務在,之后便不打擾各位了——若是想找個休憩之地,狐族村落隨時恭迎。”
寧寧不忍心見到小姑娘這副模樣,聞言輕輕應聲:“你別這樣說。如今疑點重重、魔族伺機而,我們也已取得了不令牌,自然會傾力相助。”
“對啊對啊!還不知道是誰拿走了灼日弓,我一定要把那家伙給揪出來!”
賀知洲點頭附和:“只不過我們目前掌握的消息還太,你能不能說一說關于水鏡陣法和灼日弓的事兒?”
喬沒料到他們愿意繼續幫忙,半張著怔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般點點頭:“此事說來話長,我娘所知曉的細節比我多得多……若是諸位不嫌麻煩,那便隨我回到村落細細說來。”
=====
一行人喜氣洋洋下了室,再上來時個個心事重重。
寧寧有點發懵,怎麼也想不明白,用傳音悄悄裴寂:“你怎麼看?”
“不像在騙人。”
他即使是在傳音里,語氣也冷得厲害,聽不出有什麼緒起伏:“門沒有暴力損毀的痕跡,如果真有人提前拿走灼日弓,理應是用的玉佩進室。”
“而且這麼多年來,玉佩一直是在火凰的老巢里。”
寧寧越想越覺得奇怪:“那灼日弓在多年前就應該被拿走了……好歹也是個威力非凡的圣,不管正道邪道,怎麼會一直沒有消息?”
裴寂搖頭。
以他的格,到這里便應該沒了話,這回卻出乎意料地抿了抿薄,在片刻停頓后低聲繼續說:“我會查明,你不用擔心。”
像是在安似的。
他們原路返回,等離開頹敗的祖宗祠堂,就又回到了猶如死城的狐族村落。
村落距離瀑布有一段不遠的距離,據喬所說,是為了能更加靠近水源,特意在瀑布不遠建了房屋,讓行不便的族胞能減輕些許負擔。
寧寧聽得佩服又唏噓,正走在風煙漫起的長街上,忽然聽見從不遠傳來一陣打斗聲。
參加試煉的人不在數,這里又是境里為數不多的村落,自然很能吸引注意力。與裴寂對視一眼,循聲上前。
結果隔著老遠,就見到了兩顆圓滾滾的锃亮大頭。
“那不是明空小師傅嗎!”
許曳曾與明空有過一面之緣,見狀頗為欣喜地揚一笑,視線落在他旁那人時,又出了有些納悶的表:“奇怪,那是誰?”
他沒有注意,自己邊的賀知洲已是臉烏黑,神毒如白雪公主的后媽,從嗓子里生生出兩個字:“明凈。”
對了,他曾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果被明凈狠狠坑了一遭。等那和尚跑掉,揍賀知洲的就是三加七,總共十人了。
慘,真的慘。
明空與明凈同是梵音寺弟子,看樣子關系很是不錯——
現在明凈舞著鐘杵敲,明空頂著個燈泡似的大腦門悠悠哉哉坐在一旁,用播音腔聲并茂地誦讀:“師兄,流風逝水,花落無痕。聽君一曲,只覺生命重新有了意義,一切皆永恒。”
明凈敲鐘跟春節聯歡晚會開場的打鼓沒什麼不同,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最后甚至敲出了點架子鼓的陣勢,咚咚鏘鏘,聽得寧寧耳朵發痛。
賀知洲五扭曲地捂住耳朵,不愿再向前一步:“這什麼鬼,死歌開大了?”
他們聽得難,正在與兩人對峙的一男一就更是生不如死。
那兩位應該是宗的弟子,穿了天青門服,旁則七七八八倒著一大片格健碩的靈,想來盡是了梵鐘的神污染,腳搐地昏死過去。
“哪里有你這樣的樂修,卑鄙!”眼看明凈已經舞著鐘杵砸過來,子氣得渾發抖。旁的青年同樣倉皇,慌不擇路地大喊一聲:“師妹,事不宜遲,看來只能請出那兩位了!”
子神一凜:“那兩位?可它們是我們箱底的鎮門之寶——”
說著停頓須臾,終是咬牙道:“好!”
此言一出,不但是寧寧等人,連玄鏡外的長老們也紛紛出好奇之。
“鎮門之寶?”
紀云開睜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向林淺,聲線天然帶了點糯,活像個撒的熊孩子:“那是什麼?”
林淺角一:“慢慢看,不急。”
鐘杵被明凈揮出了虎虎生風之勢,勢如破竹地劈開村落中平靜如水的空氣,徑直沖向兩名師;
而那子渾輕著低頭,儲袋中金一閃——
剎那間天地變,饒是殺氣騰騰的明凈也渾一頓,面龐上浮現起極度驚駭之!
“不、不會吧!”
許曳雙眼渾圓,幾近破音:“怎麼會是它們!”
只見浮褪下,在修手中赫然出現了——
一只貓和一只兔子。
而且是非常普通、毫無靈力可言的那種。
寧寧:……?
貓咪小巧,白兔可人,雙雙蜷在修手心,渾上下找不出一殺氣。
而那子輕輕一呵,用了破釜沉舟的語氣:“開始罷!”
兩只得了指令,耳朵皆是悠悠一晃。
兔子睜著紅通通的大眼睛,長長的耳朵綿綿地搖來搖去,似是頗為愜意般抬起爪子,了自己圓嘟嘟的臉。
貓咪尾豎得筆直,雙眸如同浸了水的玻璃,倒映著明晃晃的水,末了乖巧地一滾,從嚨里發出一聲輕輕糯乎乎的:“喵~”
許曳驚了。
你有病吧!這就是你們宗的鎮門之寶嗎!誰會因為一只兔子一只貓就停下進攻啊!這種弱智的手段連傻子都不會中招好嗎!
他賭一塊靈石,那人在下一瞬間就會被鐘杵敲中腦袋,治一治的小腦偏癱。
沒想到明凈竟瞳孔地震,現出了極度的驚恐之:“啊可惡!”
——不!會!吧!
半空中的僧人陡然一滯,然而周洶涌浩瀚的靈氣已經無法撤回,明凈最后看了一眼貓咪與兔兔水汪汪的大眼睛,角溢出一抹輕笑。
然后猛地把鐘杵往回一收,靈力回、鐘杵如雷,所有的攻勢須臾反噬——
竟當場表演一個我殺我自己,被鐘杵錘飛三丈之高!
許曳默了,寧寧驚了,裴寂漆黑的眼底無甚亮,抱著劍皺起眉頭。
但見明凈被自己的鐘杵撞飛老遠,禿禿的腦門在半空劃出一道優弧線,最后凄然落地,噗嗤噴出一口花。
——結果這人更有病啊啊啊!!!
許曳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寧寧亦是心復雜。
這兩位真是一個敢想一個敢做,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紀,肯定能在有朝一日相逢于神病院或醫院腦科,高唱“海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師兄!”
明空見狀大駭,趕忙跑到自家師兄跟前,一顆鹵蛋似的腦袋盡顯悲愴:“你噠噠的敲鐘聲是個錯誤,怎樣的一場落葉匆匆,讓死亡也這般燦爛從容。”
——這頭在說啥?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我本殺之,奈何它們實在太可了。”
明凈有氣無力地呵然一笑,答得氣若游:“其實一路走來,每一個季節都有殘缺,每一個故事都有暗傷。我厭倦了爭奪與殺伐,只愿守著一樹似雪梨花,守著一池素蓮荷,緩慢地看在不經意間老去。”
——這頭又在說啥???
一旁的宗弟子出如同吃了蒼蠅般的神。
他們這邊打得熱火朝天,妥妥的熱仙俠劇,那兩個梵音寺的和尚卻在兢兢業業表演苦,真是惡心他媽夸惡心,好惡心。
“梵音寺的和尚都如此嗎?”
寧寧皺著眉:“都這樣了,居然還要凹文藝人設?”
鐘杵了靈力沖撞,不像梵音寺僧人那般擁有功法護,轉瞬之間碎為齏。
明空與明凈生生演出了黑發人送白發人的凄涼,那子收回兔子與貓,眼底劃過冷笑:“如今你沒了武,唯一的師弟又是個只會防的護盾,二位注定逃不掉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誰說我沒有武?”
明凈抬手抹去邊花,輕輕咳嗽一聲:“只要心中有武,萬皆可為武。”
寧寧有些遲疑:“莫非他還有另一個鐘杵?”
“不對。”
裴寂低聲應道:“他所用的鐘杵用材非比尋常,想必很難造出……那僧人是想用別的件作為武。”
別的件?
可明凈靈力洶洶,凡俗之別說是充當鐘杵,就算僅僅了靈氣的一點沖撞,都會頓時碎裂。
要想找到一個堅固不催、不會被沖撞所傷的件——
寧寧瞳孔驟然一。
不、不會吧。
明凈微微一笑,從地上勉強爬起來,口中所說的話卻是人遍生寒:“明空,準備好了嗎?”
明空雙手合十,渾散發出瑩瑩金,像是剛從鹵水里撈出來的蛋殼:“師兄,來吧。”
“等等!”
宗的青年滿目驚駭:“你們萬萬不要想不開!”
兩個和尚同時出深不可測的笑。
“佛說,我只有三天能給師兄當鐘杵。”
明空雙手合十,目飄然下落,端的是慈悲為懷、溫潤祥和。
而他的聲音亦隨著飄散在半空,帶著男播音腔的真意切,一字一頓:“昨天,今天,明天。”
在逐漸轉黯的夜里,形高大的僧人舉起另一立得筆直的,如同掄起一大棒。
明空的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一顆悠悠發的頭顱被掄出一百八十度曲線,重重撞在那頂大鐘之上。
佛四起,嗡鳴大作。
許曳已經喪失了全部言語,一旁的宗弟子則頂替他的作用,用聲嘶力竭的嗓音咆哮出那幾個深深印刻在他們心底的字句:“你們有病吧!!!”
“好家伙。”
饒是賀知洲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呼厲害:“就這覺悟,今年中國年度十大人要是沒他倆,我絕對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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