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圖騰》第66章

66.世間如夢

小荷初,清泉流石。五月初夏時節,綾羅輕紗滿街。聲笑語越牆院,淅淅瀝瀝,彷彿鶯啼。

一個清瘦年懶洋洋倚在府中花園的石椅上,著了一件白底暗銀的對襟長袍,拿著扇子輕輕的磕著手心。他面前石階下站著一排子,都是正當芳華的年紀,原本應該花一樣惹人憐惜,可惜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不慎便被遭遇橫災。

張闊嘆了口氣,低聲道:「明德公子,揚州府進獻給太上皇的二十全都在這了,陛下說了,一旦抵京就直接送回江南公子府上,連宮門都不用進呢。」

明德奇道:「送給李驥的人,幹嗎轉到我家來?」

張闊吭吭哧哧的只是笑,明德在那一排子臉上掃過去一圈,便問:「李驥要當和尚了?」

張闊介面道:「可不是嘛,您在這兒擺著,哪裡得到……」

明德便笑起來,打斷了他:「,臣有幸獲賜二十人,決定供奉上獻給當今天子,你把們都帶回京城去吧。」

那些子一聽,全都鬆了一口氣。

們剛剛被送上京城的時候就被宮中資歷深的嬤嬤們教導過,說是太上皇要把們全送給江南明德公子府上去當丫鬟。那個明德公子呀才一個心狠手辣,他進宮之後後宮就愣沒生出一個皇子來,好容易有個貴妃懷上了,結果莫名其妙的便被人活活掐死了……知道那個由丁貴妃升上來的皇太妃嗎?原本是不得聖寵的,當年明德公子病重不治,虧得三番五次的看護照顧,皇上念舊恩,這才升的皇太妃……你們幾個小蹄子兒們喲可小心了!那個公子長得跟天仙似的,手段卻狠得像閻王!……

那嬤嬤也是,好的不說專說壞的,把這二十個弱弱的人兒嚇得魂飛魄散,回來的一路上是日也哭夜也哭,好像抵達揚州之時就是們下黃泉之時一樣。見了明德的時候更是連大氣也不敢一下,一個個瑟瑟索索的,倒是更顯出幾分可來。

這眼下一聽不僅不殺們,也不要們當丫鬟,相反還賜還給宮中的皇帝,簡直是一喜之下大出外,一個個都輕飄飄不知在何了。

張闊為難的道:「公子一番心意皇上一定念,但是公子有所不知,眼下這後宮裡醉貴妃得寵,皇上趕著伺候都來不及,哪敢……還一下子就二十個……」

明德淡淡的看他一眼:「不妨。遞一個帖子上去,就寫:‘臣弟敬贈,請皇兄儘管好生,無需擔心國是’。那皇上就自然不敢們了。」

這個年輕的皇帝有三怕:一怕自己老婆,因為老婆厲害能管事,兒子是個偏心眼,專門黏糊他媽;二怕卓國師,因為國師辯論國是時引經據典義正詞嚴,經常把滿朝文武都駁得無完,一張張老臉就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三怕遠在江南的小皇弟上明德,因為明德實在太可怕,雖然現在已經管不著他了,但是小時候的心理影仍然在,管得他這個長兄好生沒面子。

張闊心裡默默的為年輕的天子哀悼了三分鐘,俯道:「奴才領旨。」

二十個人呼啦啦拉到京城,再被呼啦啦送來揚州,還沒喝上一口熱茶,就集上車呼啦啦再送回長安宮裡。結果當天醉貴妃大怒,明秀小太子大哭,母子二人一致覺得當爹的有外遇了,搞得皇上灰頭土臉,大晚上的被一腳踢出去委委屈屈睡書房。

回到書房裡二十個人一齊擁上來,目所及,滿眼珠環翠繞玉溫香;結果這邊還沒來得及左擁右抱,那邊張闊默不作聲遞上帖子,上邊十二個大字墨淋漓黑白分明:

——人在懷,拙政廢國。臣弟敬贈。

紙背字字猙獰,年輕的天子彷彿能過紙張看見小皇弟那張明豔無雙氣勢驚人的臉。

可憐的皇帝,貴妃在寢宮、人在書房;他窩在冷宮裡,淒淒哀哀的熬到了天明。結果貴妃以為皇帝宿在人以為皇帝宿在貴妃,第二天齊齊上門來鬧,年的明秀小太子還趁往龍袍上抹了好幾把鼻涕。

皇帝心說這日子沒法過了,趕掏出來一套箱底的平民人家服,打扮打扮出了宮,帶了幾個侍衛下江南。

下江南幹嗎?

——去投奔他有吃有喝高枕安臥的小皇弟。

明德早上打開門,一抬頭看見他哥,滿臉哀怨的倚牆站著,活一個飽家庭暴力的可憐男人樣。明德一看便笑了,拿袖子掩在口邊輕輕的咳了幾聲,輕聲緩氣的問:「皇上不在京城坐鎮,千里南下所為何事?」

年輕的小皇帝期期艾艾:「明德,我……」

明德肅然道:「君臣有別,皇上請保持距離。」

天子於是知道犯了錯,趕改口:「朕……」

明德飛快的打斷了:「近期揚州有人起兵造反?」

天子一愣:「……沒有。」

「有貪污吏封城鎖地?」

「……沒有。」

「有水患災患瘟疫橫行?」

「……沒有。」

「可有任何急事要事?」

「……沒有……」

明德微笑起來,彷彿春花穠豔繁複盛開,接著臉一板,寒照人:「——那皇上白龍魚服下江南,難道就是為了遊山玩水拙政廢國?」

可憐的皇帝被結結實實凍在原地,半晌無限委屈:「……朕就是想念皇弟,不自、度日如年……」

可惜哀兵政策無效,明德臉上的表變換好幾次,接著由憤到怒、由青到白,然後神奇的變了一淒慘,袖口一振,弱不堪的在眼角輕輕點拭,彷彿真的泣起來一般:「……皇上竟然因為不肖臣弟而荒廢朝政,臣弟愧對祖宗愧對天下……臣弟不能為皇上分擔而為憾事,萬萬不料此已為家國累贅,簡直教臣以何面目面對天下人!皇上!臣願請死以謝天下!求皇上將臣杖殺!將骨置於書房!臣願我天朝千秋萬代永世福澤連綿不絕……」

可憐的皇帝石化在了原地,一陣蕭瑟寒風吹過,卷起枯葉兩三片。

「……明……明德……你……你要把骨放在書房做什麼……」

明德淡淡的看他一眼:「好天天監督著你鞠躬盡瘁為國為民。」

皇帝只覺得脆弱的小心肝嘎嘣一聲全碎了。

明德恭恭敬敬讓開一條路,通向大門外:「陛下請。」

年輕的天子被老婆兒子和弟弟同時拋棄了,淒慘的抹了把眼淚,轉回京城。就在這時明德一抬眼看向他帶來的侍衛,只看了一眼,突而頓住了,然後輕飄飄的道:「慢著。」

皇帝立刻轉過來,就像一條滿眼期待的小狗,剎那間明德看見了他後那條其實不存在的搖來搖去的尾

明德慢吞吞的返往大門裡走:「……大老遠的來,不好一下子就走,留著住幾天吧……」

皇帝不用回去面對老婆兒子和小妾們的臉了,立刻興高采烈的搖著尾跟了上去。結果堂堂皇帝白龍魚服,只分配了一間小廂房住著,搞得皇帝很郁悴;大晚上的抱著個枕頭去敲明德的門,可憐的表示,想和弟弟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討論到人生哲學。

明德卻不願意和他哥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討論到人生哲學,直接丟了一個枕頭出來,冷冷的道:「再不睡覺就送你回京城!」

他哥傷心的鼻子,乖乖回去睡覺了。

_

臥房裡紅燭高懸,桌上放著幾碟小菜、一壺酒、兩個瓷杯,明德一個人獨酌到後半夜,只聽窗外風急,吹得樹枝沙沙作響。他起去關了窗,卻不再回轉,只在窗前站了良久,默然道:「還要我請你出來不?」

李驥慢慢的從暗踏出來,只一,閒散隨意而氣勢不減,一如當日號令三軍的堂堂天子。他走到桌前兀自一坐,笑問:「你怎麼認出我的?」

「區區一張人皮面罷了。」

「我一路跟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不對。宮中制的人皮面,也就你能當兒戲一般了。」

明德不言不語,走到桌前斟了一杯酒,剛舉到邊就被一隻手抓住了。李驥把他細瘦的五個手指滿把抓在掌心,繼而俯過,就著明德剛剛沾的地方,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明德習慣的要刺他兩句,李驥打斷了他:「明德,你是能看所有的人皮面呢,還是你僅僅只……」

……僅僅只認得出來我?

明德臉一變,還沒來得及一口否認,李驥笑著抱過他,地把他摟在懷裡。

「這麼好的時候,別說煞風景的話。明德,我很想你……你想過我沒有?」

明德想推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手腳都使不上力,就像是喝醉了一般,一竊然的暖意從心底升上來,讓他板不下臉來真正抗拒什麼。

「你看,我都和尚了……」

李驥親吻著明德的角,輕緩的哄他張開牙關。果然明德迷迷糊糊的想說這是你自找的,但是剛一開口,就被結結實實的攻略了城池。

齒間糾纏的熱度急劇上升,等明德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放倒在了床上。男人糙的手掌在細的大挲著,齒流連留下的甜

這種快累積得太過迅速,明德覺到自己下被握住了。他哼了一聲,抖的手抓住李驥的手臂。

「可以嗎?」李驥的聲音有些沙啞,明德確定如果自己說不要,今晚他們兩個都不會好

他咬起牙,「……快點!」

話音剛落一陣風暴般的快席捲了他,男人有力的臂膀完全制了他有可能的掙扎,他只能被的承那種刺激和愉悅。就快要噴發的時候李驥突而停了手,親吻著明德帶著一點淚跡的眼睫,然後趁著他神志不清的時候用指關節侵區。

在興被迫停下的痛苦混合著快,彷彿鞭子一樣鞭笞著。明德弓起息著:「……別……別停下……」

李驥輕而易舉的把它理解了另外一個意思,他笑了起來:「好。」

接著他一把把明德抱了起來,重重的把自己了進去。向下所產生的重力迫使他們結合得更深,閃電般的快讓腦海裡一片空白,明德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了下去,僅僅靠李驥橫在他腰間的手來勉強支撐。

息連接著不語調,房間裡只聽見紅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的劈啪聲,和合時發出的靡的水聲。燭影在床榻間搖曳,恍惚他們彼此合為一,親相惜從未分離。

「……下一次放我進門要等到什麼時候?」

溫熱香湯熏得明德昏昏睡,李驥輕聲喚了他幾次都不醒,於是輕輕咬住他的耳朵尖兒舐了一下,明德猛地一個激靈:「不要!」

可惜因為□過後的沙啞,這聲音更像是拒還迎。

李驥笑了起來:「下一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能踏進你這個府邸的門,既然這樣不如索一次把帳結清……」

明德還沒反應過來把帳結清是什麼意思,就後一隻手很不規矩的按在了間。他倒了一口涼氣,聲音明顯的底氣不足:「……放開……」

與之相對的是剎那間被徹底貫穿,剛剛被完的口沒有一點抵的順從的接納了巨,明德息了一聲,被李驥堵在了嚨裡。

「……京城的冬天越來越冷了……」

說話的聲音慢悠悠的,一點也沒有自己正在點火燎原的自覺。

借著水流的潤撥,覺益發的鮮明,明德幾乎站不穩:「你還囉唆什麼?混蛋!……」

「我在為我以後的福利著想。」李驥慢悠悠的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連呼吸間的氣流都纏綿在一起,「說罷明德,我要是來這溫暖潤的江南過冬,這每連個落腳的都沒有,可怎麼是好呢……」

「關……關我什麼事!……」

的巨突而狠狠了一下,麻的覺彷彿電流一樣蜿蜒而上,接著戈然而止。明德難以抑制的了一聲,彷彿哭泣一般。

李驥不無得意的低聲問:「關你的事沒有?」

明德噎一聲,息著大罵:「你個卑鄙無恥的混蛋!小人!落井下石!……啊……」

李驥緩慢的著,輕聲笑問:「繼續啊。」

明德幾乎什麼都說不出來,話一出口就變了強忍□的,在煙霧彌漫的水聲中人心魄。李驥抓住明德的一隻手,僅僅托著他讓他勉強站住,但是隨著作和□的頻率越來越急,積累的快就越發讓人難以站穩。

「行、行了……我答應你……行了……」

李驥息著問:「答應什麼?」

「每年冬天……啊……」

登頂的快裂開來,水聲中明德徹底的了下去,耳朵裡嗡嗡的幾乎什麼都聽不見。李驥親吻著他的額角,心滿意足的笑了:「……嗯,每年冬天都來,記著這可是你邀請我的啊。」

明德想反駁,可惜一點力氣也沒有,剛張口就被實實的堵住了。

李驥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愉悅:「……答應過的事就不能反悔哦。」

夏過秋至,寒霜初降,明黃的儀仗來了又去,終年不變的皇恩浩。那座大宅子裡始終是熱熱鬧鬧的,春花開滿庭院,夏荷鋪滿池塘,最冷的時節裡始終都有一個他如珠如寶的人執手相伴,度過最寒冷最寂寥的時

然而他看不到的京城,那九重深深宮牆裡,始終是春夏所達不到的地方。那個男人屈指算著,一天一天的等待天氣轉寒,在最的季節裡苦苦的等待著世人都避之不及的臘月寒冬。

須臾間時如梭,剎那便是歲月經年。花間紅欞幾度春秋,恍然間已經春花過盡,冰消雪融。

世間一場大夢,髮梢三尺秋霜。

和順十三年,乾萬帝李驥從深宮九重間消失了。

有人說太上皇殯天,有人說他已經仙;史書上記載不詳,只道是為尊者諱,匆匆記下了幾筆生平。

乾萬帝及冠即位,一生勇慨,戰功煊赫,當流芳後世。

除此寥寥幾句話,便再無其他。

明德打開門,李驥站在石階下,向他出手,恍若是多年前初見。

「不會再趕我走了吧?」

明德抬起手,指尖相的剎那間被抱在懷裡,彷彿他還是那個可以任縱的孩子,一切肆無忌憚都有那個男人的當作靠山。

然而其實已經過去了經年。

「……那個時候你說你我……現在你還我嗎?」

李驥的笑聲沉實得彷彿從腔裡發出來:「我一直都你。」

在他肩窩裡,明德幾不可見的點點頭,嘆息的聲音散落在風聲中,「……我也是,……」

史書記:和順十三年,帝沉屙退位,太子明秀登基,改清和年號。太子弱而獰厲,言笑晏晏而喜怒不顯。十四歲北伐,駕親征,殺伐決斷不下其祖,天下嘆服。然吏治殘暴、下過嚴,史為詬病。

又及:清和五年,國師不知所蹤。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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