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資愚鈍》第68章
一夜宿醉,加上一場酣暢淋漓的事,傅嘉第二天醒來時,全上下都像被車轱轆碾過一樣,酸脹無力。
陸齊安給他請了假,陪他到中午才出門上班。傅嘉趴著沒,迷迷糊糊又睡了幾個小時才清醒。
他拿起手機,發現有好幾通來自湯老師的未接來電。
他趕撥通,從湯老師口中得知,昨晚劉老師演講結束后,興致高昂,和幾個多年的老同事約了一起去跳舞,回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摔骨折了。
年輕人摔這一下沒事,劉老師年紀大,輕易摔不得,昨晚被急送進醫院,一邊打石膏,一邊順路做了個全檢,竟在胃里查出個不大不小的病。
醫生留住院,劉老師家就變天了。湯老師既要帶著樂樂,又要收拾東西來醫院照顧劉老師,急之下,不僅把國外的兒子兒媳喊了回來,還把傅嘉了過來。
傅嘉擔心劉老師,匆匆換好服,忍著下的酸意,開車趕到醫院。
進病房時,劉老師正神百倍地訓斥丈夫:“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弄那麼大陣仗干嘛,你非得要全天下都知道我跳舞把手摔折了?我不要面子的?”
見傅嘉來了,劉老師氣上加氣,“你還傅嘉來?真是氣死我了,你把兒子兒媳喊過來也就罷了,你還傅嘉做什麼,我沒長手沒長腳嗎?我斷一只手也能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齊齊!”
湯老師昨晚被妻子嚇得魂飛魄散,此刻本不敢跟劉老師斗,說什麼就是什麼。
傅嘉坐在劉老師床邊,勸道:“您出事還真得告訴我,要是您不告訴我,我沒能及時趕來照顧您,事后肯定會愧疚。”
湯老師附和他:“對,你覺得把孩子們喊來是多次一舉,可孩子們不覺得啊,要是沒來照顧你,他們心里肯定過意不去。”
劉老師瞪一眼丈夫,對著傅嘉沒法發脾氣,就說:“你們啊,把我面子都丟干凈了,現在連樂樂都知道,他一大把年紀,出去跳舞還會把手摔折!”
傅嘉忍著笑,說:“這說明您心態年輕。”
劉老師重重哼一聲,還是覺得面上掛不住。
傅嘉在病房里陪劉老師坐了半小時,突然被湯老師到走廊上,說他兒子兒媳連夜趕回國,馬上就到機場了,希傅嘉能幫忙去機場接他們。
傅嘉點點頭,問湯老師要了他們的信息,開車去機場接人。
途中,傅嘉路過了幾家花店。他趁著紅綠燈的時間看清了某一家花店標在門口的電話,打過去預訂了一束康乃馨。
到了機場后,傅嘉對著湯老師給的信息尋找劉老師的兒子兒媳,剛和他們對上眼,他們就認出了傅嘉,笑著向他走來。
夫妻倆和善熱,一上車就說:“我們和樂樂視頻的時候,他常說起你,謝謝你時不時過來陪他玩。”
傅嘉笑了笑,說:“樂樂是個好孩子,大人都和他玩。”
劉老師的兒媳掩著笑了:“都是爸媽教得好,要是擱我和他爸爸手里,指不定教出什麼混世魔王。”
傅嘉抿著微笑,沒有答話。
他帶著夫妻倆走向劉老師的病房。這個過程中,傅嘉也在逐漸走向一個事實。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立場,所以,在快要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原本走在前面領路的他慢下步子,落后在夫妻倆后。
他看著夫妻倆打開病房的門,門傳來了劉老師和湯老師驚喜的聲音。
“爸媽,我們回來了!”劉老師的兒子張開手臂,先擁抱母親,再擁抱父親,兒媳站在一旁拿出漂洋過海帶來的禮,和劉老師抱了抱。
“你們干嘛要回來,工作沒問題嗎?”劉老師上埋怨,眼角眉梢卻滿是喜悅。拉著兒媳的手不放,看看兒媳,又看看兒子,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
“您有事,我們必須回來啊。而且也好久沒見樂樂了,我和老公趁機會請了年假,這次差不多能在國待一個星期吧。”兒媳說。
劉老師瞪著眼,驚訝到說不出話。
“那太好了。”看著丈夫,有些不敢相信,“一會把樂樂接過來,看到爸媽他得多高興啊?”
湯老師著妻子笑。
傅嘉站在門外,到底沒走進去。
脈相連的一家人,久別重逢,氣氛融洽,笑笑鬧鬧間的溫,是容不得外人摻合的。
劉老師是傅嘉的老師,一輩子都是老師。他不可能從齒間出那親的兩個字——
“爸、媽。”
傅嘉轉離開。
如果下輩子,他可以有一對他的父母,他希他們能像劉老師和湯老師一樣。
他來到停車場,坐進自己車里,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茫然,他突然不知道他來自何,又該歸于各方。天地闊大,可能沒有他的家。
他愣了半天,才發車子,去花店取之前訂好的康乃馨。
“要不要寫賀卡,送父母還是送老師?”店員問。
傅嘉想了想,說不用了。
他將鮮紅的康乃馨放進車里,驅車開向陸齊安的公司。
他沒來過陸齊安的公司,口的保安也不認識他。他捧著一束紅的花,被嚴格的門攔在大廳里,吸引了不人的注意。傅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給陸齊安打電話。
一分鐘后,陸齊安下樓了。
他西裝筆,走路帶風,遠比抱著花的傅嘉吸引人。
他站在傅嘉前,問:“怎麼突然來了?”
傅嘉眨眨酸的眼睛,將康乃馨放進他懷里:“來給你送花。”
陸齊安認出是康乃馨,知道事不對,就手拉住他的手腕,仔細觀察他的眼睛:“我帶你去我辦公室。”
“不去了。”傅嘉搖頭,“我就來送個花,一會還有事。”
陸齊安沒松手。
傅嘉的眼睛越來越酸脹,忍不住用手了。他很想靠進陸齊安懷里,他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后的歸宿。
陸齊安輕輕嘆氣,說:“我送你上車。”
傅嘉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到了停車場,陸齊安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牽著傅嘉耐心詢問:“發生什麼了?”
傅嘉恥于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在貪圖別人的父母,貪圖一段不屬于他的親。可他又不想瞞著心事不告訴陸齊安,猶豫了半天,斷斷續續地說了劉老師和兒子兒媳的事。
傅嘉著康乃馨,眼中可惜:“這束花我送不出去。”
他沒有歸宿,所以他所有的心意,到最后是否都會為一束送不出去的康乃馨?
陸齊安抱花束,指節泛白。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
陸齊安開了自己的車,載著傅嘉一路向著城郊開去,他不說去哪,傅嘉也猜不到他要去哪。
但傅嘉沒有問,因為這樣不問去地跟著陸齊安,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好的事。
一個小時后,他們到了陵園。
今天不是清明節,甚至連節假日都不是,陵園寂寥清凈,除他們以外沒有其他人。
陸齊安平靜地走在前面,穿過一塊塊墓碑,來到齊冰墓前。他將康乃馨遞給傅嘉,說:“嘉嘉,不會送不出去,我媽會喜歡這束花。”
傅嘉雙手發抖,急促地了幾聲,才鄭重地接過康乃馨,放置在齊冰墓前。
墓碑上鑲嵌著齊冰的照片。笑得溫婉,眉目間能看出陸齊安的影子。母子倆氣質雖然截然不同,可落到眼底,終究有一抹相似的溫。
陸齊安說:“如果我媽還在,一定會喜歡你。”
傅嘉哽咽著笑了,問:“你怎麼敢肯定?”
陸齊安回答他:“因為我喜歡你,劉阿姨說過我和很像。”
傅嘉捂住眼睛,皺了皺眉,竭力忍住眼淚。
在陸齊安的母親面前,他應當要笑著。
“以后每年都來給送花吧,嘉嘉。”陸齊安說。
“我永遠都是你的,也永遠會陪在你邊,融進你的生命,和你合二為一。你不會的,我慢慢教你,你遇到困難了,我就站在你邊支撐你。我會讓我們的房間永遠明亮干燥,也會在天氣好的時候帶你去明的地方。我會為你慶祝每年的生日,夸獎你又長大了一歲,我會讓你每天醒來第一眼就看見我,睡前也會和你在一起。你可以跟我胡鬧,也可以任,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只要我活著,我就守在你邊。”
陸齊安的話沒有中斷過。這些話他想了很久,總有一天他會對傅嘉說。
傅嘉將臉藏進手掌間,無聲地哭了。
陸齊安攬著傅嘉,仿佛要將他放在心窩里,護上一輩子。“你哭的時候,總是憋著不出聲。不要這樣,嘉嘉,想哭就哭出聲來。”
傅嘉將自己死死嵌在陸齊安懷里,揪他前的,先是小聲嗚咽,隨即慢慢放出聲來,變號啕大哭。
他哭得像個初生的嬰兒。
十年又七年,他沒有放聲哭過。他已記不清上次這樣哭泣是什麼時候,他常在夜里哭,可他無論多麼聲嘶力竭,都記得要著嗓子。
他不知道,初生時他躺在母親的懷里時,那個臂彎比不比得上現在的陸齊安。
陸齊安吻著傅嘉的發頂,承諾道:“我會做你的人、親人,歲歲年年,我們都在一起。”
讓人無所畏懼,讓人死而復生。
他說:“回家吧。”
于是傅嘉知道,漂泊之人終有歸宿。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謝大家一路的陪伴~
比預想的了幾章,因為他倆本沒得折騰,只剩下甜膩膩的部分,我怕太膩,就停在了我喜歡的地方~
整理了一個txt放在微博@九月買的餅干,和連載的沒差別,只是略地揪了一遍錯字和語病。
番外寫什麼還沒考慮好,大家有什麼想法可以告訴我。
要和齊安嘉嘉說拜拜啦~
番外一 兩件小事
第一件事,關于戒煙。
傅嘉答應了陸齊安要戒煙。
但七年煙癮想要一朝戒掉,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跟陸齊安待在一起的時候,傅嘉不會想煙,一秒都不會想到。一旦陸齊安和他分開,養了七年的習慣就會死灰復燃。傅嘉常常在專心工作時,猛地發現他已經習慣將手向了煙盒。
為了時不時能來兩,他制定了“煙”計劃。因為他只在陸齊安不在的時候才想煙,要是做好保工作,就不存在被發現的風險。
他在辦公室里常備著幾套換洗,煙時注意避開其他同事,下班時記得換一套沒沾煙味的服回家,整個計劃天無,毫無破綻。
就這樣,他平安無事地了一周煙,僅僅一周,就被陸齊安發現了。
傅嘉簡直要給他跪下了。
他是神嗎,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一周,你每天都會頻繁更換服。”陸齊安解釋道,“一般況下,這是有外遇的表現。”
傅嘉嚇了一跳,指天發誓:“我沒有外遇。”
“我知道你沒有。”陸齊安將他的手拉下來,“你應該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我拿煙一問,你就認了。”
傅嘉恍然大悟,將自己藏的煙全部上繳,說:“你別生氣,我再也不煙了,我可以給你寫保證書。”
這招還是從高星那學來的,在他口中,寫保證書和清空購車、睡地板并稱“哄老婆三大法寶”。
陸齊安對此不置可否,面上淡然,看似一切正常。但傅嘉深知他的脾氣,直接找來紙筆,起草保證書——
“本人傅嘉承諾,即日起不再一煙,如有違反,就天打……”
天打什麼,雷劈嗎?
現在小學生都不這麼寫保證書了。
陸齊安掉了傅嘉手中的筆。“打”字的最后一個筆畫斜斜地歪出去,把前幾個字都劃掉了。
他說:“不用戒煙,你想就吧,當著我的面。”
“啊?”傅嘉不理解。
很快,陸齊安就讓傅嘉理解了。他不僅允許傅嘉煙,還總挑不合適的時間,比如上班前,或是吃飯前,親自點燃一煙遞到傅嘉手上,看著他完才放他做別的事。
就此,煙了傅嘉的負擔和痛苦。每當他看到煙盒,就會想起陸齊安陪著他的那些二手三手煙,想起煙霧里他過來的看似平淡的眼神。慢慢的,煙癮就淡了。
多年后,每當傅嘉提起他的戒煙經歷,都會拍手稱贊陸齊安。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煙固然讓陸齊安頭疼,但他連續一周頻頻更換服的舉,更是讓陸齊安困擾。
在傅嘉因為煙而換掉服的第一天,陸齊安就查了資料,發現出軌的特征里,就有“頻繁更換”這一條。
那個傍晚,陸齊安心里的黑暗面被翻了出來。他站在書房的窗前想了很多。
他想,如果傅嘉出軌了,他可能不會放手。
他可能會出手除掉傅嘉的夫,將傅嘉強地留下來,一輩子都不放他走。
好在,一切平安無事。
第二件事,關于書。
某一天,傅嘉從家里翻出了幾封紅的書,這東西不是他的,那就是陸齊安的。
傅嘉火冒三丈。
他沒有刻意去翻陸齊安的東西,雖然他確實想將陸齊安的書房翻個底朝天,但他一直好好控制著自己。書是從公用的床頭柜翻出來的,它們就堂而皇之地躺在傅嘉的幾件雜上,昭示著它昨晚可能還被陸齊安翻看過。
傅嘉氣得臉都歪了,一屁坐在床邊,撕開信封一封封地讀。
書有些年頭了,紙的邊緣微微泛黃,卻沒有難看的褶皺,顯然是被陸齊安心呵護著。傅嘉拿到手里不超過一分鐘,就擰得不樣子。
信的開頭是這樣的:
“陸齊安:你好嗎?衷心的問候你。”
傅嘉發出一聲嘲笑,暗暗鄙視書作者拙劣的字跡。
他繼續往下看:“……當我寫下這些字句時,我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灼燒一般,對你的意已讓我無法忍耐,像是酷刑一樣將我折磨,卻又像天堂一般讓我沉醉。”
傅嘉手一抖,差點把紙撕了。他覺得麻,覺得惡心,更覺得憤怒。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混蛋,給陸齊安寫書就算了,居然還寫得如此酸腐麻?
傅嘉忍著撕紙的沖,再往下讀——
“想你,想你,想你。祝你開心。”
傅嘉愣住了。
到這時,他才回過頭去看信封上他忽略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嘉字寫在角落,這麼多年過去了仍舊清晰。
過往的記憶如水般席卷了傅嘉,他想起當年的稚和愚笨,恥得臉都紅了。
以前的他怎麼能寫出這種書,他是笨蛋嗎?
像是躲避瘟疫一樣,傅嘉將這些書全部送進了書房的碎紙機。
晚上陸齊安回來,剛進書房就發現了傅嘉的惡行,開口問:“我的書呢?”
想到這些書被陸齊安拿在手里看看了十年八年,差點還要再看十年八年,傅嘉就恥得幾近抓狂,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都扔了。”他說。
陸齊安冷著臉,像是生氣了。
“哎呀……”傅嘉趕哄,“這寫得也太難看了,我那個時候,還不懂事嘛。”
“重新寫給我。”陸齊安說。
“什麼?”傅嘉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一模一樣的,差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行。”
傅嘉崩潰了。再寫一份,和要他的命有什麼兩樣?誰還會把已經銷毀的黑歷史重新找回來?
“不要了吧……”他說,“我也記不得我以前寫了什麼。”
陸齊安說:“我記得,我口述,你寫。”
傅嘉驚呆了。
陸齊安說做就做,他的書房里有現的信封信紙,拿出來用就行。他站在桌前,盯著傅嘉攤開信紙,再盯著他拿起筆。
“陸齊安,你好嗎?衷心的問候你。”他面無表地念出書的開頭。
傅嘉臉漲紅,經著巨大的心理考驗。如果他真能穿越回去,他絕對會狠狠打斷自己的手,再送回小學重讀語文。
句子恥,但陸齊安念起來卻一點也不恥,坦得像是在做工作匯報,直到最后一句,語氣才有了變化。
“……想你,想你,想你。祝你開心,傅嘉。”
這句話是傅嘉寫的,但被陸齊安念出來,好像了他在對傅嘉傾吐思念。
傅嘉把筆一放,寫不下去了:“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陸齊安重復了一遍。
傅嘉笑了,繼續耍賴:“再說一遍。”
陸齊安眼里也有了笑意,他俯吻了吻傅嘉,說:“想你,想你,想你。”
祝你開心。
傅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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