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第一章 神農使者 (1)

西下,漫天晚霞映得海面一片金黃,微波搖,浩浩數千里盡是金。晚風煦暖,吹過這萬仞絕壁上的楊樹林,卷起漫天白絮,洋洋灑灑四,落在他的鼻上,臉上。溫暖而刺覺,讓他突然想起了小時的諸多事

這里是他初次看見大海的地方,想不到時飛逝,造化弄人,他今日竟又來到這東海南際山。此正是南際山的正峰,他邊的山頂溪流汩汩流過桃樹林,匯激流,從龍牙巖飛瀉而下,形聲勢驚人的萬丈瀑布。由于山勢過高,瀑布傾落到半山腰,便被海風吹得飛花碎玉,各散西東。在山下龍潭邊,早已見不著瀑布,只可漫天的細雨。

如舊,逝者如斯。然而當年的壯志年早已變了鶴發老者。

再過幾個時辰,春天就要過去,他的人生呢?老人心中泛起淡淡的哀傷。落花飛舞,蝴蝶盤旋,晚霞如火,濤聲。他躺在崖邊草地,聆聽耳邊流水,天際海鷗,心中一片澄靜。

距離他七尺之外,有一株艷麗的碧玉海棠。僅僅這七尺之距,他的手卻再也無法到。而那只蝴蝶卻輕盈的落在海棠的花瓣上。

碧玉海棠濃郁的花香混合著青草的綠味道、微風中夕的氣息,氤奇異的氣味,從鼻翼一直到他的心里。

大荒305年,他在南際山頂一劍擊敗琴鼓九仙,名,春風得意。那一夜,他與丁香仙子并坐山頂溪邊,他摘了一朵碧玉海棠別在丁香發上,卻被徑直拋瀑布之中。那一朵碧玉海棠,是不是就是這一枝呢?玉溫香,宛若猶在鼻息之間。

在這楊樹林中還發生了什麼事呢?他恍惚的回憶,是了,大荒326年,他在樹林中邂逅年氣盛的靈仰,斗到第三百九十二回合,他在靈仰背上用樹葉寫出“年英雄”四字,令后者棄劍認輸。

大荒357年,他在龍牙巖上目送空桑仙子東渡湯谷。那夜他喝了九十八壇酒,醉得不醒人事。翌日拋劍龍潭,單西游,再也沒有來過南際,直至今日。如此算來,他竟有兩百余年未曾到過此了。

想不到兩百年后,故地重游,竟恰逢百草毒發,注定塵埋此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到此,他忽然覺得說不出的輕松。只是此番東來,原為一事,此事未竟,又怎能安心化羽。

剛想到此,一只蟈蟈從草叢中歡快的跳了出來,在他邊停住。他側過臉,蟈蟈瞪著他,須輕輕擺。過了一會兒,蟈蟈傲慢的跳到他的上,跳過草叢,揚長而去。

他啞然而笑。原來現在他連一只蟈蟈都不如。

兩百年前他便已天下無敵,降龍伏虎何止千數。想不到今日僵臥山頂,毫不能彈,竟連一只蟈蟈也不將他放在眼中,世事無常,無稽如此。他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聲浩,林鳥驚飛。

老人突然停住笑聲,將頭在草地上側耳傾聽。遠遠的從楊樹林外傳來了腳步聲。老人臉上登時出喜,但是再聽了片刻,便失的搖了搖頭,又仰面而躺。

過了半晌,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衫襤褸的年從林子里走了出來。那年約莫十三四歲,滿臉塵土,一雙大眼靈異常,腰間斜斜了一枝綠竹笛。年四下張,看見一個鶴發紫杉,神仙也似的老者躺在草地上,正瞪著眼他,便展笑道:“老前輩,剛才是你在笑吧?”年周邋遢,但這一笑起來,登時如云開雪霽,英氣人,讓人看了不自的喜歡。老人哈哈笑了三聲。年突然收斂笑容,裝出一副兇的神道:“正好!我剛才正要打下幾只云雀,就被你的笑聲給嚇飛了!一頓晚餐全沒啦!你得賠我!”老人瞧得有趣,笑道:“那還不簡單。”突然長聲大笑。

笑聲如平地焦雷,震耳聾。年猛的一個踉蹌,便重重摔在地上,面蒼白,兩耳翁翁作響。天上忽然直落下十余只鳥雀,全都落年懷中。

老人斜著眼他,笑道:“小子,這頓晚餐夠不夠?”年瞠目結舌,看了半晌懷中被笑聲震暈的鳥雀,又看看老人,滿臉驚異之

老人道:“小子,這頓晚飯我也有份。你快去燒了,分些給我嘗嘗。”年臉上的驚異神逐漸變為佩服與羨慕,愣了半晌,綻開笑容道:“妙極,妙極!前輩這一笑,飛禽走都要大大遭殃。不知前輩哭起來會怎樣?”

老人啼笑皆非,那年哈哈大笑,拿服兜了鳥雀到河邊,拔洗凈,生火燒烤。老人暗暗觀察,見那年眉清目秀,天庭飽滿,四肢修長,骨骼奇俊,竟是一個天生的練武胚子。心中微微一

作麻利,似乎于烹飪之道,片刻工夫,便傳來濃郁的烤香味。年見老人狂吞讒涎,笑道:“莫急,還需加點調料。”起走進樹林。老人一日未曾進食,雖周,行將化羽,但聞到香,忍不住還是激起強烈食

過了片刻,年手里抓了一把青草和紅野果出來,放在一塊巖石上研磨。老人畢生中有一大半工夫用于嘗試采集百草,一眼便認出年所取草果,乃是甘華草和赤仙果。這兩種草藥味道酸甜而略苦,有活舒筋之效。想不到那年竟也識得,心中不由多了幾許嘉許。

年將紫漿料均勻的涂抹在烤鳥上,反復翻轉,登時四周盡是一奇異的濃香。年取了幾串鳥,遞給老人道:“老前輩,現在才剛夠火候。”老人道:“我全不了。你喂我吃吧。”年將撕下,送到老人口中,見他狼吞虎咽,笑道:“老前輩,味道如何?”老人起初一口咬下,只覺脂香四溢;再一品味,甘甜中微有酸意,不似鳥,而如漿果;再三咀嚼,竟似有千種滋味,變化多端,無可細表。老人贊道:“果然妙極!”

年道:“前輩,你周脈不暢,所以我加了兩味草藥,一則佐味;二則舒筋活。”老人一愣,笑道:“小子,你心眼倒好。”年笑道:“投桃報李。倘若不是前輩笑了幾聲,我今晚就得喝西北風了。”

兩人相對大笑。吃了半晌,老人方覺轆轆腸得以緩解,一暖洋洋的熱力通達周,手腳竟可以略微彈。但老人心中雪亮,這不過是回返照而已。年見他可以彈,則大喜過

老人對這年已頗有好,道:“小子,瞧不出你年紀輕輕,倒燒得一手好菜,還能識別藥草,了不得!”年打了個飽嗝,得意道:“我的本事多啦,有空再給你幾手。”年打量了老人一會兒,搖頭道:“前輩,我瞧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高人,怎麼會在這荒山野嶺上,不得彈呢?”

老人淡然道:“那有什麼希奇。人生生老病死,原是平常事。我活了兩百多歲,也該死啦。”年吃了一驚,皺眉道:“前輩……”老人道:“我幾百種毒素,今日一腦兒發作起來,經脈盡壞,不過三個時辰,就要全化,變化石啦。”年大為吃驚,想不到這老人明知將死,竟是如此豁達,心中敬意更盛,同時暗暗難過。老人見他神,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道:“這孩子心腸很好,悟極高,骨骼又佳,是一塊上好材料。老天讓我在此歸西,原來確有深意。”

老人年道:“小子,你和我很有緣分。你什麼名字,父母何人?”年道:“我拓拔野。我父母很早就死啦。”老人早已猜到他是孤兒,點頭道:“年紀輕輕便獨自闖天下,很是不易。”

年拓拔野道:“前輩,那你尊姓大名?”老人微笑道:“我神農。”

倘若是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只怕會立即跳將起來,但拓拔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這個老人乃是當今天下的天子神帝,神農氏。神農兩百多年前便已無敵天下,斬妖除魔,被五大族奉為天子。在位50年后,天下大治,百姓安居樂業。五族四百八十城,人人歸心。大荒402年,神農離神帝城,孤游歷天下,采百草尋長生之藥,此后百余年,行蹤飄忽,神龍首尾。時有神帝賜藥救人的傳聞不絕于江湖。只要神農尚在人世,天下便太平無事,無為而治。

誰料威鎮天下的神帝路經東海南際山時,竟百草毒發,經脈迸壞,化如巖。

拓拔野自小父母雙亡,在鄉野間長大。雖然流浪江湖數年,但對天下之事知之甚,對神農二字聞所未聞。雖然亦知神帝,卻不知神帝名諱。所以聽老人自報姓名,竟無毫詫異之

神農道:“咱們萍水相逢,卻很投緣……”拓拔野笑道:“如果前輩愿意,我們便是朋友。”神農哈哈大笑:“我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朋友啦。想不到將死之際,竟然了一個好朋友。”他心中舒暢,笑聲中不帶任何凌厲勁道,但也震得樹葉簌簌飄落。此時落日早已為群山吞沒,湛藍的夜空已有淡淡星群,晚風涼爽。兩人坐在南際山頂,侃侃而談,一老一,竟如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萬丈之下,濤聲,四側奇花異草,松濤陣陣,宛若仙境。

神農覺得周又開始逐漸冰冷僵,頃刻間雙腳已經無法彈,心知不消一個時辰,便要化為石,當下道:“小朋友,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答應?”拓拔野知他時限將至,心中難過,道:“你放心,不管什麼事我一定辦到。”

神農從腰間掏出一塊紫的木牌,正面三個大字:神木令;背面一行小字:見此神令,如帝親臨。拓拔野字識得不多,更不知這是神帝信,此牌一出,九萬里神州無敢不從。

神農神凝重道:“小朋友,此事相關重大,稍有閃失,便有數十萬百姓要刀兵之禍。”拓拔野吃了一驚,剛要相問,神農已撕下一幅裳,咬破食指,在帛上書幾行,然后將木牌包在書中,折疊遞給拓拔野。神農道:“你必須在將此木牌、書送到西南玉屏山,給一個做青帝的人,讓他在七日之趕到蜃樓城。”拓拔野聽得糊里糊涂,問道:“倘若我找不著青帝,或者他本不在呢?”

神農道:“那麼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在七日趕到蜃樓城,把這個木牌給蜃樓城的城主喬羽。”拓拔野將這幾句話默記于心,問道:“玉屏山和蜃樓城在哪里?”神農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羊皮書,給拓拔野。

書僅掌大,但厚達兩百余頁。封面三個大字:大荒經。里面盡是麻麻蠅頭小字,還有許多地圖。神農道:“我游歷天下兩百年,寫此書。記述大荒七百余山、四百八十城的地理位置、奇花異草與妖魔靈。倘若你想去任何地方,或是尋找任何東西,不妨查查此書。”拓拔野大喜:“妙極。”

神農見他如獲至寶,喜不自勝,心中也頗為歡喜,原以為自己化羽歸西,此書將永無傳人,不想還能如此,倒也寬。神農又從懷里取出兩本羊皮書,給拓拔野道:“這兩本書便當是朋友的禮,一并送給你吧。”拓拔野見一本封面為《百草注》,一本封面為《五行譜》,筆跡與《大荒經》相同,也是神農親筆所著,心中歡喜,但突然明白這是他臨終,不由又是一陣難過,眼眶登時紅了。

神農拍拍他的頭,笑道:“傻小子,人生聚散離合,如浮云變幻,宇宙萬,盡皆如此,何必難過?”拓拔野卻不知怎地,更是悲從心來,淚水奪眶而出。

神農嘆道:“可惜我經脈已斷,否則可以傳你一功力。”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羊皮囊,遞給拓拔野,笑道:“這里還有十六顆神農丹,倘若傷中毒,一顆便足以讓你化險為夷。每服一顆,可以蓄氣養神,增長功力,不過不可服用過勤。”

拓拔野對武學力一無所知,但也知道囊中乃是不世奇藥,又驚又喜又悲。神農道:“這三本書中最讓我得意的乃是《百草注》,世間奇花異草,屬功效,相克相生之法,都略有備注。小朋友,你對草藥頗有天分,很合我的胃口,這本書送給你,也是再好不過的事。”他面容一正,正道:“只是有句話你當牢記在心。百草注乃是救人之書,萬萬不可用于害人。”

拓拔野點頭稱是。

神農道:“這本五行譜,眼下對你太為艱深,不必多看。倘若你將來有志武學,倒可以研習。”他遲疑了一下,又道:“不過終究太過深奧,稍有不慎,便有走火魔之虞。”

拓拔野將三本書包好,納懷中。

神農道:“山下龍潭有一種靈龍馬,日行千里。此去玉屏山兩百余里,去蜃樓城兩千余里,沒有坐騎,以你的腳力在七天趕到,那是萬萬不行。”

神農見拓拔野滿臉迷茫之,知他毫不懂降伏靈之法,便又道:“每種靈都有弱可制,你只需發現并制住它的弱點,它就乖乖聽命。不過伏本之道,在于與它心智相通。但這可是一門大學問,一時半刻可學不會。”

神農頓住,在地上畫了一只龍頭馬的怪,在它脖頸畫了一個圈道:“龍馬的弱點在于它頸的赤。你只需翻到它背上,牢牢抓住鬃,死不撒手,不消片刻,它就老老實實,指哪去哪啦。”

當下神農又教了拓拔野幾招簡易工夫,如何騰上馬,如何跳躍挪騰,如何抓鬃抱頸。拓拔野生聰明,一學即會,模擬演衍,竟不差分毫。

神農四野,只見明月在空,云淡風輕,黑的樹林如波浪起伏,心中微微悲涼,笑道:“小朋友,時間不多啦。你先服一顆神農丹,再到龍潭降伏龍馬,趕到玉屏山去吧。”

拓拔野與他相識雖不過半日,但一見如故,說不出的投緣。自己自父母雙亡,獨自流浪江湖,幾無朋友,今日好不容易了一個忘年友,更蒙他贈賜奇書靈丹,可謂半師之恩,心中早已將他當作至親之人。豈料他竟只有半日命。此時一別,以后便永無相見之日。如此一想,登時心如針扎,淚水泉涌。

神農舒舒服服了個懶腰,躺在草地上,仰漫天星辰,手里攀下那枝碧玉海棠,放在鼻前深深一吸,嘆道:“如此良辰景,豈能辜負。日月星辰,與我同化,夫復何求!”

拓拔野淚眼朦朧,手去拭,卻涌出更多淚來。迷蒙中看見一顆斗大的流星緩緩劃過。神農沒再看他,低聲唱一首陌生的歌。

拓拔野心中悲痛,跪下朝神農叩了三個響頭,轉大踏步向山下走去。一直走到半山腰,依然聽見神農斷斷續續的歌聲。

“朝曇花,咫尺天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九萬里蒼穹,風弄影,誰人與共……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百年江湖……”

※※※

正深,星漢無語,林風簌簌。四周漆黑一片,拓拔野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一手扶著周側的林木,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心中不住的想神農此刻是否已經全化,又是一陣陣難過。

懷中的三本書和神木令,心道:“前輩臨終重托,無論如何也要代他完。他說此事干系重大,牽涉數十萬百姓的命,卻不知是什麼事?玉屏山的青帝又是何人?”心中一大團的疑問,翻江倒海的涌了上來,人重托的責任與強烈的好奇心織一起,使他重新振神。

南際山山高萬仞,倘若如此一步步黑下山,即使到翌日正午,也到不了山下。況且拓拔野走了一日的山路,未曾好好休息,此刻正值午夜,疲憊困乏。拓拔野走了半晌,困倦之意更盛,眼皮逐漸沉重起來。稍不留神,腳下一,頓時摔滾下去。

拓拔野只覺天旋地轉,自己急速滾落,不斷的撞在樹干與石頭上,劇痛中變向,繼續滾落,猛然頭部重重撞在一個巖石上,登時暈了過去,就此不醒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拓拔野方才悠悠醒轉。他張開眼,只見月懸中天,清輝普照,頭頂樹影枝椏,仿佛要落下來。拓拔野頭上上無一不痛,手去腦后,殊不料方一彈,下咯拉拉一陣響,猛地一沉,又向下疾落了數丈!

拓拔野心中大驚,雙手胡一抓,抓住一條長的藤蔓,用盡周力氣抱住,下落之勢方才稍減,又落了丈余這才穩住。拓拔野驚魂未定,小心翼翼轉頭朝下去,這一瞧之下,頓時魂飛魄散。原來他竟懸空在萬仞峭壁上!

下只有崖巖上長出的樹枝與藤蔓,網,將他堪堪托住。下面便是龍潭,幽冷寒碧之氣,隔了老高猶能到。左側十余丈,從龍牙巖傾瀉的龍湫瀑布宛如天河傾落,到此已經化為滿天的牛細雨,偶爾夜風吹過,便帶來水滴,清涼徹骨。

拓拔野素來膽大,但這次也不免心中發。他左右旋顧,周圍盡是堅巖峭壁,青苔滿布,不留手。此離最低的崖頂說也有數十丈,要想攀爬上去,難若登天。而龍潭距此也有百余丈高,且不說龍潭之寒極盛,不知有何怪,單這高度摔將下去,到了水中只怕連頭都了四瓣。

他弓起子,雙腳盤在藤蔓上,騰出左手,懷中的神木令和三本書,見都未丟落,稍放心。但自己親手制的竹笛卻不知掉到何,頗為懊惱。

眼見明月逐漸西沉,時間飛逝,自己雙手酸疼難當,一點點向下去,拓拔野心中焦急,心道:“死在這里,那也罷了,但前輩的重托,卻要因我而耽誤。倘若當真關系數十萬命,那可糟糕至極!”

拓拔野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定下來,閉目尋思。他突然想起神農所賜的神農丹,右手、雙腳鉤住藤蔓,左手懷,到那個羊皮囊,用食指與中指夾出一顆。

下,那紫的黃豆大的丹丸看起來毫無特別之。拓拔野來不及細想,就將神農丹拋口中。神農丹口即化,一暖流從咽滾落,轉瞬間通達全。拓拔野覺得丹田驀地升起一熱火,如草原大火般席卷全,熱力從丹田直貫胃部、肝膽、心臟、咽,最后直沖腦頂。那熱力匯達頭頂,便如當頭一個焦雷,在頭頂炸開。拓拔野忍不住“啊”的一聲張口呼喊,一道紫的氣竟然從口中噴出。

拓拔野又驚又奇,只覺周不熱,低頭看去,雙臂皮竟如波浪般起伏,仿佛下面有驚濤駭浪一齊涌。皮迅速由白轉紅,再轉紫。

如此反復了一頓飯的工夫,那奇異的熱力在周周轉了七遍,方才逐漸淡卻下來。皮也逐漸轉紫為紅,又由紅轉為正常。但丹田仍能到一團熱氣在上竄下跳。拓拔野神大振,神采熠熠,只覺周充滿了力量。他心中驚喜集,忍不住大了三聲。聲洪亮,在寂靜的夜里,回于山壑之間猶為響亮。崖頂林鳥驚飛鳴。拓拔野大為得意,想不到自己竟也有如此氣力。

當下備,沒來由的充滿了信心。他突然想起平日在林中,看見猴子抓著樹枝搖擺飄形,靈機一。眼下別無他法,只有如此放手一搏了。他將懷中的木牌書籍靈丹掖好,的扎在腹之間,而后雙手握藤蔓,向下疾,腳尖不斷在崖壁上頓點,稍做減緩。

拓拔野只覺耳邊風聲呼呼,枝椏藤蔓不斷的刮打在臉上,上,得生疼。但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許多了。一邊低頭下,瞧見藤蔓已經接近末梢,連忙手抓住其他藤蔓,,繼續下

過了盞茶工夫,拓拔野已經頗為練,藤蔓轉換之間,竟也悠忽飄,破有猴子從容之態。他心中既是張又是興不住大聲呼喊、嘯歌。

不料還未歡喜多久,便有陡變突生。距離龍潭僅僅二十余丈,突然“呼啦拉”一聲巨響,龍潭水面激起十余丈高的水花,一只巨大的黑從潭中拔地飛起,徑直朝拓拔野猛沖去。

拓拔野大吃一驚,來不及低頭看所來何,便被那怪狠狠撞中,周頓時如被擊散了架,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子高高拋起。那怪一聲長嘯,倒似頗為歡愉,如影隨形,又急撞而來,拓拔野方甫落下,又被沖撞得朝天拋起。如此反復多次,怪歡聲更盛。

拓拔野在空中顛來倒去,急速上拋摔落中,勉力凝神細看。那怪黝黑,似牛非牛,長了一雙巨大的翼,在空中快速撲騰。怪頭頂長了一對圓球般的犄角,正是這犄角撞得他七葷八素。

拓拔野在空中轉之際,猛地調用丹田之氣,攥拳頭,發力向怪犄角之間的打去。怪低頭撞得正歡,瞧也不瞧,自己迎將上來,登時打個正著。拓拔野吃了神農丹后,經脈初通,神力大展,一拳擊出,已有驚人之力,這犄角間的又是怪脆弱之,以強擊弱,勝負立分。

痛吼一聲,重重摔落,撞在巖壁上,跌跌撞撞,掉龍潭中。拓拔野拳頭火辣辣生疼,心中卻是驚喜莫名,沒想到以自己小拳頭,竟能擊敗偌大的怪。但人在半空,來不及抓取藤蔓樹枝,便已筆直掉冰冷的龍潭之中。

尚離龍潭數丈之時,便已到刺骨的寒之氣,拓拔野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幽碧的潭水迎面撲來,撲冬一聲,水花四濺,人向森冷的水潭深沉去。

迅雷不及掩耳,變故太快,拓拔野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沉龍潭下幾丈。冷冰冰的水從鼻中、口中一齊灌進來,全如在冰窖,雙手雙腳在水中胡撲騰。

但是拓拔野水極好,加上剛服過純靈丹,熱沸騰,片刻之后,在這冰冷的潭水中,他已能自在的潛游,睜開雙眼視

水潭不如想象中那般深,周側也未看見其他怪。拓拔野死里逃生,喜不自勝,在水里愜意的舒展,來回潛泳。向東游了片刻,突然發現不遠潭底閃閃發,近了一看,竟是滿地珍珠,相輝映。

拓拔野一口氣已經將盡,正要游上水面,驀地看見東南方遍地珠寶氣中,一條白仰頸嘶吼。那怪朝他走來,但行了幾步,便被嬰臂的鋼鏈拉住,不能再前進分毫。拓拔野不及多看,迅速上浮,沖出水面,張口深深吸了一口氣。

龍潭三面靠懸崖陡壁,一面對著山谷草地。此時月亮已經懸掛在西邊的山腰樹梢,雪白的的月照在龍潭上,漾著清冷的。西北面岸邊,那只似牛怪正在甩頭,抖落水珠,聽見聲響,立即抬起頭,看見拓拔野正瞪眼瞧它,登時嚇得嗚鳴一聲,掉頭撒開四蹄,轉瞬間逃了個無影無蹤。

拓拔野哈哈大笑,大得意。想起水底怪,好奇心起,不知是否就是神農所講的龍馬。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猛地扎了水底。

這次在水中更為自如,視野也更為廣闊清晰。那只白倒像一只白鹿,只是上遍布魚鱗,腮上長了一對魚鰓,一張一合。頭頂只有一支鹿角,雙目火紅,脖頸頗長,上兩條龍須擺舞不停,張口嘶吼時,犬牙錯,威風凜凜。

頸上被嬰臂的白鋼鏈鎖住,只能在方圓三丈行走。那怪見拓拔野去而復返,甚是激,不住的朝他沖來,被鋼鎖勒住,仰首蹄,嘶吼不已。

拓拔野畢竟年,又未曾見過這等靈,不知吉兇,心中不免忐忑。但是見它為巨鎖所縛,眼的瞧著他,不住的悲鳴,不由起了憐憫之心。拓拔野從小過頗多苦頭,因此見人苦,,極易激起同心。黃昏時,在南際山頂邂逅神農,便是因此與他相識相,結下一段奇緣。此刻見這怪囚于潭底,將心比心,倘若自己被囚于此,縱使不被淹死,那也要被活活郁悶死。

拓拔野游到怪,仔細端詳那大的鋼鏈,尋思如何將它解開。鋼鏈似是由百煉鋼與其他東西合煉,在珍珠耀下,閃爍著淡紅澤。拓拔野咬牙用力扯了幾次,鋼鏈紋

拓拔野雖然服了神農丹,但一來自己素無功底,平白添了神力,也不知如何調使;二來此鋼鏈乃是幾十年前一個奇人所鑄,混合北海十七種金屬而,莫說是拓拔野,縱然是江湖中超一流好手,也不能空手將鋼鏈斷開。

拓拔野無奈,只好浮上水面換氣,再下潛尋覓其他方法。來回試了十余次,終究沒有發現什麼法子。那怪似乎也頗為沮喪,里咕嚕嚕的發著怪聲,垂頭喪氣。

拓拔野眼角掃,突然發現幾丈開外,幽暗之中,有奇異的芒一閃即逝,但眩之強,竟勝過遍地珍珠。那怪似是十分驚恐,沒來由的向后退了許多步。

拓拔野心中大奇,不知那里有何事,竟讓它如此驚懼,于是朝那里游了過去。

游到近,方才發現竟是一柄青灰的鐵劍,斜斜在潭底的泥之中,外表看去,無甚希奇之,卻不知先前的眩從此劍何發出。拓拔野輕輕一提,就將那劍拔了出來,那劍竟是一柄長不過三尺的普通鐵劍,沉于水中已久,銹跡斑斑。只有劍柄上刻了“無鋒”二字。既是無鋒,那想來也不如何鋒利了。

拓拔野原想用此劍斷開鋼鏈,但這一看之下,大失所,將劍拋了出去。劍在水中悠悠的飄了會兒,斜斜的落下。拓拔野剛要轉,卻被眼前一幕震得目瞪口呆。只見那無鋒劍如弱柳扶風,飄忽間,竟然沒一塊潭底巨石,深達尺余。

拓拔野神大振,游到劍邊,雙手握住劍柄,用力將劍拔出。其時一道月斜斜潭底深,拓拔野將劍一轉,登時閃過一道眩目的芒,他舉手擋住眼睛,緩緩的移開手掌,赫然看見劍上刻了兩個小字,在月下微微泛著金暈。定睛看去,竟是神農二字!

拓拔野驚愕之下,險些嗆了一口水,當下抱劍浮上水面。此時月將西沉,晨星稀疏,天極黑,再過一陣,天便要亮了。

拓拔野在月下仔細端詳,那無鋒劍劍果真有神農字樣,反轉過來,另一側劍也有兩個字:空桑。

此劍原是二百余年前,木族圣空桑仙子的佩劍,也是木族七大神之一。當年空桑仙子在東海邂逅神農,兩人一見鐘。空桑仙子將無鋒劍送給神農,聊解相思。神農在無鋒劍上用金剛指刻下兩人名字,當作兩不渝的見證。但是五族圣必須為,終不嫁。空桑仙子為此被木族長老會流放湯谷。而神農為神帝之尊,竟不能犯五族之約,解救心之人,只能目睹空桑仙子東渡湯谷,獨自在南際山頂喝得酩酊大醉。那日他心如死灰,將無鋒劍拋龍潭之中。孰料此劍在潭底沉睡兩百年,竟在神農化羽之日,為誤龍潭的拓拔野所發掘。兩人緣分,實是命運使然。

拓拔野自然不只此劍來歷,但是瞧見神農二字,卻也猜得出此劍必與神農有極深淵源,心中驚奇喜樂,不可言喻。想到此劍主人,此刻怕已在山頂化為堅巖,頓時又悲從心來。他爬到岸邊,雙手捧起無鋒劍,跪下又朝山頂扣了三個響頭,唏噓不已。

月以西沉,天將亮。拓拔野決計趕快將怪救出,便去尋找龍馬,收服上路。他再次躍水中,口中銜劍,雙手劃,很快便來到那怪邊。那怪遠遠見他口中的無鋒劍,便驚恐不已,向后倒退,一直退到水底崖壁。口中發出嗚嗚的悲鳴,全然沒有起初威風八面的姿態。

拓拔野心想:“此劍必是收降靈的利,所以它才這麼害怕。”想到此,他將無鋒劍握在左手,放至背后,慢慢走上前,手在那怪的脖頸上不斷。那怪起初十分懼怕,但也不敢躲閃,著頭任由拓拔野。過了盞茶工夫,怪見拓拔野滿臉微笑,只是不住的挲它的脖頸,并無惡意,驚懼之意稍減,開始放松下來。

拓拔野大樂,心想:原來這靈和普通也沒什麼區別。就象從前的阿黃,起初對我兇,老是吠個不停,但是親近一會兒,就跟我好了。

待到怪完全放松,拓拔野這一口氣也差不多憋到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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