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一族元氣大傷, 哪怕魔氣變鏡鬼，也并不備太大攻擊力。

在寧寧白日里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賀知洲、許曳與葉宗衡便陪著喬滿境四搜尋，將不狐族聚集到村落里, 只等境開啟時一并送離至外界。

開門見到寧寧與裴寂時, 喬微微一愣, 隨即和笑笑，側過去讓出一條通道：“進來坐坐吧。”

在大戰里幸存的靈狐族本來就不多, 更何況持續幾年魔氣纏, 能在惡劣環境里到今日的, 便更加見。

他們一共找到了二十多個, 分別安置在不同院落中。

喬的隔壁房間里，也有一位。

“我與裴寂方才見葉宗衡師兄，聽說喬姑娘找到了真正的娘親。”

寧寧坐在木椅上,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不知琴娘如何了？”

喬與裴寂一樣，雙眼下同樣布滿了黑墨般的暗, 顯而易見睡眠不足。

神憔悴, 眼眶紅腫得厲害，應該在不久之前狠狠哭過，此時卻從角勾起一抹和弧度，不再像從前那樣刻意板著臉, 做出老的模樣。

“萬幸并無大礙。”

語氣很輕, 有地不設防備，出了與同齡小孩相仿的稚目：

“我的同族們雖然失了記憶與神智，卻似乎還保留著一些曾經的本能，絕大多數都在村落附近活——找到娘親的時候，正在距此不遠的日落洼旁, 那是曾經最常帶我去的地方。”

雖說族胞們樣貌大變，可畢竟骨深，那麼多蛛馬跡，怎麼可能辨認不出。

喬說著頓了頓，向寧寧的視線里滿是傾佩：“寧寧姑娘，靈狐一脈能重見天，多虧你識明陣眼、破開水鏡。我不知應該如何報答……”

“不用不用！”

寧寧臉皮薄，尤其不習慣被人直白地夸獎，聽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喬姑娘能與族人們一同離開此地，我便已十分高興，不需要什麼報酬。”

說罷想到什麼，正繼續問：“我聽聞晏清公子了傷，不知如今可還無恙？”

聽見他的名字，喬又是一笑：“多虧許小道長送給我的藥材，才將他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現今晏清已然恢復大半，在另一房屋里睡著了。”

境里發生了那樣多曲折坎坷的事兒，好在結局并不算太差。

靈狐族重見天，終于等到了離開境的機會，只要能就此擺魔氣侵襲，再以天地靈氣與適當的藥材細細調養，想必終有一日能恢復原本的模樣；而魔修們深重創，魔君祁寒亦被關押在村落，無法逃。

寧寧松了口氣，想起那位魔族修臨死前說過的“善惡有報”，莫名地，也想起浮屠塔里見過的陳白。

與喬很像，曾經都是天真無憂、被父母寵大的小孩，后來一點點長大，不得不經歷苦難與離別，在一夜之間被迫，承擔起常人難以想象的重任。

而同樣地，們都做得很好。

如果陳白還活著，或許與喬的格沒什麼兩樣吧。

寧寧輕聲笑笑，嗓音有些低：“晏清公子，定然也很是重視喬姑娘。”

“只要他不親口告訴我，我就當作不知道。”

喬滿是翳的眼底終于浮了層淺淺的笑，低哼一聲：“我都想好了，等晏清那家伙恢復神智，就繼續和往常一樣黏著他，看他那棵木頭打算什麼時候說實話。”

說話時瞥過寧寧與裴寂，笑意里不知怎地夾雜了些許狡黠，晃了晃耳朵，頗為苦惱地繼續道：

“寧寧姑娘，我真是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上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會在最最危險的關頭表現出一點點關心。”

昨夜睡不著，可是看見這兩位三更半夜一起散步回來，氣氛還頗為曖昧。

裴寂冷眼抬眸，恰好到意味深長的視線。

“哎喲哎喲，裴小寂，你被看穿了。”

承影哈哈大笑，嘖嘖嘆氣，一個勁搖頭晃腦：“連人家小狐貍都看出了貓膩，你演技不太好哦。”

寧寧只當在抱怨晏清是個悶葫蘆，聞言笑道：“這種子其實也不錯，安靜溫和，很靠得住。”

喬眼前一亮，茸茸的狐貍耳朵晃得更歡：“真的？寧寧姑娘喜歡這種格嗎？”

寧寧愣了愣，不太明白為何會如此激，視線輕輕一瞥，無意間見旁一言不發的裴寂。

這樣的格……好像和他有點相似。

只不過裴寂看起來，要比晏清更兇一點就是了。

“倒也不能說是‘喜歡’……”

話音出口的瞬間，裴寂眸頓時一黯，下意識握雙拳。

“不要啊寧寧！其實你喜歡，你喜歡的！”

承影風中凌，像極了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甩的悲傷老母親：“裴寂你撐住，千萬別哭啊！表也不要那麼悲傷，否則一定會被們發現的！不行了我先去靜一靜……”

“不過，還是可的。”

寧寧低著頭，不知想起什麼，笑起來時出淺淺梨渦：“要說喜歡的話，看人吧。”

承影被嚇得打了個嗝。

中年大叔真意切，一不愣在裴寂識海，瞬間變了緒傻笑起來：“裴小寂，說你可。嘿嘿，可，嘿嘿。”

裴寂垂下長睫，任由額前的碎發搭在眼前，沒敢去看寧寧，在心里冷聲應道：“不過是指那種格，不要自作多。”

承影不樂意了，低低嘟囔一句：“邊除了你，誰還是這種奇葩子？說不定寧寧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就在想你呢。”

這種話它講得沒有底氣，裴寂自然也不會相信，猝不及防到旁的小姑娘扭頭看了自己一眼，聲調輕快地補充：“像我家小師弟就很好啊。”

裴寂：……

承影：……

承影原地升天，靈化滾滾胖胖的彌勒佛，角竄上天邊與太肩并肩；

裴寂仍然冷著臉，刻意低下頭去，令烏黑碎發向前傾落一些，遮住耳廓與鬢邊，不讓看見紅了的耳朵。

“裴小寂。”

承影飛來飛去，影子旋轉一朵絢麗的花，在他心口怦然綻放，末了無比慈地低喃道：“克制一點，你的心跳太快太沉，我耳朵都快聽破了。”

“對了！”

他們倆因為一句話心神不定，偏偏為罪魁禍首的寧寧對此一無所知，繼續與喬笑著談：“等離開境，你有什麼的打算嗎？”

喬笑容微斂，遲疑道：“我雖然下過決心，要把族人們帶到沒有魔氣的外界好生修養，但……”

后面的話沒細說，寧寧卻早就心知肚明。

魔化后的狐族殘暴嗜，憑借一個小姑娘很難控制，更為嚴峻的問題是，以喬對外界一無所知的狀況，一旦離開從小生活的境，找不到合適的棲息之所。

總不能帶著這麼多異變的族人去睡大街。

寧寧聽罷皺了皺眉，正要思考有沒有可行之策，忽然聽見腦海里傳來一道無比悉的男音。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當然是來我玄虛劍派啊！”

竟是的師尊天羨子。

喬與裴寂顯然也都聽見，紛紛神一變，唯獨天羨子說個不停，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大玄虛靈氣充沛，珍奇異寶應有盡有，還有許許多多可的小弟子能幫忙照料，簡直是絕佳去啊！”

“喬姑娘，你可別聽這人胡謅！”

又是一道清朗的青年聲線，毫不留就把天羨子掉：“我流明山乃仙家圣地，弟子皆儒雅乖順，不像玄虛劍派那幫只會拔劍打架的魯之人。加之財力充足，不乏珍稀藥材，最適宜休養生息。”

耳邊像鬧鬼似的出現這麼多嗓音，喬被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便又聽見清脆的聲，像嘰嘰喳喳的黃鸝鳥：

“還有我還有我！我是宗的林淺，喬妹妹，宗里有好多好多溫順可的靈，跟你一樣的妖修也是所有門派里最多的。只要來我們這兒，保證跟回家一樣！”

天羨子冷笑：“天吶天吶，不會真有幾百上千歲的人，把一個十幾歲小孩‘妹妹’吧？”

林淺：“閉！”

與小弟子面對面才能通的WIFI不同，長老們的傳音屬于5G全覆蓋，只要確定對方位置，就能隨時傳遞。

寧寧聽得一愣一愣，好不容易找到短暫的說話間隙，立馬出聲問道：“打擾一下……現在是怎麼回事？”

“我們幾個經過一致討論，決定出手幫一幫。”

天羨子答得很快：“境里發生了這種事兒，我們要是再著心腸不幫忙，那還能為人師長嗎？”

曲妃卿輕笑道：“與我等商討的是紀掌門，你一介小破孩暫且閉。”

然后便是紀云開沒心沒肺的笑，音清脆如鈴：“哈哈哈對對對，小破孩閉。”

天羨子被三大掌門同時言，一時間沒了聲音。

“要論對魔族的恨意，我們幾大門派絕不會比其他任何人淺。”

曲妃卿緩聲開口，輕溫和的音猶如清流潺潺，在月下顯出幾分惹人心醉的幽謐：“靈狐族舉全族之力重創魔君，無論是哪一位，都值得傾佩，更值得出境后的優待。”

“仙家宗門匯集了天地靈氣，諸位長老也都通驅邪除魔之法，若是居住于此，必定事半功倍。”

何效臣道：“無論喬姑娘選擇哪一，其余門派都會多加幫襯，絕不會虧待靈狐族。”

喬哪曾料到竟會有此等意外之喜，心洶涌之間，頓時紅了眼眶：“多……多謝。”

“別哭啊小姑娘，還有件事沒告訴你呢。”

天羨子又冷不丁冒了出來，跟打地鼠游戲里那只上竄下跳神出鬼沒的地鼠沒什麼兩樣，語氣神兮兮：“還記得你待會兒要去做什麼嗎？”

喬努力止住哭腔，呆呆了口氣：“去境各，繼續尋找其他族人。”

“嗯嗯，但這其中有個很嚴峻的問題，對不對？”

小狐貍滿臉懵懂地點點頭：“境太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將他們全部找到。”

天羨子嘿嘿一笑：“對！這就要我們出馬啦！要論找人，怎麼可以沒有我們靜心特制的——”

他下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被曲妃卿不由分說地掐斷：“抱歉，那個爺爺是不是嚇到你了？別擔心，境之中四設有視靈，只要我們通過玄鏡一一探查，便可找到所有靈狐族人的位置。”

寧寧眼底亮了亮。

視靈功效特殊，能讓長老們將試煉的所有細節盡收眼底，一般用來監視各門派弟子行徑，保證境里不至于發生太過出格的事。

這玩意兒可謂所有弟子最為反的件之一，哪怕相距千里，自己的丑事以及被他人暴打的經歷都能被長老盡收眼底，別提有多尷尬。

然而與之相對地，視靈全方位無死角的特……用來尋人簡直不要再合適啊！

無論山間崖底、江河湖泊，只要境里分布有它們的影子，任何事便都無可藏。在今日，這玩意除了監視，顯然還能發揮另一種更為重要的作用。

尋找境里分散的靈狐。

“我們不久前便已在細細探查，發現了好幾個分散的狐族。”

林淺把那句“屋子里的視靈被裴寂臭小子砸壞之后”咽了回去，聲道：“等你們開始行，我們會隨時告知位置與路徑。”

“可是——”

寧寧有些擔心：“我記得試煉規則里講過，長老們絕對不能與境之中的任何人進行流，否則會到嚴懲。若是其它門派的長老知道此事，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我們才不管那群老古董！”

天羨子毫不猶豫，拽上了天：“有誰不服拔劍來戰，那些人能奈我何？”

不愧是劍修，這子狂勁隔了十萬八千里都擋不住，奈何曲妃卿冷笑一聲：“這位爺爺上次說這句話后，可是被打得親娘都認不出來。”

“規矩嘛，不打破就沒意思了。”

紀云開笑瞇瞇地開口，趴在木桌前抬起腦袋。

周圍的幾面玄鏡里早已不再是門派弟子的影像，畫面飛速流轉，途經綠水高山、荒蕪幽徑，只為尋找一抹嶙峋的影子。

林淺察覺靜，回過頭來挑了挑眉，頗有幾分挑釁的意思。

想來他們這群大宗門的掌門長老時常明里暗里地相爭，如此齊心協力，倒也許久未見。

不知是誰了聲：“開盤了開盤了，猜一猜哪個門派找到的靈狐最多啊！”

一陣短暫的沉默。

紀云開瞪圓眼睛深吸一口氣，與天羨子對視一眼。

——齊心協力個棒棒錘！他們玄虛劍派就是最強的，這回必然勇爭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