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一棟高層公寓樓下，江可舟對麻醉的不良反應特別大，直到現在仍是懨懨地沒神。嚴知行是個鋸葫蘆，口風極嚴，江可舟心知問了也是白問，干脆閉裝死，由著他將自己帶進屋子。反正不管他們要做什麼，總不會比進窯子賣更慘了。

嚴知行悉這間公寓，卻并不進去，只站在門邊叮囑江可舟：“這棟房子是葉總的，你可以先洗澡休息。不要東西，不要進主臥，不要私自出門——門口有攝像頭，我會人留意你。”

他說一句江可舟點一下頭，無比乖順配合。

嚴知行又說：“晚一點我會再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江可舟說，“你們救了我，我已經很激了。等明天恢復了我就走，替我謝謝你們葉總，”

嚴知行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先不要告訴他事實真相比較好。他點點頭，公事公辦地說：“那我先走了。”

江可舟洗了個澡出來，沒有換洗服，便胡裹了件浴袍。他見客房收拾得十分齊整，不好意思上去滾，便在客廳沙發上躺了下來。沙發長度有限，好在足夠寬。江可舟連日勞累，又被打了麻藥，睡速度快得像被人打了一悶。

傍晚時分，葉崢一進門就看見江可舟在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長委屈地蜷著，手搭在臉頰邊，腕上還有斑駁的青紫傷痕。他聽嚴知行說了回來路上的小曲，好笑地看了嚴知行一眼，對方立刻會意地詢問：“醒他？”

“不用。”葉崢下西裝搭在椅背上，悠然道，“早死晚死都得死，讓他晚死一會兒。”

嚴知行從來不在這種事上試圖去理解他老板的腦回路，只需要當一個安靜如的花瓶就可以了。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幾頁打印紙放在茶幾上：“這是您要的合同。”

葉崢在對面沙發坐下來，抬了抬下：“放著吧，你可以下班了。”

也許是因為缺乏安全，潛意識里還是覺得害怕，江可舟朦朦朧朧聽見有人聲和腳步聲，神經驟然繃。嚴知行前腳剛走，他后腳一個鯉魚打猛地坐了起來，作過大差點掉下沙發，還把對面的葉崢嚇了一跳。

“這一驚一乍的。”葉崢了頁紙巾干茶幾上的水，見江可舟見了鬼似的盯著他，揚起鬢長眉，“怎麼，這才幾個小時就不認識我了？”

“沒……不是，”江可舟了突突直跳的太，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葉先生……”

葉崢倒了杯水推給他：“喝口水，驚。”

江可舟捧著杯子，輕輕舒了一口氣：“我……多謝您救了我，謝謝。”

葉崢臉上掠過一笑意，并沒有回應對他的謝。雙方相對無語，氣氛近于凝滯。江可舟知道自己應該再說點什麼，繼續謝或者表個決心。可他從小就子獨，堅信“求人不如求己”，乍然了葉崢這麼大的恩惠，竟有些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

葉崢注意到他躲閃的視線，越發覺得有趣。他懶得再裝大尾狼，指了指茶幾上的合同，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是做慈善的。你可以看一下合同，沒問題就簽，如果不愿意，就當今天這事沒發生過，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江可舟還沒搞懂他的意思，答應了聲“好”拿過合同，看了幾頁后驀然變，抬頭盯住葉崢，抓著紙頁的手指止不住地發抖：“你什麼意思？！”

葉崢微笑道：“字面意思。”

合同一式兩份，白紙黑字，上面羅列了數項條款。

第一條，甲方葉崢于西京甲所以一百八十萬人民幣的價格買下乙方江可舟。作為回報，乙方自合同生效之日起為甲方人，建立包養關系。

第二條，合同約定包養期限為五年，包養費用按每年三十萬人民幣計算。

第三條，合同約定期間，被包養人不得公開關系，不得出軌，除特殊況（如死亡、殘疾等）外不得主解除合同。

……

第九條，包養人有權隨時解除合同。合同一旦解除，按當日所在年份結算費用，余款不退不補。

江可舟從小窮到大，錢數到了十萬以上對他來說就沒有了實際意義。他被那一串十萬百萬的數字晃花了眼，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可以論斤按兩、明碼標價。

六十萬的賭債翻了兩倍，價碼甚至高到他都有點“寵若驚”。

可他是個人，他每天拼命地打工賺錢再苦再累也要活下來，不是為了當一件任人擺布的昂貴的商品。

只因為投錯了胎，所以就活該一輩子都陷在泥淖里爬不起來？

江可舟腦海里盤旋著無數問題，他張了張，卻不知該先問哪一個。

“別著急，你可以慢慢想。”葉崢說。

“為什麼？”他茫然地抬起眼睛，眼里盛著一點點凄楚的乞求，幾乎令人心生不忍：“為什麼……非得這樣？”

“個人好。”葉崢無于衷地說，“你在甲所看著我的眼神跟現在一模一樣，我很喜歡這種眼神。坦白講，你全上下也就只有這點還勉強能眼，否則你當我樂意從姓孫那王八蛋手里直接買人？”

“在那個地方，想把你撈出來找警察是沒用的，只能按照甲所的規矩來，明白嗎？”

秩序無法解決的問題，只好靠金錢開路。

“我剛才說過，我不是做慈善的，看見個人就想救。這就是我的搭救方式，你愿意接就簽字；如果不愿意……”他停住話頭，接下來的后果不用他說，江可舟自然明白。

葉崢從玄關柜子上拿過一個紙袋，遞給江可舟：“你落在甲所的隨品。再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吧。”

說完，他把江可舟丟在客廳，挽起袖子走上了二樓。

江可舟直愣愣地坐在沙發上，從沒如此切地領悟到何為“造化弄人”。上午還被人五花大綁地捆在烏煙瘴氣的老房子里追債，現在卻坐在他工作幾年也未必能買得起一平米的公寓里看包養合同。然而環境迥異，他面臨的境地卻差不多完全相同。

不由己，無路可走。

葉崢在二樓，房門離他只有幾米。如果現在就奪門而出，能夠逃的幾率有多大？

然而這個念頭只在他心中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有下文，裝在袋子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舅舅”。

“喂，小舟？”

“舅舅，是我。”江可舟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異樣，“怎麼了？”

“小舟啊，”王義停頓了幾秒，這才似遲疑又似試探地問道，“你還好吧？現在在哪呢？你爸他……怎麼樣了？”

這句話在江可舟心里不輕不重地敲了一記，他突然想起一個被的細節。

給他打電話、他回來的人不是江宏偉，而是王義。那麼王義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人是打算賣了他給江宏偉抵債呢？

這個猜想太過可怕，甚至令他在溫度適宜的屋子里打了個冷戰。

“沒事，我們都沒事，您放心吧，”江可舟語氣輕松，甚至笑了笑，“那老板看著兇，其實也不是不講道理。他說那些都是嚇唬人的，真要是把我怎麼樣了，學校那邊知道也會報警的。您別擔心了，沒事的。”

“好好，沒事就好。我就說他們怎麼敢拿你……咳咳，嗨，舅舅就是怕你一個孩子應付不過來，這才給你打電話問問。”

“嗯，”江可舟閉著眼，深吸一口氣，“謝謝舅舅。您去忙吧，我先……掛了。”

他還記得高二那年，他彈盡糧絕沒錢吃飯，大中午的著肚子在街上逛，犯愁這周還剩兩天該怎麼過。突然有人從背后住他，盯著他看了半天，才驚疑不定地問：“你是……江可舟？”

王義是他媽媽那邊唯一剩下的親人，他們只在葬禮上見過一面，沒想到會突然在街上遇見。

王義問了問他的近況，知道他從家里搬出來一個人生活唏噓不已，諒他一個小孩子生活不易，塞給他一百塊錢讓他“吃點好的補補營養”。

那一百塊錢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使他不至于活活暈在大街上。江可舟牢牢地記下了這份恩義，在他考上大學手中有余錢后，省吃儉用地攢下五百塊錢寄給了王義。

他記了許多年的誼，全心全意地付出信賴，在危難關頭哪怕他們明哲保置事外，給一句提醒總不會太難。

可是沒有。

葉崢不知何時站在樓梯上俯瞰著他，高高在上，恍若離地三尺的神明。江可舟坐在他腳下的客廳里，原本直瘦削的脊背佝僂下去，像是突然被這凄涼悲沉的宿命得不過氣來。

他就快要放棄掙扎了。

葉崢走下樓梯，來到他面前，不帶緒地輕聲問：“考慮清楚了嗎？”

江可舟頹然地垂下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抖著手拿過合同，在末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葉崢手把他摟進了自己懷里，滿意微笑：“這就對了，乖。”

葉崢給了他不到一天的時間休養，簽完合同的第二晚晚就把江可舟給帶上了床。

江可舟還沒完全接份的轉變，他甚至毫無經驗，全然被地按照葉崢的吩咐做準備，像個僵的提線木偶。

臥室里燈明亮。江可舟披著一件浴袍站在葉崢面前，由著他用不骨卻玩味的視線上下打量，十分不自在地轉過頭去。

葉崢手關了頂燈，只留了一盞床頭燈，淡淡地說：“了。”

如他先前所說，這個人就是天生的惡趣味，他邊不缺人，卻非要抓著江可舟這個心不甘不愿的不放手。江可舟越是窘迫難耐，葉崢越想欺負他。想看他滿面通紅的忍神態、恥卻不得不照做的順從，更想看那張蒼白素淡的臉染上，流淚哭泣乃至失神的每一個表。

話音落地的剎那，江可舟整個人都僵住了。靜止了半晌，他才死死地咬著牙關，手解開了浴袍的帶子，把它下來在旁邊架上掛好。

這只是一個下意識的作，不知為何，葉崢突然有點想笑。

換作其他人，此時一定會放任浴袍落在地上，管它臟不臟，要的是那種充滿邀請意味的暗示。可江可舟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怎麼說呢，他這人平時看著機靈，小細節上卻古板得有點呆，一下子將半不的氣氛破壞得一干二凈。

葉崢站起來替他掉了上的最后一件，不出意外又看到他出驚慌忍的神態。明明渾都要炸起來了，人卻站在原地一也不敢。

葉崢拉著他在床沿坐下，俯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低聲說：“上我的床之前，記住幾條規矩”

“第一，不許索吻；第二，不許頂；第三，我不在的時候，不許出去跟別人搞。”他用拇指緩緩按著江可舟的下，另一只手向下，在江可舟間不輕不重地了一把：“、前面和后面，哪里都不行。記住了嗎？”

在此之前，江可舟雖然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這些事對他來說終究像是隔了層紗。而從葉崢給他立規矩開始，他才好像終于明白了自己在這場易中的份——在葉崢面前，他是床伴、玩，只能對葉崢打開，卻沒有說“不”的資格。

他有點恍惚地想：我做錯了什麼呢？

葉崢勾了勾他的下，似笑非笑：“這就委屈上了？眼圈都紅了。”

江可舟驚慌地眨眼試圖掩飾淚意，他微微別過頭，不愿意在葉崢面前過于失態，啞聲說：“我記住了。”

殊不知他這個樣子比哭還容易讓葉崢上火。

“那就好。”

葉崢冷笑一聲，一把將江可舟按倒，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