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命系他手，自然冒險不得，但倘若他要挾，豈不令天下人笑話？當下淡然道：“你假冒神帝使者，造圣諭，欺騙五帝，這大罪比之造反又如何呢？”他轉對喬羽說道：“喬城主，一個月前，神帝早已在南際山頂化。有人瞧見拓拔野將神帝神木令走，偽造書。這幕後指使之人，應當不是你吧？”蚩尤大怒，罵道：“老匹夫！你含噴人！”纖纖道：“拓拔大哥東西？當真可笑。瞧你賊眉鼠眼，不敢真面目示人，我看哪，你才是小吧？”

水伯天吳毫不理會，徑直道：“木族長老唐石城在南際山上親眼所見，那還有假麽？蜃樓城為保全自，竟出此計，人神共憤。朝谷奉天承運，討伐逆。別說犧牲犬子，即使全城戰死，又有何憾？”他說的大義凜然，倒真如是義軍一般。蚩尤氣得面煞白，直上前拼命，被科汗淮拉住。

水伯天吳突然喝道：“宋奕之，還不手！”那宋奕之突然將刀橫在喬羽脖頸上。眾人大驚，過了半晌蚩尤才嘶聲道：“你這個賊。原來是你出賣蜃樓城！”喬羽臉上驚詫困，嘆道：“宋六弟，這是為何？”宋奕之面如死灰，低聲道：“喬大哥，我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有對不起你了。”喬羽揚眉怒道：“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蜃樓城十幾萬兄弟姐妹！倘若想要喬某命，你說上一聲，喬某將頭顱割了給你又有何妨？但為何連累城中百姓？”宋奕之頹然不語，面有愧。

水伯天吳嘿嘿笑道：“蜃樓城已被我水族大軍攻下，你們困之斗，又有何益？”拓拔野喝道：“老水妖，快將喬城主放了，否則野爺可真沒耐了！”他再一用勁，劍鋒登時又進了三分，十四郎痛得大。

水伯天吳盯著科汗淮道：“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龍牙侯愿不愿意？”科汗淮道：“倘若依舊是勸降的話，那便不用說了。”水伯天吳道：“把犬子放了，我便任由拓拔野、令嬡和喬公子走出這扇大門。”他膝下只有這麽一個兒子，雖然適才言語豪壯，但實是不敢以此相賭。況且此刻島上盡是水族圍兵，他們三個年未必逃得出去。蚩尤厲聲道：“老水妖，你當爺是貪生怕死之輩麽？”

科汗淮沉半晌，突然在纖纖耳邊低聲細語。纖纖不住的搖頭，淚珠晶瑩，奪眶而出。科汗淮的臉頰，拭去的眼淚。又以“千里傳音”對拓拔野和蚩尤同時說道：“眼下蜃樓城雖被攻破，但仍有許多弟兄在外狩獵。要想奪回蜃樓城，首先便要保存實力，將失散的游俠們召集起來。咱們一起困此，定然兇多吉。倒不若你們先行離去，暫時到東海古浪嶼避上一避。我一定會和喬城主到那里與你們會合。”

拓拔野知道此言非虛，這水伯天吳功力驚人，又有如此多水妖圍困，且喬羽落在他們手中，倘若自己三人在此，恐怕只會拖累。倒不如先離開此，說不定科汗淮心無旁騖，反倒可以伺機救出喬羽，再與他們會合。他對科汗淮極為信任，當下點頭。

科汗淮又蠕傳音說了半晌，蚩尤卻是死也不肯，只是搖頭。喬羽突然大喝道：“蚩尤，喬家兒郎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能如此婆婆媽媽，不大事！”蚩尤全一震，回頭向父親。父子二人對視半晌，蚩尤這才稍作遲疑，緩緩點頭。但方一點頭，雙眼登時便紅了。一個多月來，拓拔野首次瞧見蚩尤如此脆弱，將心比心，不由替他難過。

當下科汗淮道：“好。既然水伯這麽說，咱們便一言為定。”隔空掌。水伯天吳點頭道：“一言為定。”隔空擊掌為誓。拓拔野在十四郎耳邊低聲道：“孫子，今日暫且饒你一命。下次看見爺爺，趕逃得遠遠的罷。”輕輕一送，將他推下樹去。早有水妖涌上前將他接住。

拓拔野哈哈一笑，躍下梧桐，與蚩尤并肩而立。

科汗淮傳音道：“此去古浪嶼千五海里，途中多險惡。你們一定要小心。到了島上，纖纖極為悉，你們先安頓下來，不必擔心。我和喬城主快則十日，慢則一月也會趕到島上與你們會合。拓拔兄弟，我這支珊瑚笛子你先拿去，當日那首金石裂浪曲你還記得麽？”

拓拔野點頭。科汗淮傳音道：“那便再好不過。倘若我和喬城主一月後仍未回到古浪嶼，你便拿這支珊瑚笛到東面三百海里的珊瑚島去找東海龍神，吹奏這金石裂浪曲，他定會借兵給你們。那時你可以帶著龍神兵到蜃樓城附近海域尋找失散的游俠，共商復城大計。”

科沙度冷冷道：“六侄子，再不讓他們走，只怕就走不了了。”科汗淮從腰間取下珊瑚笛給拓拔野，拍拍拓拔野與蚩尤的肩膀，傳音道：“蜃樓城復城大舉，就在你們肩上。不必兒長，務必以大局為重。只要齊心協力，重建自由之城便指日可待。”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纖纖就給你們照顧了。多謝。”

拓拔野與蚩尤齊齊點頭，躍上白龍鹿的脊背。蚩尤回頭瞧了一眼父親，見他角含笑，目中滿是贊許期待之，心中悲憤、難過、擔憂諸多一起涌將上來，險些便要哭出聲來，猛地回頭道：“走罷！”

拓拔野抱纖纖，道：“鹿兄，走了！”白龍鹿長嘶聲中，昂首踢蹄，急電般沖出門去。纖纖回頭道：“爹爹！爹爹！”淚眼朦朧中，瞧見門外水妖水般涌院中，墻里斷浪氣旋斬沖天飛起，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眩目的芒。

※※※

白龍鹿蹄下生風，一路狂奔。沿途去，火沖天，刀劍影，呼喝廝殺之聲遍野傳來。滿地尸，屋敗樓破，一片狼籍。蚩尤悲不可抑，撕破裳，立在鹿背上嘶聲狂吼。

突然“嗖”的一聲，一枝利箭破空來，從背後貫穿蚩尤左肩。蚩尤怒吼一聲，抓住箭頭，將那長箭生生拔了出來。鮮飛濺中，他猛然轉，抓起斷月弩，彎弓搭箭，瞄也不瞄，勁而去。後面傳來一聲慘呼，襲的弓箭手當中箭，翻落馬。

拓拔野回頭去，只見黑一片水妖騎兵追將上來，箭如飛蝗，集來。當下道：“鹿兄，今日看你如何與飛箭賽跑！”那白龍鹿嘶鳴聲中，猛然加快速度，竟在剎那間奔出數十丈遠，那數百枝長箭紛紛在他們背後數丈落地。

蚩尤站立鹿背上，彎弓箭，連珠不斷。他天生神力，箭程范圍遠勝常人，瞬息間竟死了數十名水妖，將他們嚇得不敢上前。白龍鹿又奔得極快，不一會兒將就追兵拋得不見蹤影。

一路上追兵不斷，前邊又時不時殺出阻兵。拓拔野雙掌飛舞，殺開一條路，蚩尤箭無虛發，退追兵。過了小半時辰，三人一終於甩開追兵，沖到岸邊。

此礁巖峭立，突兀嶙峋，絕非良港，是以沒有水妖登陸。波浪洶涌，擊打礁石，宏聲巨響，震耳聾。蚩尤躍下鹿背，縱跳橫躍，沒礁石之後。過了片刻，搖了一艘小型潛水船出來。原來他常常出海，生怕長輩得知，便藏了一艘能極為良好的小船在這險灘之。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場。

當下拓拔野抱起纖纖，拉著白龍鹿躍下水去，翻爬上船。船極小，白龍鹿上來後，幾已無法圓艙。勢危急，遠遠的又有追兵殺來。兩年不及多想，便各搖兩槳，飛也似的的朝海上劃去。

浪大風急，天空中烏云布。海天接，一道閃電陡然亮起，將蒼茫大海照得一片明亮。回首去，蜃樓城島上，火熊熊，映紅了半邊夜空。夢幻般瑰麗的大荒自由之城竟就此被付之一炬。西邊烏云開，一昏黃圓月無語高懸。

突然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風浪更急。小船在暗黑的大海上飄搖不定，宛如他們三人此刻的心。前方天海茫茫，漆黑一片。有一剎那，他們不知道該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