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聽到這話, 薛子丹愣愣看著花向晚。

花向晚平靜看著他,強調:“把‘相思’給我。”

薛子丹說不出話,片刻后, 他反應過來, 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確定要這個?”

“是。”

花向晚冷靜出聲,薛子丹抿, 就看花向晚抬眼看他:“最快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此, 不是麼?不然,我嫁給魔主也好、我死也好, 不都正中魔主下懷?我做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薛子丹聽著花向晚的話,遲疑著,許久后, 他終于還是從靈囊中取出一個藥瓶, 放花向晚手中, 低聲道:“最后一顆, 無藥可解。”

“多謝。”

花向晚冷靜出聲, 抬眼看了一眼兩人:“我先去看他,你們也累了一天,休息吧。”

說完, 花向晚拿著藥, 自行走遠, 看著的背影,秦云裳終于才轉頭看過來, 好奇詢問:“你給的是什麼藥?”

“一種能讓人忘記人的藥。”

薛子丹聲音中帶了幾分苦, 秦云裳皺起眉頭, 不可思議:“這能對謝長寂有用?”

“尋常藥自然不能, 可這一味藥我尋了一株并涅槃花, ”薛子丹耐心解釋,“此花有轉化之效,一株我被我用來做給魔主的毒藥,另一株我制了這兩顆‘相思’。‘相思’汲取化作藥效,對一個人越深,就忘得越快越徹底。”

秦云裳聽到這話,便明白了花向晚的意思。

嫁給魔主也好,死也好,只要謝長寂還,那謝長寂魔就定局,所做一切,也就都是徒勞。

秦云裳沉默不言,許久后,有些不明白:“既然有這種藥,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拿出來?”

“那畢竟是謝長寂的記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決定另一個人記憶的去留。”薛子丹解釋著,但想了想,他又道,“而且,也許也并不希他忘了呢?”

就像這麼多年,自己不也始終記得對方嗎?

說著,秦云裳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出云浮塔,秦云裳突然想起來:“當年阿晚離開藥宗,你吃過這藥?”

薛子丹一頓,片刻后,他苦笑起來:“不錯。當年得知是我的極樂毀了合歡宮,我就知道我和沒有可能,那時候我痛苦萬分,又不得不放手。勸我,說我沒有我想的那麼喜歡,不過只是絕境中抓住一稻草,心中生了執念,我不信,直到服下此藥,我還能清楚記得我和發生過什麼,只是再沒了太多覺,我才知道,”薛子丹回頭看了秦云裳一眼,“我對的喜歡,不過如此。”

兩人談間,花向晚拿著藥,直奔地宮。

等進地宮之后,就看謝長寂被鐵鏈束縛著,坐在法陣中央,法陣溫芒攀附在他上,吞噬著他上的黑氣。

上的黑氣已經幾乎被吞噬殆盡,在白上結痂暗紅,猶如一朵朵梅花盛開,長發凌散在清俊臉頰旁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支離破碎的

此刻他很安靜,也不知是在幻境中陷得太深,還是睡著了。

遲疑片刻,猶豫著喚了一聲:“謝長寂?”

不見應答,便知他尚未清醒,這讓松了一口氣。

沉下肩,愣愣站了一會兒,緩了片刻后,便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壇酒來。

“倒也不急。”

喃喃安著自己,坐到他旁邊。

轉頭看了一眼謝長寂,靜靜坐在黑暗中,提著酒壇子,茫然喝了一口。

地宮里靜悄悄一片,和外面喧擾的世界截然不同,這讓的腦子終于有了安靜的時候。

謝長寂魔,沈逸塵復活,魔主婚去瘋謝長寂,天劍宗和天機宗著謝長寂去死……

一切發生得太快,都來不及有息的時間,此刻終于有了片刻安寧,忍不住靠在謝長寂上,好像平日一樣。

之前沒有察覺,如今才發現,他來才這麼些時日,已經習慣靠著這個人。

他人看上去很冷,但很暖,看著清瘦,但靠上去的時候,卻意外讓人覺得安心。

“喝完吧,”花向晚低聲說著,“喝完我就給你喂藥,咱們就兩清了。”

這些話謝長寂聽不見,他低著頭,仿佛是睡著一般。

他在夢境里浮浮沉沉,一會兒是他和花向晚的初遇,一會兒是他們親,一會兒是沈逸塵和走在前方,一會兒是他和花向晚兩百年后相見。

最后停在一個小酒館中,雨聲淅淅瀝瀝,花向晚端了一碗酒,斜依在長欄上,看著來往行人,似是有些不高興:“生日還這麼多雨,好想去逛街啊。”

說著,抿了一口酒水,他從樓梯上走上來,看見喝酒,眉頭微皺,只喚:“晚晚。”

一聽他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趕把酒碗往桌上一放,站起來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師門有事,回天劍宗了嗎?”

他沒說話,只將目挪到喝的酒上,淡道:“你了傷,不該喝酒。”

“一點點。”

花向晚著頭皮,謝長寂目平穩,花向晚在他凝視下敗下陣來,含糊道:“好吧,以后不喝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走到邊,只:“回客棧吧,你不是說最近這個鎮子有點異事,你打聽到消息了嗎?”

“你就找我說這個啊?”花向晚頗為失落,“我還以為你是來和我過生日的,想約你逛街呢。”

謝長寂不言,花向晚看了看外面的雨,拉著他:“雨這麼大,咱們在這酒館坐坐,小酌一杯,算是給我慶生怎麼樣?”

“我不喝酒。”謝長寂垂眸,聲音很淡。

花向晚“嘖”了一聲,似是有些不高興:“你不喝酒,日后咱們親,我家里人可是不喜歡的。”

“胡說八道。”

謝長寂聽說這話,便皺起眉,花向晚撐著下,給他倒了一杯酒,笑瞇瞇道:“喝嘛,我每年生日,逸塵都會陪我喝的。今年他不在,你陪我好了。”

說這話,謝長寂眼神微冷,他站起來,只道:“回去了。”

“啊?那……那不喝酒,你要不等會兒雨停陪我逛街?”

“不去。”

“謝長寂,”花向晚追上來,有些不高興,“我生日啊,你就不能遷就一下我?”

“自有人遷就,與我無關。”

他走下樓梯,花向晚追著他出了酒館,細雨撲面而來,出手挽住他。

謝長寂作一僵,一時竟是忘了避雨訣。

秋雨細細扎在臉上,仰頭看他,笑瞇瞇道:“可我就稀罕你遷就,你就遷就一下我嘛。”

“我……”

“你要是再拒絕,我就討厭你了。”

謝長寂聲音頓住,風有點冷,片刻后,他扭過頭,捻了一個避雨訣,為兩人擋住風雨。

“走吧。”

聽到他的默許,高高興興挽住他,他帶走在雨里,走過大街小巷。

他想,還好,他沒再拒絕,應該……不討厭他。

他在夢境里一路走進黑暗,在一片安寧中,慢慢有了幾許意識。

上黑氣被法陣一點點吞噬,花向晚也管不了太多,坐在他旁邊,一口一口將一壇酒喝完。

等喝完之后,將酒壇子放在一旁,撐著自己起,借著酒勁兒,手去拿裝著藥的瓷瓶。

瓷瓶取出來,在手心里,仿佛是一團火,灼得手心開始有些疼。

不敢多想,只著手將藥倒出來,不知是安他,還是安自己:“快了,吃了就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說完這句,又頓住,恍惚意識到,他吃下這個藥,若死了,那晚晚和謝長寂發生過的事,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誰都不記得,誰都不知道。

這輩子像飛蛾撲火一般這麼用力喜歡過的一個人,這麼認真付出過的一段,就煙消云散,連個笑話都算不上了。

鉆心的疼涌上來,比當年謝長寂在新婚之夜離開、比當年聽到他說那聲“抱歉”從死生之界躍下時都要覺的疼。

但想到他魔時的樣子,想著眾人口誅筆伐的模樣,想著當年站在他邊,和他一起在人群里仰著天劍宗長輩開壇布道時,他平靜中帶了幾分向往的目眼眶微紅。

克制住所有緒,還是低下頭,將藥送到謝長寂邊,啞著的聲音里故作輕松,不知是安他,還是安自己:“你一忘,你我都輕松高興,別怕。”

說著,藥丸在謝長寂干裂的上,就在打算用力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下方突然傳來:“這是什麼?”

聽到聲音,花向晚腦子一白,隨后就看見謝長寂緩緩抬頭,出一雙冰冷審視的眼,如蛇一般盯著:“毒藥?”

“怎麼可能?”花向晚看著他的眼睛,終于回神,勉強笑起來,盡量找回神智,騙著他:“這是給你療傷的藥。”

謝長寂不說話,他定定看著,他的眼睛仿佛是能看世上一切謊言,直人心深

花向晚被他審視著,心上微慌,正想說什麼,就聽謝長寂開口:“為了沈逸塵?”

“別想,”花向晚垂下眼眸,安著他:“你被邪氣所侵,所思所想都是被刻意放大的,你先吃藥吧,等我……”

“你想甩開我。”

謝長寂開口,花向晚作微頓,就看他定定盯著:“沈逸塵復活,我魔傷了他,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嗎?”

花向晚不說話,一時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該順著說下去,絕了他的心思,哄著他吃了藥。

理智該這麼做,可看著對方的眼睛,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聲。

“說話!”

謝長寂觀察著的神,驟然提聲,花向晚低下頭,著藥,沙啞開口:“我……打算和沈逸塵親。”

謝長寂一愣,花向晚垂眸:“這顆藥可以讓你忘記我,你把我忘了,自己回云萊。你的道心并不在我,在于,你雖忘了我,可你有,便可以把這條道修下去。”

這話讓謝長寂,他看著花向晚拿著藥的手,頭一次出幾分驚慌。

花向晚說著話,半蹲下勉力保持微笑,勸著他:“你別怕,沒事的,吃完就好了。”

“你別過來。”

謝長寂聽著的話,警惕看著,慌忙后退。

可鐵鏈和法陣束縛了他,他能作的幅度極小,花向晚隨著他上前,看著他的樣子,紅著眼,手去他下顎:“沒事的,長寂,你之前不也吃過絕丹嗎?你別怕,這藥……”

“你別我!”

謝長寂上靈力猛地開,錯不及防,被突如其來的靈力震飛,狠狠摔到地上。

不等反應,謝長寂便手足并用爬了過來,一把抓住的袖子,急道:“我錯了。”

花向晚息著睜開眼,就看謝長寂手握住的的手,握著將的手放在口,仿佛發誓一般鄭重又急切,不斷保證:“我不會再傷他了,你要留下他就留下,你想和他親就親,我都不介意,花向晚,我還有用,你別這樣,你讓我留下,”他帶著的眼睛孕育著水汽,滿是惶恐,“你別讓我忘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晚晚……”

“謝長寂!”花向晚猛地提聲,打斷他的話,死死盯著他,“你胡說什麼!”

謝長寂作一僵,他愣愣看著花向晚,似是有些不知所措,過去所有觀察、聰慧,都在這一刻失了用,他只茫然看著,好久,才輕聲問:“你還要我怎樣?”

“我知道是我不對……”

他眼神失了焦:“當年沒有及時明白自己心意,是我不對;沒有回應你,是我不對;山那天我落荒而逃,是我不對;新婚當夜沒有喝合巹酒離開,是我不對;沈逸塵死我不在,是我不對;死生之界沒有選你,是我不對;你一躍而下沒有追隨你,是我不對;合歡宮難,我不在你邊,是我不對;兩百年你辱,我沒有相陪,是我不對……可我千錯萬錯,”謝長寂喃喃抬頭,“我喜歡你,總不是錯。”

花向晚沒說話,眼淚掉下來。

謝長寂看著,似是不明白:“既然不是錯,為何要讓我忘了?”

“這樣你至不會痛苦……”

“我痛不痛苦是我自己決定!”謝長寂打斷,頭一次帶了幾分激低喝,“誰給你的權力決定我的記憶?”

花向晚答不出話,看著面前人,他全然失了過往的風度從容,狼狽得像是一只被到窮途末路的

他腳下是法陣,手上是鐵鏈,仙道楷模,云萊魁首,如今卻走到了這個境地。

仿佛是突然驚醒,怎麼就把人到這個境地?

他要去哪里,他想做什麼,不到去做選擇。

怎麼可以把他困在這里,死在這里?

看著他,緩了好久,才沙啞出聲:“對不起。”

這話出來,謝長寂有些茫然。

花向晚走上前,謝長寂還沒想明白,就看出手,替他解開手上鐵鏈。

他愣愣看著面前作,將鐵鏈打開,低聲開口:“你沒錯,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當年沒做錯什麼,你喜歡我,更不是錯。”

“晚晚……”

“我沒有權力決定你的記憶,所以我讓你決定。我要你忘了我,不是因為沈逸塵,復活的那個人是魔主,不是逸塵,我要他親,是因為他告訴我,只要親,就會把另一半魊靈給我,這樣我才能得到完整的魊靈,然后復活師兄師姐。可我放開魊靈,便無人能轄制它,而唯一能轄制魊靈的你,因為是虛空之,如今沒有問心劍相護,本做不到。所以我希你,可以重新為清衡道君。”

說著,花向晚笑起來:“我不需要謝長寂,我要清衡,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謝長寂,”花向晚聲音頓住,好久,才沙啞開口,“這世上所有人期待的,都是問心劍最后一劍。”

這話像刀一樣剜過人心,謝長寂微微拳:“你也如此?”

“我也如此。”

聽到這話,謝長寂笑起來,他盯著花向晚,只問:“憑什麼?憑什麼我生來就是一把劍,我做得還不夠多嗎?憑什麼……”

“夠多了。”

花向晚打斷他,謝長寂一愣,就看微微傾出手放在他臉上:“所以以前我也想過,清衡做得夠多了,日后你就只是我的謝長寂,我沒有騙你,渡劫時我看到的是你,我從來沒想過要活下去,可是我想到未來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想活了。我想和你一起回云萊,我也想和你一起有個家……”

謝長寂茫然看著,他薄輕蠕,還未出生,就聽花向晚打斷他:“可我做不到。”

“為什麼?”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說著,拉開衫,口刀疤。

看到刀疤瞬間,謝長寂突然意識到什麼,瞳孔,在開口之前,慌忙出聲:“不必說了!”

“是換留下來的傷口。”

花向晚沒有理會他,輕點在疤痕上,平靜用喑啞聲音陳述著:“刀口三寸,自心頭換周脈,十年一次,知道是為什麼嗎?”

“別……”

“因為我和你結契。”

這話出來,謝長寂作徹底僵住,花向晚看著他,眼淚撲簌而落:“因為我和你結契,我的可以同時打開鎖魂燈和問心劍的封印,所以,當年魔主為魊靈所得之后,他策劃了針對合歡宮的這一場屠殺。著我自愿奉。”

如預料的往事浮出,謝長寂愣愣看著花向晚,一時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花向晚笑起來:“而在我合歡宮遭屠之時,你參悟問心劍最后一式,一劍滅宗,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魔主想要再度打開死生之界封印時,才沒有功。你做得很好,你守住了云萊和西境,你守住了天劍宗,而你能做到這一切,皆因你參悟最后一劍,是清衡道君。”

“晚晚……”

“我不是不你,”花向晚整個人微微抖起來,“可是你我都付出太多了,如果我的謝長寂沒有最后一劍,那你我犧牲的這一切又算什麼呢?問心劍一脈盡滅,你我分隔兩百年,合歡宮因此被毀,我自毀金丹自斷筋脈忍辱生,最后你告訴我,你不需要這天下蒼生,你為了我可以舍棄一切,那你我親友盡喪,淪落至今,又是為什麼呢?”

“我無數次想過……”花向晚呼吸急促起來,“如果我沒有喜歡你,沒有和你結契,是不是合歡宮就不會出事,是不是師兄師姐他們就不會死,我覺得都怪我,都怪我喜歡你。怪我和你在一起,不然逸塵不會死,師兄師姐不會遭難,所以每次想起你,每次看到你,我就想是我錯了。我怎麼可以在他們尸骨不見天日時,和你卿卿我我圓滿結局?”

“晚晚……”

謝長寂蒼白著,看著哭得本撐不住自己,哽咽息著的子。

其實他知道。

在知道魊靈在魔主那里、看到心頭刀疤、想到盡換時,他就有過這種猜想。

可他不敢想,所以哪怕察覺,只要不說,他都只作不知。

他以為能瞞一輩子,可如今卻知道,這世上沒什麼事,能永遠藏。

他不說,是為了自己。

不說,卻是怕傷了他。

喜歡一直這樣熱烈又溫,看上去輕佻,可卻比誰都真摯,一個人,便希他過得好,喜他所喜,憂他所憂。

躍下死生之界時,說“還好你沒喜歡我”;

如今所有謊言瞞,亦只是因為那份在意喜歡。

這份溫澆在他心上,一層一層帶著疼,他看著落的眼淚,眼中慢慢退卻,他突然便覺得,自己一切堅持,都沒有了意義。

所求為他所求,所想為他所想。

想要什麼,他都愿意給。

哪怕是忘。

他低下頭,手抹開的眼淚。

“莫哭了。”

花向晚停不下來,也不知道是對著誰,只低低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答應你。”

謝長寂將扶起來,溫懷中:“我會忘了你,回死生之界,重悟最后一劍。”

花向晚聽著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哭得更厲害了些。

“但你別怕,”謝長寂沙啞開口,“不管忘記多次,我再見到你,一定會再上你。”

“謝長寂……”

“等到時候,你復活合歡宮,記得找我,如果我不懂事,又說話,”謝長寂眼眶微,“你別放棄我。”

“我知道。”

花向晚哭出聲,手死死抱住面前人:“我不會,不管怎樣,不管你記不記得,只要我們再見面,我一定不會放手,我一定會纏著你,一定把你綁回合歡宮,我再也不會信你說的鬼話。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知道的。”

謝長寂不出聲,他聽著面前人的話,覺面前人的擁抱,他突然覺得,心格外溫

他轉頭看了看空的長廊,想起最后那個夢境。

要喝酒,他不允。

想逛街,他和沈逸塵賭氣,也沒答應。

他想了想,回過頭來,低頭看懷中慢慢冷靜下來的姑娘,溫和道:“是不是夜了?”

花向晚噎著,茫然抬頭:“啊?”

“我陪你去逛街吧。”

聽到這話,花向晚有些緩不過神,直到謝長寂站起來,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你……你……”

“我無礙。”謝長寂握住的手,垂眸看,“今夜我會服藥,明日啟程回云萊,你不用擔心。”

花向晚聞言,茫然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謝長寂扶著,溫和道:“去換套服吧。”

花向晚哭得有些懵,聽著他的話走出地宮,兩人各自沐浴換了服,被他拉著,走到街上,才后知后覺意識他們在做什麼。

有些茫然回頭,看著走在旁邊的青年,疑出聲:“你帶我出來做什麼?”

“我在幻境里想起你第一個生日,”謝長寂語氣帶了幾分溫和,“你讓我陪你喝酒,我不喝,你想讓我陪你逛街,我也不逛,你挽我的手,本來我想甩開,但你說若我甩開,你就討厭我,我便停下了。”

聽他說這些,花向晚便想起來,忍不住笑起來:“所以我就想,你肯定是喜歡我。”

“的確如此。”

謝長寂轉眸,平和出聲。

花向晚一愣,就聽謝長寂道:“那一日,是我特意從師門提前趕回來的。”

“我……不曾聽你說過。”

“那時候有許多話,我以為不必說。”

“還好沒說,”花向晚笑起來,“你若說了,我當時怕是舍不得。”

若是舍不得,他又怎麼修得最后一劍,怎麼救天劍宗,屠盡一界,無意救下蒼生?

只是這個話題明顯不適合在這樣的環境里說出來,兩人默不作聲轉過頭去,花向晚由他牽著,走在合歡宮主城闌珊燈火間,心一點一點平定下來,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青年,猶豫片刻,忍不住出手,像年時一樣挽住他的手臂。

謝長寂察覺作,轉眸看,花向晚頭一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

,謝長寂突然淺淺勾了角,他低下頭,在額間輕輕一吻,只道:“挽著吧,我心里歡喜。”

兩人行走在長街上,沒有目的隨意走著。

花向晚隨意看過小攤,他就在一旁候著,仿佛一對尋常人間夫妻,再普通不過。

行至一家酒館,謝長寂主拉著上了樓,兩人一進店,店里的掌柜便認出來,高興道:“呀,主,您來了?”

花向晚一愣,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上下一打量,見掌柜是個筑基期的老者,對方笑瞇瞇道:“主,兩百年前您經常來我這兒喝酒,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您忘了嗎?”

“哦。”

經得這麼一提醒,花向晚猛地想起來,點頭道:“記得,不過時間太久了,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您上座,”對方招呼著,高興道,“我給您上酒。”

花向晚點點頭,看著掌柜親自去取酒,謝長寂靜靜看著,花向晚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前經常在城里喝酒。”

“后來怎麼不喝了?”

“合歡宮出事后,”花向晚神淡了下來,“能不喝,就不喝了。”

說著,有些奇怪:“你一說我到想起來,你倒是學會喝酒了?”

“你走后,便學會了。”

謝長寂聲音平和:“想著,當做一個討你家人喜歡的人。”

花向晚一愣,隨后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都是我唬你的,我娘最喜歡的還是你這樣的,小時候和我爹總罵我不夠端莊。”

“那你喜歡,總是好的。”說著,謝長寂抬眼看,“日后你想要人作陪,我便能陪到底了。”

花向晚看著對方不避不讓的眼睛,想了想,低頭一笑:“你今晚話倒是多。”

“是過去太。”

“倒也是,”花向晚想想,“那我們今夜當多說一些。我看從哪里開始,你當年——”

花向晚挑眉,不懷好意:“你給我上藥的時候,說給其他仙子也上過,都有誰啊?”

“你記錯了,”謝長寂糾正,“我說的是,其他人,不是其他仙子。”

這話讓花向晚睜大眼,謝長寂神平靜,解釋著:“我怕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那你沒給其他仙上過藥?”

“沒有。”

“你沒抱過們?”

“沒有?”

“那守夜呢?”

花向晚盯著他:“總守過吧?”

聽著這話,謝長寂似是覺得好笑,溫和道:“守過許多,每次都很多人。”

花向晚聽著,莫名有些開心,嘀咕著:“不早說。”

“那沈逸塵呢?”

謝長寂見問了這麼多,反問出聲,花向晚一僵,就聽他道:“他這張臉,到底怎麼來的?”

“你……不該猜到嗎?”

花向晚嘀咕,謝長寂垂眸:“我想聽你說。”

花向晚緩了片刻,終于道:“他是鮫人,他走的那天,剛年。”

“為什麼變我的樣子?”

“他說,希為我最喜歡的樣子。”

“所以,當年你最喜歡的,是我。”

謝長寂說了結語,花向晚這才意識到,他等來等去,無非是為這一句。

本想說他,可想了片刻,又忍不住笑:“我都不知道,你這麼計較。”

“我向來計較,只是你不知道。”

“這麼計較,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酒端上來,謝長寂給花向晚倒酒,花向晚湊到他面前,笑瞇瞇道:“我如今最喜歡的,也是你。”

謝長寂聽著,笑著沒說話。

兩人喝了一會兒酒,半醉半醒,笑著又離了酒館。

花向晚喝酒有些上頭,路上明顯緒高昂許多,謝長寂到一直是一個樣子,走在旁,任由打鬧。

兩人跌跌撞撞來到河邊,人了許多,花向晚仰起頭,看向不遠懸在半空的一群明燈。

這些燈都被綁在一個形狀奇怪的架子上,每個燈下都懸著一小管。

最外面的燈懸著的管子最,最里面的燈下懸著的管子,似乎只有頭發一般細。

“那是什麼?”

謝長寂跟著的目,遙遙看著。

“長明燈。”

花向晚看著那些在高空中似乎隨時都會飛走的燈籠,解釋給謝長寂聽:“民間的小玩意兒,如果能縱靈氣穿過燈下懸掛的管子,就可放走一盞燈。你別小看這個,外面的管子還好,越到里面好看的燈,它下面懸掛的管子越細,對靈力控制能準到什麼程度,看他能放走那一盞燈就知道了。我年試過,”花向晚比劃著,“最多也就到里層第二圈,最里面的燈,我也是沒辦法的。”

“放走那些燈能做什麼?”

謝長寂疑,花向晚笑了笑:“就是一些陳詞濫調,說一盞燈,可以實現一個愿。”

“真的能實現嗎?”

謝長寂明顯不信,但還是問了一遭。

花向晚搖頭:“自然只是個寄托。”

謝長寂沒再說話,花向晚遙遙看著高空中的燈籠,覺站在旁人的溫度。

過了一會兒,花向晚緩聲開口:“謝長寂。”

“嗯?”

“你說,你喜歡的,到底是十八歲的晚晚,還是如今的我?”

謝長寂沒說話,在嘩啦啦的水聲里,花向晚帶了有的安寧:“謝長寂,其實,我也是會怕的。只是我沒有太多時間去害怕,去多想。但很多時候,我也會疑,”轉過頭,看著后人,“你真的我嗎?”

。”

謝長寂開口,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

花向晚不解:“可我和當年已經不一樣了,我連全心全意喜歡你都做不到。”

謝長寂沒說話,他靜靜看著的面容,過了片刻后,他走上前,握住的手。

“我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喜歡你,是因為你是那個人。”他看著帶著傷痕的手,聲音溫和,“當年的晚晚很好,可如今的花向晚,在我心里,更好。”

這話像是春雨,細澆灌在心上。

著面前的青年,他像是從神壇上走下來的君子,在煙火氣滿滿的塵世中,溫而明亮佇立。

有些不敢多看,扭過頭去,只笑著道:“不知道等你把一切忘了,再見我,還會不會喜歡。”

謝長寂沒應,花向晚轉過,低聲道:“走吧。”

謝長寂靜靜站在原地,看著花向晚的背影。

花向晚走了幾步,后人卻沒跟來,只聽見一聲喚:“晚晚。”

花向晚停步回頭,也就是那一剎那間,三千道被準控制著的靈力朝著遠明燈而去,每一道靈力準穿過小管,明燈一瞬失去束縛,便往天上飛高。

三千長明燈四散飛向天空,城中一片嘩然,花向晚愣愣看著那漫天燈火,聽他開口:“我以三千長明燈,僅許一愿。”

將目移向他,聽他溫和開口:“愿你我,平安再見。”

聽到這個愿,花向晚不由得笑起來。

“不再多許兩個嗎?若你我塵緣已盡,再見又怎樣?”

“只要再見,”謝長寂注視著,“我便一定會喜歡你。”

花向晚沒有出聲,定定凝著面前人,片刻后,漫天燈火下,突然疾步上前,一把撲進他的懷里。

“那我們說好了。”

低聲開口:“我等著你。”

謝長寂垂眸,他聽到這句話,突然覺得心臟被什麼溢滿。

天地萬,都因這個人至至善。

他輕拂過的發,手中長劍,亦有了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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