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有何歡

一大早上張氏就帶著一群小廝，在明德居住的偏院邊上站定了，讓一個小廝哐哐哐的叩門，扯著嗓子道：「哥兒還沒起呢？太都老高了！誰像哥兒這麼福，天天沒事似的閒著吃白飯呢？」

張氏披著灰鼠襖子，站在一邊道：「再敲大聲點，人請老爺來，看看他生的好兒子。」

小廝一聽便把門砸更響，直到裡邊吱呀一聲，明德披了一件黑長袍，面無表的走出來：「太太好？」

張氏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見他神不比往日，平時還就淡淡的帶點諷刺的表，今天倒像是對這個正室大太太不耐煩一般。況且他臉蒼白，上還帶著淡淡的氣味，仔細一聞，竟然有點像腥氣。

張氏繞著他走一圈，撇道：「看看這個大爺！天都大亮了，還自己躲著睡大覺著呢！昨晚溜出去鬼混去了吧？看看這樣子！」

一隻塗得紅紅的指甲直往明德上。明德臉上明明白白的閃過厭惡，然後往邊上一避。張氏便自以為自尊損，趕著上前去拉他，道：「這是什麼？哪來這麼重腥味，你出去殺人越貨啦！」

沒想在他上一便膩膩的，再一看一手的。張氏哪見過這個陣勢，一看就較尖起來：「啊！——你作死呀！」

下人忙趕著上前一邊著太太，一邊趕攙扶住。張氏抖著手指指著明德，迭聲說：「你你你，你這樣看我！你看你什麼眼神！你敢吃了我？你個犯上作的野種！來人，老爺！老爺！」

上侍郎從小妾床上爬起來，原本就滿心火氣，小廝見了怕得很，聲說：「明德哥兒……哥兒他……他……」

上侍郎一腳踹過去：「他他他，他什麼？沒用的下流種子！」

小廝滾倒在地，慌忙爬起來道：「哥兒他，他打殺人了！！都是！」

上侍郎老臉都嚇白了，慌忙跑去祠堂裡，見了明德那樣子，更是唬得手足無措，只知道罵：「作死的種子！竟然學會了打架鬧事！人呢？上家法！今天我要好好的教訓教訓這個逆子！」

下人了張氏的指使，早把板子抬上來。上侍郎拿在手裡，運足力氣就要往明德上打，誰知上明德平時默不作聲的，這時卻抬手就抓住了那板子。

上侍郎狠命去奪，明德那手卻鐵鑄一般不分毫。上侍郎鼓起眼睛，氣得面皮紫脹：「悖逆的東西！看我不打你！」接著舉起板子又要打。

明德面冰住了一般，只一抬手，砰的一聲便奪過了那板子，遠遠的摔了出去。上侍郎被揮得差點摔倒，待反應過來，便暴跳起來拍著大罵：「混帳！混帳！反了！沒有王法了！來人，把這逆子押到閉室裡去關著，不準給他吃飯！」

閉室就在柴房邊上，外邊一把大鎖鎖著，禿禿的石室，三九的天氣更是冷得讓人發寒。明德默默的依偎在牆角裡，手邊倒是丟進來幾本書，說是上侍郎他看了準備春闈的。

春闈……呵。明德疲憊的闔上眼，心裡冷笑了一下。要是考中了，討個外放出京的一半職，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他眉心突突的疼，上的傷口益發痛苦得難以忍。沒有藥，沒有食，沒有水，有那麼剎那間，他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得到春闈開考的那一天。

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在書上念到的一句話。活著有什麼是談得上快樂的呢？死亡又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呢？世間萬都不可能永存，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他曾經問過皇后：「活著這麼痛苦，為什麼我不能死？」

皇后愣愣的看著他，突而跪下來，摟著他，哽咽著罵：「沒出息的孽子！明睿皇后費了多大的勁才留下你，你卻拿給的命糟蹋！再敢說這種話，當心我打死你呢！」

話這麼說，卻把年的上明德樓在懷裡，摟得很很。

的懷抱很溫暖，但是畢竟是個人，人的臂膀再怎麼說都是孱弱的。明德默不作聲的任由摟著，盯著皇后明黃宮裝上的九花紋，面無表。

……其實只是一種煎熬罷了，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不存在歡樂或恐懼。

明德裹了上的單袍，牆壁的冰冷滲骨髓，雖然已經疲憊到了頂點，卻完全睡不著。其實這個石室完全鎖不住他，只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是他覺得自己很懶，好像骨頭裡都生了鏽，稍微一下，就生得僵不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明德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的時候，突而聽視窗微微一，繼而容十八的聲音響起來：「……睡著了？要吃東西不？」

明德睜開眼，抬手一把接住淩空拋過來的包子：「容大人？」

容十八道：「快吃，吃完了跟我出去。」

明德心道，我就知道這個包子不是白吃的。這麼想著便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口，問：「上邊又有命令下來嗎？」

容十八剎那間臉變得非常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不是上邊，是皇上你……」

明德便哦了一聲，幾口吃掉包子，手坦然問：「還有嗎？我還要。」

容十八扔了包子，帶著明德躍出上府邸的大門，卻沒有往皇宮的方向走，而是逕自去了外郭城。

明德一聲不吭的出了宮城的門，低聲問：「容大人，我們這是去哪裡？」

容十八有些尷尬：「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們出了宮城，外邊就是鬧市廊坊，坊間煙花酒樓，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明德跟在容十八後，怯生生的就彷彿一個被家裡長兄帶出來玩的年一般，他長得又好，樣子也貴氣，惹得膽大的姑娘在繡樓上對他指指點點，掩而笑。

明德恍若不見。事實上他傷痛得很，走了這麼遠的路，有點吃不消，覺得氣都有點上不來；幸虧不多遠就到了目的地，容十八停在一家酒樓前的馬車邊，對車裡鞠了一躬，低聲道：「爺，臣容十八在此。」

明德只見車簾一挑，乾萬帝的臉出來，淡淡的沒什麼表，卻對明德道：「上來吧。」

明德退去了半步，直覺轉想拂袖而去，結果剛轉就聽乾萬帝問：「你想抗旨？」

明德轉過，諷刺的微笑起來：「臣不敢。」

接著大步上前，手一掀車簾，一俯踏上車去。那作原本很是瀟灑俐落，卻在半途中被乾萬帝手一抱，直接把整個人都扛起來丟了進去，扔在了灰鼠繡金大墊上。

「……唔！」

明德剛起，結果迎面撞進了乾萬帝懷裡。這個男人比他力氣大得多了，只一隻手就抓住了年還嫌單薄的肩膀，摟在自己懷裡低聲笑問：「怎麼，摔疼了？不可能啊，特地給你選的這麼厚的墊。」

明德被迫俯在他懷裡，平淡的道：「臣惶恐。」

乾萬帝看他這種臉已經習慣了，只一隻手按住他，一隻手去他服。明德劇烈的掙扎了兩下，臉微微有點驚恐。乾萬帝看他這樣子，心裡一火氣被生生下去，強忍著安他：「沒事，我看看你傷怎麼樣了。」

明德哪裡聽得清楚，只見他突而一揮手，啪的一聲脆響打在了乾萬帝臉上。

乾萬帝一愣，那一耳還不輕，火辣辣的疼痛一直蔓延到耳後去。乾萬帝不是僅僅個盛世皇帝，還是個馬背上征戰過、宮鬥中勝出過的十分強勢十分心狠的皇帝，什麼時候有人敢甩他耳？怎麼可能會有人敢甩他耳？

乾萬帝第一個衝就是一掌甩回去。但是手揚起來到半空，生生的就頓住了。

這一掌甩下去可不僅僅是一耳的事，把懷裡這孩子直接打昏過去都有可能。

乾萬帝看到明德剎那間的瑟，於是緩緩放下手，儘量讓自己的語和緩：「……沒事的，我就看看，……疼麼？這裡疼麼？」

明德稍微有點蜷的偏過臉，乾萬帝心裡一陣發急，恨不能把他臉板正了看向自己。但是畢竟相兩年了，對這孩子瞭解也很深了，這小東西不能嚇唬，別人能被嚇老實了，他則一驚就炸，一炸就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乾萬帝嘗試著去哄他：「乖，沒事……你不讓看我不看就是了……你要上藥嗎？我給你上還是你自己上？」

大概是他的安起了效果，明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說：「……我自己來。」

他從乾萬帝掌心裡拿走藥膏的白玉瓶子，坐在車廂最遠的拐角裡，背對著皇帝，慢慢的下長袍，出從肩膀往下一段瘦削而優的脊背。雖然一道斜斜的刀傷從前劃過去，但是一點無損於那年青的漂亮。殷紅反襯得如玉，那有點怯弱又有點逞強的樣子，大概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很難忍吧。

明德被後一道毫不掩飾慾的目看得心裡發，匆匆的拿藥膏初步理了一層，就快速的披上服。正披到一半的時候手被人抓住了，他只來得及在嚨裡悶哼了一聲，就被乾萬帝到懷裡，抓著後腦勺吻了下去。

氣息糾纏，彷彿獵食般暴戾而細緻，不放過獵上任何可口之。明德睜大眼，一隻手抵在乾萬帝前，幾次用力都被按了下去。他上的刀傷掙裂開來，痛得發暈，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回沒那麼輕易就能熬過去了。

一個吻結束後，乾萬帝盯著他看了半晌，眼底佈滿細的，看上去頗為駭人。然而他看了半晌之後，卻摟著明德的，在自己懷裡，再沒有更多的作了。

明德只覺得自己手指都在微微的發抖，全僵得無法彈。馬車顛簸著，他能清楚的覺到乾萬帝下滾熱的 起，這個姿態太過危險，他不得不把心吊在嚨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