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資愚鈍》第11章
陸齊安放學后,回到了一個人居住的公寓。
里頭十分整潔,因為清潔阿姨每天下午都會過來清掃,并且將晚飯準備好,放在廚房里。
這個阿姨從陸齊安開始獨居公寓以后就一直做著這份工作,因為善于把握時間,永遠會在陸齊安回來前離開,兩人不會面。
這件事無論是陸父還是陸婉卿都不知道,他們一直以為這個阿姨會隨時呆在公寓里照顧陸齊安,甚至陪著他吃飯。
但兩位長輩仔細回想就會發現,陸齊安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和任何人長期居住在一起了。
從他領悟到姑姑說的:“我會替嫂嫂照顧你”,并不能真正代替什麼開始。
吃過飯后,陸齊安坐在書房看書,直到門鈴響起。
他打開門,門外的傅嘉背著一個黑的舊書包,上的校服洗得發白。
陸齊安看得出來,傅嘉每次都會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坦然自若,比如直背,比如直視眼前的人。但他的雙手垂在兩側,手指卻總會不自然的曲卷著。
他在張。
陸齊安說:“先換鞋再進來。”
傅嘉松了一口氣,他的手心有汗,在擺上蹭了一把才蹲下去解鞋帶。
“為什麼要提醒我換鞋,難道你認為我是那種會直接穿鞋進別人家的人?”傅嘉問。
陸齊安回答:“我沒有這樣說。”
傅嘉聳聳肩:“沒有嗎?”
“你一直曲解我的意思。”陸齊安說,“換鞋是我對你來這里的唯一要求,我認為我重申一遍不算過分。”
傅嘉正把腳往拖鞋里塞,聽到這話,又差點穿反了。
他糾結了一下,問:“什麼唯一條件?”
“不需要你換一個出,換一個父母。”陸齊安見他換好了鞋,便先一步往書房走。
傅嘉愣了愣,趕跟上。
今天的題目陸齊安已經出好了。兩人在書房坐下后,他把本子遞給傅嘉:“今天先做這二十道。”
傅嘉拿過來看,腦仁發疼。“為什麼這麼多?”
“難度不一。”陸齊安說,“前十道比較簡單,你對照課本做,并不困難。”
傅嘉艱難地點頭:“好吧……”
他埋頭讀題,陸齊安卻看到他臉上的白紗布,問:“你去過醫院了?”
傅嘉想也沒想就點頭:“去過了。”
“哪家醫院?”
“市一醫院。”傅嘉隨口瞎說。
陸齊安繼續問:“什麼時候再去換藥?”
“這個是小傷,不需要一直換藥。”
“小傷的話,也不必要一直著紗布。”
傅嘉:“……”
陸齊安是他遇到的人中最不好糊弄的一個,他竟然忘了。
他嘩的翻一頁課本,當做沒聽見。
好在陸齊安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放在手上打開。他看書時很護書本,雙手捧書,翻頁時十分輕緩。
回過神來時,傅嘉已經盯著他翻過兩頁了。
他如夢初醒,低下頭一個字一個字讀題,反復好幾次,才終于沉浸進去。
一人做題,一人讀書,時間過得不快不慢。黃昏的芒一點點黯淡下去,室亮著暖,一派安寧。
打斷這一切的是一陣電話鈴聲。聲音來自門外,是客廳的固定電話。
陸齊安皺起眉頭,一把放下書, 匆匆走出書房。
他很著急。是什麼事?
傅嘉停了筆,就這樣走了神,任筆尖停滯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墨點。
一分鐘后,陸齊安回來了。他一進來就說:“今天先到這。”
傅嘉猜到了什麼,但還是問:“什麼意思?”
“別墅出了點事,我現在要過去。”陸齊安將放在桌上的書本回書架,“接我的車馬上就到樓下,你可以繼續呆在這,但是我短時間回不來。”
傅嘉想應一聲,但是嚨干,竟然只做出了一個口型。他看著紙上的墨點擴大,有些恍惚。
“我現在就回去。” 他說,“明天呢,星期天你們不上課吧?”
陸齊安說:“明天我會繼續留在別墅。”
傅嘉口一酸。
很快,他了然地點頭:“我明白了,你有時間再說吧,反正學習也不能一蹴而就。”
陸齊安沒說話。
傅嘉拎起包,直接走出書房,蹲在門口換鞋。
電話又響了,陸齊安接了起來,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他低聲回答:“我馬上就到,楓楓。”
接著他又說:“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他輕的語調讓傅嘉突然變得很冷靜,他走出公寓,關上門的一剎那,陸齊安在電話里安林楓尋的聲音也被他關在了里面。
他耐心地等電梯。
耐心地走出小區。
可是他沒辦法耐心地繼續走下去。
太疼了,疼得傅嘉視線迷糊。
他手了自己的臉頰,發現本來得好好的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他一就到了傷口,跟第一天一樣,的。
他氣得不得了,氣自己不爭氣。
就算他此刻傷得再重,疼到昏過去,陸齊安也不會突然跑過來哄他的。
他和林楓尋爭什麼,他嫉妒林楓尋什麼?那就是個藥罐子,一輩子都要別人照顧的!
他比他健康,比他自由,比他多很多東西,他未來可以賺錢,可以買房,假以時日甚至可以擁有自己的別墅!
他什麼都有。
只不過沒有陸齊安而已。
他一把拽掉紗布,扔在地下狠狠踩了幾腳,宣泄完后,直接往前走。但走出幾步后,又折回來,把臟兮兮的紗布撿起來,扔進道旁的垃圾桶。
沒事的,傅嘉。
他想。
就去醫院看看吧。
他來到了市一醫院,被醫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你想毀容嗎?”
傅嘉慚愧地搖搖頭。
本不至于染化膿,但傅嘉這兩天一直用紗布捂著,還不常換,這個天氣下很快就惡化了。
“你家長呢?”醫生刷刷寫著病歷,然后咔嗒咔嗒打字,“去,找外邊的護士借個電話,把你家長來。”
“不用吧,”傅嘉掛起討好的笑容,“我家長工作忙,沒時間過來,我帶了錢,可以自己繳費。”
“這是刀傷!”醫生說,“你這是跟人打架斗毆了吧,我必須告訴你家長,小孩打鬧可以,但不能用弄刀弄槍的。”
“也不算小孩,我已經年了……”傅嘉說,“您快點吧,我還著急回家寫作業呢。”
晚上的急診醫生沒那麼多閑工夫跟傅嘉扯下去,傅嘉堅持不家長,醫生也沒辦法,只能放過他。
傅嘉忍著疼繳了費,醫生讓他過兩天還來,但是傅嘉是萬萬不敢再來了。
拎著病歷和藥品回到寢室,傅嘉推開門,發現到里頭有個陌生人,翹著二郎坐在他的書桌旁,里吧唧吧唧嚼著什麼。
傅嘉停在門外,沒敢走進去。
這是個生,下穿的不是該有的校服,而是是一條短。
他懷疑自己走錯了,連退兩步。
陌生人卻主向他搭話:“傅嘉,同班同學都不打個招呼?”
傅嘉疑地發現臉上掛著笑容——竟然十分友善。
“同班同學?”傅嘉說,“我好像不認識你。”
陌生人尷尬地了鼻子:“我今天才轉到你們班,星期一上課你就知道了。我岑夢珂。”
傅嘉指了指地板:“我不管你是誰,這里是男寢,你怎麼進來的?”
“哎呀。”岑夢珂拿出張紙巾,把里嚼的東西吐出來,看那澤,應該是檳榔。“男生不能進寢,生進男寢不算什麼。”
傅嘉想到了某一種可能。他冷聲問:“劉德你來的?”
領生進男寢,被發現不知道會鬧什麼樣。眼前的生再隨口編些不好的話,他這學就不用上了。
曾夢珂愣了愣:“你說誰啊?”
傅嘉不再理,轉便走:“我去找宿管,我一直沒有走進屋里,走廊的監控是拍得到的。”
“等等等……”岑夢珂住他,雙手合上,睜大眼睛裝可,“宿管發現咱倆就完了……”
傅嘉沒被可到,反而起了一皮疙瘩:“這位同學,你想干什麼可以直接一點。”
岑夢珂愣了愣,攤開手:“我……我沒要干嘛啊。”
幾乎是同一時間,傅嘉后響起一陣腳步聲。是劉德和他的兩個小弟回來了。
劉德氣勢洶洶往里走,看到岑夢珂,一下愣住了,生生剎住腳步。
兩個小弟也很疑,開口就問:“你誰啊?”
剛問完,劉德就在他背上來了一下,打得他痛出來。
岑夢珂的表很無辜。
“你怎麼在這?”劉德問。他的聲音得很低,像是在岑夢珂面前不敢高聲說話。
岑夢珂齒一笑:“你們三個今天在別地睡吧,我要和傅嘉單獨說說話。”
劉德面不太好,但是卻乖乖點頭,拽著兩個小弟離開了。
傅嘉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有哪里不對了,他問岑夢珂:“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岑夢珂比了個手槍,稚的放在邊發,“只不過,他們仨大哥的大哥的大哥,就是我大哥。”
岑夢珂張開雙手,一臉陶醉:“整個十六中的壞學生,屬我最大。”
岑夢珂保持著雙臂張開的作,等著傅嘉來拍的馬屁。
但是傅嘉十分敷衍:“這樣啊……我傅嘉,不過你已經知道了。”他始終站在門外,沒有踏進去,問,“你要說什麼?”
岑夢珂呆了:“你知道我的份以后只有這點反應?”
傅嘉不耐煩地說:“你到底來干什麼的?”
岑夢珂雙手抱臂,從鼻子里哼一聲,決定不跟傅嘉計較,斜睨著他問:“你跟李沁和什麼關系?”
這什麼沒頭沒腦的?傅嘉沒有馬上明白過來說的是哪個李沁和,就說:“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岑夢珂瞪圓了眼睛,“那他怎麼會要我轉到你班上罩著你?你是傅嘉吧,人字旁的傅,嘉獎的嘉。”
傅嘉皺了皺眉,想到了什麼:“李沁和?”
“對啊,他是我大哥的大哥。六中知道吧,那里最厲害的壞學生就是他。”岑夢珂說起這事來,得意得眉都要飛上天了。
傅嘉的臉迅速沉下去:“我知道他。”
他沒說認識,而是知道。
想必李爺也跟他一樣,不想認識他傅某人。
傅嘉咧笑了:“我跟他沒什麼關系,非得要說的話,就是見到他一定會打他的關系。”
“啊?”岑夢珂錯了。
傅嘉一把握住門把:“他的手段我已經領教過了,不想再繼續領教,你就在里頭呆著吧,我去宿管。”說著,他手上發力,嘭地把門關上。
岑夢珂傻了。
傅嘉聽到啪啪拍門,混的喊道:“怎麼回事啊,我真的是來罩你的,我班都轉好了!”
傅嘉沒有理會。
他在一樓找到宿管,對方聽明況,嚇得拍案而起,急匆匆跑去傅嘉寢室。但兩人打開門時,里面已經沒有人了,只有窗戶大開。
宿管查看監控,看到那個鬼鬼祟祟竄進男寢的學生時,頭都大了。
“是慣犯。”宿管無奈地說,“……有點不好管,你們給門換個鎖吧。”
傅嘉表示了解,向宿管道謝,回到了寢室。
他當然不會去換鎖,換鎖還要他出錢呢。
當晚劉德三人沒有回來,傅嘉安安靜靜呆在寢室學習到熄燈,然后睡覺。
頻繁翻過后,他睡了搬出林家別墅后最沉的一覺。
雖然沉,但睡得不好。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會夢見什麼,他寧愿選擇一夜不睡。
現實中得不到的人,夢里最好也不要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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