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作死后我了白月第100章

“謝逾此人, 在魔君中雖然稱不上強,卻因容貌俊,于仙魔大戰之際很是出名。”

孟訣悠然道:“他知曉這一點, 倒也懂得因利乘便,憑借那張臉得了不。”

午時亮得晃眼,永歸正在自己電燈泡一樣的后腦勺,聞言抬了眼睫:“好?”

他們幾人中, 唯有孟訣親經歷過仙魔大戰。休憩一夜后, 一伙人特意聚在周府后院換信息。

“修真界多的是名門小姐與修, 謝逾一手男計玩得出神化, 最為拿手的伎倆, 便是與們展開一段刻骨銘心故事。”

孟訣對此番行徑頗為不屑,角掛了懶洋洋的嗤笑:“繼而趁虛而,要麼強奪功法籍, 要麼謀取戰事報,還因此得了稱謂,喚作‘多君’。”

說是多,實則最是無

謝逾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而被他染指的姑娘們, 輕則修為盡失, 重則家破人亡、死無葬之地。

比如裴寂的母親。

人為他搭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卻不想錯信賊子, 引得魔族大肆攻城、民生凋敝,一個曾經的貴輾轉流離,最終只能于破敗村落茍延殘

而對于謝逾來說,與許許多多被他欺騙的人們一樣, 都不過是用以消遣的工。哪里來的多或真心,當喪失利用價值,鼎鼎大名的魔君大人恐怕連裴寂生母的名姓都記不起來。

就是這樣一種可悲的存在。

在謝逾的人生里,唯有他與周倚眉轟轟烈烈的仇,后人興趣的,也只會是這段浸滿狗的過往。

就像話本子永遠只是屬于男主角兩個人的聚燈,其他人無論經歷過怎樣的故事,都注定不會被知曉。

寧寧莫名到了稍許悵然,用力兩側的臉頰,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神。不遠有鳥雀在嘰嘰喳喳在刺目下瞇了瞇眼,心里忽然有道念頭一閃而過。

寧寧抬頭好奇看向孟訣:“大師兄,你之前說覺得周小姐很面,不知今日是否有了眉目?”

自從孟訣下意識說出那句話,寧寧便在周倚眉上多放了幾個心眼。

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在這個充斥著狗的浮屠境里,或許和眾多家庭倫理劇的走向一樣,周倚眉與在場某人有緣關系。

后來左思右想,差點把認親大會玩一起來找茬,可除了與裴寂的一顆淚痣極為相似,便再也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若是排除這個原因,而周倚眉又很可能是把謝逾送進煉妖塔的人……

會不會在什麼時候,曾與孟訣打過照面?

腦海中陡然劃過這個設想時,寧寧心頭一跳。

這樣就說得通了。

孟訣的頭腦何其聰明,傳聞在學宮念書時一目十行而過目不忘,他對周倚眉的記憶如此模糊,說明兩人的面理應是在多年以前。

而恰巧,孟訣經歷過仙魔大戰。

——也就是說,在這個反復糾纏、來恨去的故事盡頭,周倚眉并沒有為依附于謝逾的菟花,不但報了滅族的海深仇,還在焚山烈火中大難不死,保全命。

“說到此事,著實很是有趣。”

孟訣不知想起什麼,舒展眉眼輕聲笑笑:“你們一定不會想到,那周小姐……”

寧寧好奇得厲害,在一旁認認真真地聽,可惜他說到一半,便被另一道男音驟然打斷。

謝逾帶著他磨人的小妖顧昭昭款款而來,后者拿雙手抱在他臂膀上,讓寧寧忍不住又想:

當年去福利院當志愿者,和朋友一起攙扶腳不便的孤寡老人時,眼前所見就是這幅景象。謝魔君幫回憶青春。

“諸位道長。”

謝逾為魔修,骨子里滲了傲氣與戾。他毫不掩飾對這群叛逃分子的鄙夷不屑,但又礙于報所需,不得不耐著子與他們套近乎。

說到底不過是演戲,這種事謝逾最為擅長。

角雖然噙了笑,眼睛里卻是烏沉沉的漠然,聲線醇厚如酒,帶了令人沉迷的磁:“多虧天羨長老帶來的報,昨夜魔族在前線大獲全勝。”

他說著瞥一眼孟訣,諷刺的笑意更深:“魔尊下了號令,召我于今晚前往鸞城共商計劃,恐怕短時間無法再與各位相見。”

今晚。

也就是說,周倚眉必須在今晚之前手。

寧寧看他的眼神里多了點憐憫。

看把孩子樂的,多高興啊,真希他待會兒被周小姐拿劍捅來捅去的時候,也能像現在這麼開心。

說曹就到,周倚眉的名字剛浮上心頭,寧寧就在不遠的影子。

謝逾對辱毫不留,明知周倚眉被廢了右手,卻還是驅使沒日沒夜干雜活,過得比周家傭人更苦更累。

說好聽點睚眥必報,直白來講,這男人就是小肚腸,脖子上頂著的玩意兒不腦袋,簡直是顆急腫瘤。

噫,好惡心。

周倚眉左手拿著掃帚,抬眼的間隙也見到他們,在與寧寧短暫四目相對后,面不變地低頭繼續打掃。

寧寧好奇道:“魔君大人,你若是去了鸞城,那位周小姐該怎麼辦?”

?”

每每提及周倚眉,謝逾的神都會比之前更顯不耐,聞言蹙眉斜睨過去,刻意把音量加大:“不過是玩玩就罷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了怎樣的貨,我難道還得帶上?”

周倚眉無于衷,繼續掃地。

“這右手一斷,來日也不曉得能有什麼出路,更何況如今崇嶺被魔兵占據,等我一走,沒了靠山……”

他似是憤懣于對方的搭不理,眉目間出現許惱意:“若真想要活命,只要聲淚俱下地跪著求我,說不定能讓我心一些,帶從崇嶺離開。”

這算是再直白不過的暗示了。看來謝逾雖然對表現得十足嫌棄,心底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悄悄在意。

只可惜他絞盡腦地說,周倚眉始終旁若無人低著頭,連一道眼神都沒給過來。

寧寧用力把抿平,強迫自己不要笑出聲。

雖然有點惡毒,但從的角度來看,此時此刻的場景……

真的很像一只狗在對著一個掃地機人狂吠。

謝逾忍著怒火,深吸一口氣。

他似乎已經被這樣冷待過許多次,多有了點抗能力,哪怕被如此掃面子,也不過咬牙切齒道了句:“裝清高?以后有你哭的時候!”

顧昭昭被迷人茶香腌了味,輕輕著他手臂,聲音得像是煮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泡面:

“阿逾莫要生氣,小姐就是這樣的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你我向著卻從來不領,一直都是冷冰冰。”

“我那師尊的白月總想刻意接近我,誰不知道心里裝著的惡心主意。”

寧寧往里塞了顆花生米,對旁的裴寂道:“萬事先想想自己配不配,娘親讓我別和傻子玩,我搭理干嘛呀。”

顧昭昭神僵了一瞬,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決定不去理會,繼續對謝逾吹耳邊風:“這樣的子,曾經讓你多累啊。別去想了,咱們走吧,你若是不開心,我會心疼。”

寧寧目悵然,兩眼天地回憶起從前:“那麼裝,一定很累吧。心疼。”

顧昭昭終于忍不下去了,右一邁就沖上前去:“你……!”

裴寂面無表地握住劍柄。

謝逾蹙眉:“昭昭,做什麼!”

“顧姑娘,你怎麼了?”

寧寧像是被嚇了一跳,向裴寂后瑟一步:“我在說師尊的那位白月,半個字都沒提到你呀……你與魔君伉儷深,難道不應該與我同仇敵愾,一道抨擊那壞人嗎?”

顧昭昭的搐一下。

“對不起,我不會講話,是不是惹顧姑娘生氣了?我很與旁人打道,不像姑娘你擅于此道,什麼話都講得出來,好厲害的”

寧寧面委屈,說著輕輕吸了口氣,轉而向一旁的謝逾:“這事兒怪我,魔君大人千萬別往心里去。并非顧姑娘子差脾氣火,全是我笨的原因。”

顧昭昭的角已經開始扭著瘋狂跳舞了。

白曄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心激不已,就差拍案而起,大呼一聲“實屬無敵”。

寧寧此人竟然生猛至此,生生以守為攻,把顧昭昭那套花里胡哨的語言藝化為己用,不但暗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點明了那子暴躁脾氣壞。

至于一句“這事兒怪我”當屬髓,瞬間把寧寧塑造弱弱的害者形象,讓謝逾找不到理由來質詢。

至于顧昭昭。

一心要維持不諳世事的圣母白蓮花形象,絕不可能承認自己與寧寧口中的“白月人”如出一轍,只能干吃啞虧,保持微笑接嘲諷。

妙啊。

若是來日寧寧出了書,他絕對第一個買。

顧昭昭和謝逾像兩只氣急敗壞的火烈鳥,沒過多久便雙雙離開。

寧寧大戰告捷,懶懶打了個哈欠,再一睜眼,與不遠的周倚眉撞了視線。

周小姐心如明鏡,當然能看出這陌生姑娘是在幫向寧寧的視線里雖然仍有戒備,卻顯然比之前和許多:“多謝。”

“不用。”

寧寧朝笑笑,抬頭瞥一眼天邊。

不久前還掛在穹頂的太,已經不知何時蜷到了云層底下。

日暈一層一層往外旋,越來越淡、越來越輕,最終在蓬絮般的云層里,與一道幽謐淺灰悄然相接。

再往旁看,便是翻涌如的淡淡墨

有風輕佻地拂過來。

快下雨了。

“周小姐。”

寧寧收回視線,笑著對說:“今天天氣不錯。”

適合拔劍殺人。

=====

“不對不對,各位冷靜一點,在周倚眉復仇之前,我們得先弄明白一個事實。”

與周倚眉道別后,寧寧便跟著大部隊來到白曄的房間,與另外幾人進一步商議后續計劃。

屋外的天果真越來越暗,卻并未下雨,仿佛只是有誰不小心打翻了墨,襯得他們越發做賊心虛。

“如果這兒是現實也就罷了,可它偏偏是浮屠境。浮屠境什麼原理?執念所生。”

白曄看一眼層層烏云,低聲音:“咱們待在這里面,要干的事兒不是行俠仗義,而是替幻境主人解決執念。”

他說話時斂了笑,做出一本正經的表:“要是幫錯了人,我們突破浮屠境的難度恐怕要猛增十倍不止——你們覺得,這鬼地方的執念究竟是什麼?”

永歸道:“謝逾乃浮屠境主人,周倚眉是他永生傷痕。倘若知曉錯付深,如何能從愧責?沒得爭,只可能,待在煉妖塔這一層,自我放逐以讓心理平衡。”

白曄:“說人話。”

“永歸小師傅的意思是,謝逾的執念在于愧疚。”

寧寧擺弄著桌上的圓鏡,拖住腮幫子說:“話本子里不都這樣寫嗎?只有在主角死掉之后,男主人公才終于察覺自己有多麼,于是一夜白發,整日以淚洗面、痛不生。唔,大概就是這種劇。”

白曄冷嗤:“怎麼,你不會還相信這些玩意吧?除了話本子里的角,真有正常人能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他說著翹了,很有耐心地悠聲道:“作為一個男人,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我們這群兄弟不可能為所謂的白月如玉一輩子,更不會因為那麼點后悔和愧疚一蹶不振。花花世界那麼大,何苦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這番言論話糙理不糙,白曄猛地往里灌了口水,又補充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慘了那人,到死都在打,可算什麼?只不過是生活里可有可無的調劑品啊!沒了它,我照樣可以步步高升、家財萬貫、飽萬人敬仰——誒嘿,滋滋兒。”

簡而言之,他不覺得謝逾對周倚眉的歉疚能造出如此龐大的幻境,現實不是全員腦的話本子。

孟訣沒反駁,順著他的意思接話:“不知依白道友所看,這浮屠境的因是何緣由?”

“我覺得吧,謝逾肯定恨死周倚眉了。”

白曄眼底盡是勝券在握的神采,語速越說越快:“你們想啊,他雖然年,可那畢竟是很久之前的事。這時間一年一年地過,無論多麼濃烈的,都難免被磨得只剩下一個薄殼——那兩人僅僅是這樣的,而周倚眉非但想要殺他,還將謝逾關進暗無天日的煉妖塔,你們說,這執念夠不夠重?”

寧寧笑了:“所以你覺得,謝逾想要殺掉周倚眉報仇。”

“對啊!”

白曄應得毫不猶豫:“這不是符合他格嗎?睚眥必報的小人。”

“但如果謝逾真想殺,在這浮屠境里,他曾有很多手機會,不必非得等到報仇的這一刻。”

裴寂沉聲開口,眼底是化不開的暗:“他至今沒周倚眉,說明心中尚有溫存。”

這兩方各有各的理由,也各有各的不合理之,房屋一時陷沉默,忽然響起寧寧清脆的嗓音:“哇,你們快看!周小姐出發了!”

于是在場幾人紛紛側過頭。

寧寧在百花深的姑娘手里得到過一份視靈,不久前與周倚眉談話時,順手將它放在了周小姐肩頭。

仙魔大戰之時,這玩意兒尚未被研發。因此就算周倚眉察覺到不對勁,也不會對它多麼上心,頂多覺得路過了不知名蚊蟲,與報仇比起來不值得注意。

“既然咱們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寧寧指了指面前的圓鏡,“不如先看看劇走向?”

說罷半垂眼睫,凝神看向鏡面上的影子。

形纖瘦的白子立于門前,仰頭向狂浪翻涌的天際。

疊的烏云恍如變幻無常的鬼面,疾風像饕餮吞吃的聲音。

的確是個好天氣。

周倚眉沒做任何準備,不過是將稍顯凌的發重新束起,匆匆洗了把臉,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

顧昭昭在整理帶去鸞城的行李時,忽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

以為那是侍奉于側的丫鬟,低著頭繼續整理:“何事?”

只要熬過今天。

今日一過,待與謝逾一道前往鸞城,徹底擺崇嶺這是非之地,顧昭昭,就能飛上枝頭變凰。

魔君之妻。

一想到這四個字,就止不住角上揚。

其實打從一開始,從沒想過謝逾能有這麼大出息,之所以暗自借了小姐的功勞,只因為他生有一張漂亮的臉。

哪怕遍鱗傷、瘦骨嶙峋,年的眉眼也能在剎那之間令面紅心跳。

只可惜謝逾對高不可攀的周大小姐深種,對從未生出毫興趣。

充斥整個心口的嫉妒,應該就是自那時而起。

周倚眉擁有人們的一切,絕容貌、出骨、無懈可擊的家世,以及為數眾多對死心塌地的男人。

顧昭昭不甘心。

即便謝逾不喜歡有的是法子他上鉤。

于是開始日復一日地編織謊言。

周倚眉心疼謝逾,礙于周家眼線,只能托付邊的侍為那小奴隸捎去傷藥和糕點。

顧昭昭拿著籃子悄悄跑去見他,紅著臉告訴滿臉戒備的年:“你別怕,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藥膏……你的傷還痛嗎?”

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

謝逾看的眼神越來越和,偶爾會向喃喃提起,為何周小姐總是對他不冷不熱,從未來看他一眼。

后來謝逾向周倚眉提出私奔,顧昭昭毫不猶豫告了

周大小姐被囚,謝逾被打得半死不活。

走到邊,出一滴眼淚:“你真傻,周小姐那樣的人,怎會心甘愿同你離開?就在今早,還向我嘲諷過你的無能無知……把一切都告訴老爺,今夜注定不會來了。”

謝逾的兩只眼睛都是紅,一眨不眨地

顧昭昭繼續告訴他:“你走吧,若是來日還記得我,便回來崇嶺看看我。”

在那一瞬間,年眼底的冷漠土崩瓦解,彌漫開淺淺水霧。

知道,自己功了。

誰能想到,謝逾竟會為魔君呢。

眼看曾經無比驕傲的周倚眉從云端跌落云底,而一步登天,為了陪伴在魔君旁的人,那些滋生多年的妒忌終于煙消云散,顧昭昭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

只有一點。

謝逾似乎仍對周倚眉舊未了,哪怕口中說得多麼厭惡,可眼睛騙不了人。

等到去往鸞城,就可以與周大小姐永遠說再見了。

顧昭昭心頭歡喜,本打算繼續收整行李,卻覺得不大對勁。

方才進屋的那人沒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站在門口,不知是否正在看

口一跳,倉惶抬頭。

眼簾的,是一張再悉不過的臉。

周倚眉。

顧昭昭覺不太妙,往后瑟一下。

居然連說話的勇氣都不復存在,磕磕好一會兒,才破了音地驚呼出聲:“你、你想干什麼?”

沒有忘記,周倚眉曾經是個骨卓絕的劍修。

只可惜在的慫恿之下,那只拿劍的右手被謝逾生生折斷。

“你別想打什麼歪主意!若是傷了我,謝逾定然饒不了你——侍衛呢?丫鬟呢?都去哪兒了!”

周倚眉沒理會的大喊大,手中白一現,出現一把鋒利長劍。

孟訣緩聲道:“以氣化劍,這位小姐修為不低。”

再看窗外,雖然還未到傍晚,天空卻已經全暗了。

烏云聚龐大的漩渦,沉沉倒掛在天幕上,仿佛要將所有亮吞噬殆盡,空留沉悶且單調的黑。

也因此,當月般的雪白劍意凜然涌,如洶洶雪瀑映亮子側臉時,勾勒出的殺氣才會像方才這般冷冽而瑰麗。

人一定是瘋了。

竟是……以左手拿著劍的,

顧昭昭被嚇得瑟瑟發抖,周倚眉則自始至終面無表時不像在看活

像在看一塊惡心至極的垃圾。

劍氣嗡鳴,白修上前一步。

顧昭昭還想求饒,小腹卻猝不及防被劍氣猛地一撞,渾劇痛之下,噗地從口中吐出鮮

周倚眉懶得同多話,語氣極淡:“安靜。”

不想聽見這人的聲音。

顧昭昭哭了淚人,想道歉求饒卻不敢,只能一邊發抖一邊掉眼淚。

而那提著劍的瘋人一把提起領口,不由分說將顧昭昭往屋外拽。

哪敢反抗,只能跟著周倚眉一步步往前。

府邸里的侍從丫鬟皆昏昏倒地、沒了意識,顧昭昭看得心頭大駭,開始盤算如何能盡早讓謝逾發覺此等慘狀,只有他能治治這瘋——

不對。

兀地瞪大眼睛。

周倚眉拽著去的方向并非別,正是謝逾的臥房。

約有了預,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

“不……求求你,不要!是我錯了……!”

下意識想要求饒,瞥見對方淡漠的臉孔后狠狠一咬牙,啞聲道:“你真以為他會信你的鬼話?待會兒謝逾見我傷,準會立馬殺了你!”

周倚眉沉靜如死水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笑。

充滿了嘲笑、不屑與懷疑的笑,冰冷如刀,仿佛在一字一頓地問:“你確定?”

顧昭昭不確定。

知道謝逾對周倚眉懷有特殊的織,最是人癲狂。

隨即便是破門而的砰響,當還在為那道眼神心驚跳之時,周倚眉已經踹開了謝逾的房門。

而正如所料,房屋里的男人微微一怔,并沒有立刻出手。

謝逾終究還是對周倚眉心存不忍。

“阿逾,救我!”

顧昭昭來不及細想其它,涕泗橫流地扯著嗓子喊:“瘋了,周倚眉——”

話音未盡,小腹之上又是一陣劇痛,花跟旋轉花灑似的噴出來。

——周倚眉竟然敢當著謝逾的面傷

謝逾對顧昭昭好歹有幾分,見狀蹙眉怒起,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倚眉冷聲打斷:“上前一步,我會殺。”

沒說謊,長劍架在顧昭昭脖子上,劍修殺人不過轉瞬之間。

兩張對峙,場面陷僵局。

“說。”

周倚眉面無表:“當年為他準備傷藥的是誰?”

就知道瘋人會來這一出!

顧昭昭目眥裂,用抖不已的聲線大聲喊:“我……是我!阿逾救我——啊!”

一縷劍氣毫不留穿過右手手掌,劇痛難忍。

“最后一次機會。”

周倚眉的語氣依舊沒有起伏:“當年為他準備傷藥的是誰?”

顧昭昭一邊流眼淚一邊干嘔,快哭吐了:“我、我說!求你別殺我嗚嗚嗚……我全都說!是小姐,是小姐準備好一切,托我去送的!”

謝逾渾猛地一震。

周倚眉微微抬起下,仿佛在討論某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口吻里甚至帶了幾分慵懶意味:“繼續。”

謝逾那廢男人就靠不住!

顧昭昭氣得牙,迫于威脅只能繼續往下說:“所有東西……都是小姐準備的,我、我撒了謊……我愿意做牛做馬來贖罪!小姐饒了我吧!”

脖子上的長劍更靠近了一些,惹來生生的疼。

周倚眉:“繼續。”

“私奔……私奔也是我告的!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顧昭昭不敢看謝逾的眼神,低頭死死盯著地板,即便如此,還是到一陣覆蓋而下的濃郁殺氣。

屬于魔族的殺氣。

周倚眉對的聲淚俱下與謝逾的驚駭皆是置若罔聞,淡聲道:“你還有什麼話想說麼?”

沒有殺

顧昭昭的眼瞳瞬間亮起來:“小姐,求你饒了我吧!我愿意用這一輩子來補償,你不要殺我,好不好?”

周倚眉:“哦。”

周倚眉:“忘了說,這是你的言。”

顧昭昭的臉本來就糟糕頂,聽聞此言,立馬變得比吃了蒼蠅更惡心。

本來是想破口大罵的。

然而橫在脖頸的長劍白倏然,疼得渾發麻,大腦停滯,什麼也記不起來。

顧昭昭頹然倒在了地上。

周倚眉抬眸瞥向不遠的男人,拭去劍上跡斑斑:“清楚了麼?”

天邊的亮已然盡數消散,在鋪天蓋地的幽寂里,謝逾面如死灰。

而跟前眉目清絕的白修仍在自顧自繼續說:“藥是我送的,功法我給的,請是我求的——你難道就不曾懷疑過,一個侍,哪有那樣大的能耐?”

他怎會未曾懷疑,顧昭昭的話里有太多含混不清的貓膩。

可一旦順著那個思路想去,背后的真相讓他畏而卻步,不敢深思。

——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無儔的青年渾抖著后退一步,雙目猩紅。

他在心底一遍遍問自己:謝逾,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謝逾自出生起,就注定沒有未來。

一個份低微的奴隸,打罵盡是家常便飯,沒有人愿意施舍善意的眼神。

周家的爺小姐們猶如遠在天邊的月亮,想要見上一面都難,以他的份,更不可能有毫接的機會。

想來他與周倚眉的相識極為俗套,外出賞花的小姐將玉佩落在路旁,奴隸年將它拾起,懷揣著跳不已的心臟朝靠近。

他怯怯地說:“周小姐。”

然后周倚眉笑著轉頭,也笑著向他道謝。

謝逾那天晚上輾轉反側,許久沒有睡著。他對于外表向來毫不在意,卻在那個夜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當時能把臉上的灰塵干凈就好了。

從沒有人對他那樣溫,微微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把所有芒都聚在上。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追隨那一道

哪怕大小姐并不在意他,對他忽冷忽熱,對于謝逾來說,只要每天能見一眼,那就很開心了。

周倚眉答應同他離開崇嶺的時候,謝逾高興得像在做夢。

被家丁們圍在巷子里的時候,同樣像是夢里。

最為小心翼翼的喜歡被毫不留打碎,他理應恨的。

可倘若顧昭昭所說的一切都是騙局呢。

如果周倚眉從來對他一心一意,如果他……親手毀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個人呢?

謝逾的口陣陣發痛。

他屠盡的族人、將的尊嚴踩在腳底,甚至親自折斷握劍的右手,毀去大半修為。

——那姑娘是將他從無盡煉獄里拉出來的

周倚眉會如何想他?倘若知曉這一切都是誤會……可不可以原諒他?

如同即將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謝逾深吸一口氣。

沒錯。

之所以會把顧昭昭帶來此地解釋,一定是想讓他回心轉意、再續前緣。

畢竟周倚眉他,他也

“覺得我會原諒你?”

瞥見男人眼底的微修的嗤笑愈發明顯:“別做夢了。”

開口時毫不掩飾厭惡之意:“有些人生如蛆蟲,便覺得世上其他人也定是污濁不堪,真是有夠可笑——今日我來見你的用意,莫非你還不懂麼?”

謝逾雙目失神,聽繼續道:“我恨你,每日每夜都在恨你。我愿當年放任你重傷病倒、不曾冒著風險為你送去典古籍,你若是死了,那便再好不過。”

每個字都像針扎在他心口上。

而在須臾之間,劍乍現。

周倚眉用了全氣力,謝逾并未躲開。

濃郁的腥味充斥在鼻尖,周倚眉想聞到它已經太久太久。

修為被毀、手骨碎裂,只能佯裝弱不堪的模樣任人踐踏,唯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以左手握劍,通過臥房旁側的小道,前往竹林練劍。

一天又一天,每天都痛不生,卻也讓在恨意中找到了茍且生的意義。

周倚眉想報仇。

本來是不屑與謝逾多說廢話的,如果可以,寧愿一劍將他碎尸萬段。

的修為與力都不允許,要想在今日殺了那兩人,必須借助別的法子。

例如讓他悔恨織,疏于反抗。

沒有任何風花雪月,也沒有憐惜與后悔,周倚眉心底的唯一念頭是,和他說話真是倒胃口。

“這一劍,為我。”

如冰,刺男人右臂。

“這一劍,為我枉死的族胞。”

又是一劍,刺小腹。

“這一劍……為天下被你所害的無辜之人。”

最后一劍,深深沒膛之中。

謝逾沒說話也沒

他在哭。

“我不知道……對不起。”

昔日風無限的魔君眼眶通紅,的目里盡是膽怯與破碎的深,哽咽得難以分辨語句:“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也許能好一些。”

“殺你?我自然不會殺你。”

周倚眉面無表地看他,說到這里,語氣中忽然帶了幾分笑意:“‘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在無盡屈辱里反省曾經的所作所為’……這是你親口對我說過的話,可不要輕易忘記。”

此時此刻,將這句話原封不還給了謝逾,以充斥著嘲弄、不屑與嫌棄的口吻,毫不留

男人的眼淚越來越洶,周倚眉稍稍一頓,皺眉。

說:“別哭了,惡心。”

圓鏡之后,幾人皆是沉默,

寧寧大概能猜出來,凝浮屠境的執念究竟是什麼了。

煉妖塔中暗無天日,謝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這一隅天地,背負滿舊疾蹉跎

這要是放在法治社會,都能上當日頭條新聞:

天網恢恢疏而不,某謝姓連環殺人兇手終落法網,坦言后悔不已。

據悉,該謝姓男子侮辱罪、故意殺人罪、非法侵住宅罪數罪并罰,若想關注更多后續發展,歡迎關注法制節目《一線》。

好一出牢底蹲穿的鐵窗淚。

謝逾恨周倚眉嗎?

斬斷骨髓、囚他塔,當然恨。

可他周倚眉嗎?

年時期永遠的白月,更何況是被他那樣無辜負過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與恨都無發泄,在牢獄般的囚籠中痛不生熬過一天又一天,悔恨、暴怒、前途無、每日每夜都痛苦不堪。

周倚眉想讓他生不如死。

那麼謝逾被困在煉妖塔中,心底最為迫切的執念會是什麼?

——他想死。

如若在這一日,周倚眉執劍復仇之時便毫不猶豫將他斬殺,今后的一切苦痛都毋須再去承

太可憐了。

寧寧做抹淚狀:“好慘好可憐,是路過的小狗看見,都會忍不住笑出聲的程度呢。”

謝逾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位,已經紅一片,變得那樣不能描寫了。

直到此時此刻,他腦海里仍然充斥著與不的千層套路,奢求得到心上人的許寬恕。

而周倚眉一把將劇本砸在他臉上。

去你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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