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資愚鈍》第10章
“你先做這幾道。”陸齊安將出好的題遞向傅嘉,把傅嘉從長久的游神中拉了回來。
“哦,好。”傅嘉拿過寫滿黑鋼筆字的本子,邊讀題邊從包里掏文盒。一,里頭居然只有一支鉛筆,只剩大拇指那麼長,筆尖還寫禿了。
他新買的水筆呢?天殺的劉德!
傅嘉暗罵一句,別扭地問陸齊安:“你這……有刀子嗎,我得削一下筆。”
傅嘉從來都是刀不離,但之前那把工刀沾了劉德的,他嫌棄得不行,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陸齊安把手中的鋼筆遞過去:“你用這個。”
傅嘉了手,想接卻沒有接。“我要是不小心摔了可賠不起,還是用我自己的吧,你隨便給我找把刀,菜刀也行。”
陸齊安將筆放在他前:“這支送給你。”
傅嘉搖搖頭:“不用。”
陸齊安沒有反應。
傅嘉理解他的意思。無論對方要不要,送不送是他的事,既然他說要送了,就不會再要回去。
傅嘉拿起筆,到了筆上若有若無的溫度。
陸齊安的手心一定是暖的。
他扭開蓋帽,開始做題。
最初陸齊安是看著傅嘉演算的,但兩分鐘后發現他還沒做出第一道題,就移開了視線,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閱讀。
他總共出了八道題,傅嘉只會寫一半,剩下一半甚至連題目都不太看得懂。
這讓他有些難以啟齒。
“做完了?”見傅嘉遲遲不筆,陸齊安把書合上。
“差不多。”傅嘉著頭皮說。
陸齊安湊近,看了一眼傅嘉的答案,說:“你做對了一道。”
還算好,傅嘉想,他沒說做錯了七道就算好了。
陸齊安保持著這種靠近的距離,開始給傅嘉講解:“這一道,你沒明白它在考哪個知識點……”
傅嘉認真聽講,不時還會提出疑問,但沒過多久就跑偏了。盯住陸齊安的手指,無論他說什麼,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陸齊安突然停了下來。
傅嘉下意識抬頭看他。
第一眼的時候,傅嘉心跳加速,上涌,但看清楚陸齊安的眼神后,就恢復了平靜。
是他悉的眼神,沒有喜惡,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就想問:“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陸齊安輕輕挑眉,像是在問:“哪樣?”
“就像……”傅嘉思考著合適的形容,“就像看空氣一樣。”
陸齊安往后靠了靠,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我應該沒有。”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像是陳嫂,看我時會可憐我,你弟弟……雖然很看到我,但我知道他恨不得能看死我。”傅嘉一點也不想提到林家別墅的人,但他不知道要怎麼向陸齊安說明,只能拿他們舉例子。
“這樣不好嗎?”陸齊安說,“難道你希我可憐你,或是討厭你?”
傅嘉問他:“難道你不可憐也不討厭我?”
“是,”陸齊安篤定,“我不可憐也不討厭你。”
傅嘉狼狽地垂下頭。
得到了理想的答案,他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去面對。
“怎麼可能。”傅嘉語氣肯定,“你姑姑和弟弟都那麼恨我,你不可能不討厭我。”
“我沒有找到討厭你的理由。”陸齊安說,“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都盡可能客觀的看待你,撇開你的出,撇開你所的環境,將你當做一個獨立的人來看待。”
傅嘉搖搖頭:“我聽不懂。”
“你抬頭。”
傅嘉聽話地抬頭,但卻盯著桌面,沒有和陸齊安對視。
陸齊安繼續說:“我請你搬出來,確實有姑姑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你告訴我你想要認識我。”
傅嘉悶悶地嗯一聲。
他是這樣說的,哪里錯了?
陸齊安說:“我不想認識一個委屈自己住在傭人房里,被人驅趕也賴著不走的人,但我愿意認識走出別墅認真學習,認真生活的人。”陸齊安說,“這樣能明白嗎?”
傅嘉靜了大概有五秒,突然使勁搖頭,然后又使勁點頭。
他的耳朵紅得像是要滴:“我明白了。”
尾音低下去,聽起來格外溫順。
“明白了就繼續。”
“好。”傅嘉的角直往上翹,“這里,”他指了指紙上的第三道題,“我剛剛沒聽懂,你再說一遍。”
陸齊安重新開始講解,比剛才更加細致。兩個小時后,傅嘉終于弄懂了這八道題。
陸齊安靠在椅背上,轉了轉脖子放松頸部。
傅嘉仔細把陸齊安出題的那張紙,包括他講解時寫過字的紙都撕下來,對折,收進包里。“我這樣學習下去,多久能轉到六中去啊?”他問。
陸齊安想了想:“學習不能一蹴而就,你可以考慮留級。”
傅嘉差點被口水噎住。
他嘩的一聲給包拉上拉鏈,手勁很大,差點把拉鏈頭甩出去。
他有那麼笨嗎?
反正今天也呆了那麼久了,傅嘉不想聽到陸齊安趕他走,就主站起來,說:“今天謝謝你,我就先走了,明天周六,我還可以過來嗎?”他刻意問得漫不經心。
陸齊安點頭:“我會給門衛打招呼,你可以直接進來。”
“哦……”傅嘉咬了咬舌尖,把笑容憋了回去。
他站起來,順便把凳子也抱起來:“我幫你放回原位。”
“不必要,反正明天也還要用。”
傅嘉又把凳子放下,這一回實在忍不住想笑,就把腦袋低下去,盡力藏住。
“我走了。”他轉離開。
陸齊安卻了他一聲:“傅嘉。”
傅嘉差點連轉都不會了。
“干嘛?”
“你臉上的傷記得去醫院看。”
不知道為什麼,傅嘉一直都沒為這傷口煩心過,也沒覺得有多疼,甚至還忘了這回事。
但經陸齊安這麼一說,他卻突然覺得好疼,特別疼,疼到昨天晚上被劉德他們打過的地方都一起疼了起來。
“我知道。”傅嘉說,“我現在就去。”
他沒回頭看一眼,匆匆離開陸齊安的公寓。外頭有人在等電梯,但傅嘉一刻也等不了,直接推開樓梯間的門往下跑。
他得快點離開。
再不快點,他就舍不得走了。
他一路跑出小區,出了一的汗,撐著膝蓋在路邊了好一會,呼吸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走回十六中,沿途找了一家小診所,進去給傷口換了個藥。
醫生說,現在天氣暖和,傷口最好不要用紗布遮住。但傅嘉想到明天還要去見陸齊安,還是堅持讓醫生給他上紗布,把傷口遮起來。
還是疼。
一直疼到傅嘉睡著,進了夢鄉,也還是疼。
十六中周六不用上課,傅嘉第二天大早就去了一直打工的餐館洗盤子。而六中則要上一整個白天的課。
課間,陸齊安住要去隔壁班找朋友的李沁和:“你幫我一個忙。”
李沁和嚇一跳:“還有你自個兒解決不了的事?”
陸齊安也不跟他客氣,說:“幫我去十六中找一個跟傅嘉同班的人,讓他看看傅嘉邊都發生了什麼。”
“傅嘉?”李沁和弄不明白了:“是我聽錯了嗎?”
“沒聽錯。”
李沁和眼睛轉了轉,會錯了意,做恍然大悟狀:“哦,我懂了,找人整他是吧,這個我有經驗,給我吧!”說著拍了拍。
陸齊安皺起眉頭:“你有經驗?”
李沁和笑了笑:“嘿嘿,這個事你不知道,算是我和楓楓難得的小。楓楓那時候還小,有一回新藥不耐,我為了哄他,就說可以幫他做任何事。”
他撓了撓頭,覺得說起這件事不應該用炫耀的語氣,就收斂了些,“楓楓說,讓我給傅嘉吃點苦頭,他一直在家里養病,沒能去上學,都沒有朋友,為什麼傅嘉可以上學可以朋友?我就讓人幫忙,在傅嘉班上排他,誣陷他竊。”
他仔細回想:“那時候傅嘉剛上初中吧?”
陸齊安沉默。
他知道自己對于傅嘉,尚有很多地方不了解,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
“就這一次?”他問。
李沁和點頭:“對啊。”
陸齊安看著他的眼睛。
李沁和倍力,開始察覺到不對了:“可能后來還有幾次?但都是小打小鬧……”
陸齊安的抿一條直線。他說:“這一次不要做這樣的事,我讓你找人是要幫傅嘉。”
李沁和呆住了。
陸齊安坐回自己的座位,單方面結束了這場談話。
李沁和趕跟過去,著急地問:“你怎麼回事,你這樣做楓楓知道了怎麼辦?”
陸齊安深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呼出來:“李沁和,我們可以寵楓楓,但不能把他寵壞。”
“什麼寵壞?”李沁和急了,“我聽說了,是你去找傅嘉,讓他滾出別墅的。我以為你拎得清誰親誰遠,但現在是什麼意思?”
“我也以為你分得清是非。”陸齊安語氣很冷,“有些事可以放在一起看,有些事卻要分開看,你對傅嘉做的那些事,是他真的活該承嗎?”
“我……”李沁和張張,沒發出聲音。
“坐回去,要上課了。”陸齊安說。
李沁和一把頭發,垂頭喪氣了好一會,才說:“我知道了,一會就去找人。”
陸齊安說:“謝謝。”
是陸家人一貫的“謝謝”,讓人嘗不出謝意。
李沁和坐回座位,朝著和陸齊安相反的方向趴著。
他想起一件事。
那時候他和陸齊安都還小,他來林家別墅做客,大家一起在庭院里玩耍。
他注意到庭院有個暗的角落,禿禿的,什麼也沒種
他便提議:“陸齊安,我們在那里種棵檸檬樹吧,以后可以吃自己種的檸檬。”
還沒說完,他就為自己這個暢想興起來。
“不行。”陸齊安搖頭,“不能遮住那里。”
“為什麼啊,”李沁和跺了跺腳,“那里的,又不好看!”
“不能遮。”那個年紀的陸齊安還有跟人解釋的耐心,“我那里有個朋友。”
“朋友?”李沁和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下,陸齊安竟然笑了笑。
他說:“不然呢,你以為我為什麼每次都把楓楓抱來庭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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