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麟去了哪里？

還是臘月二十六，他自然不可能頂著寒風在街上溜達，一個電話，方才來給他接機的人趕忙就到了，那個瘦油腔調的小子名高翔，是白鋒他那個開古玩店的舅舅手底下的人。

蔣夢麟搭著他的車打著哈欠，中午還沒過，外頭寒風刺骨的，蔣夢麟心神一，想起W市的兩個老人，開口說道：“去H市大廈。”

h市大廈是整個H市乃至Z省最有價商場，商場云集各類一線品牌，自然消費不低，蔣夢麟自從賺錢以來，倒是極有什麼花銷，只是這回前去探兩位老人，總不好空手前去，恰好高翔是個慣會討好人的，有他在也算是盡其用。

W市的天氣是出了名的惡劣，夏天熱死人冬天凍死人，高翔了解了大概，便帶著蔣夢麟掃起貨來。白鋒的舅舅手里有H市大廈的白金卡，算作貴賓待遇，蔣夢麟知道這回要買的東西估計不，干脆讓商場派人拖了輛載車跟在后面。

買了兩雙進口的羊暖靴、兩套簡單大方的大紅壽字圖案寒冬、皮草袖筒，蔣夢麟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買些補的藥材，于是帶了高翔就準備下樓，卻在樓梯口，上了一群意想不到的故人。

蔣方舟在樓下抬頭不經意間一掃，頓時滿腔激，兒子！

他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聽到兒子的消息了，因為和劉雅平淡，自然不可能對劉力揚升起什麼屋及烏的想法，一個中年男人，場跌跌撞撞，怎麼可能不想兒子！

他的激緒很快吸引了劉雅的注意力，劉力揚也循著他的視線一同了過去，臉頓時就黑了半截。

劉雅替他在帝都找的那個人是個半吊子，上學到最后劉力揚還是得參加高考，最后離B大的分數線差了將近十分，還是劉雅花錢擺平了關系才買進去了。企管系的學生，不是背景深厚，就是本確實有真才實學，靠走后門進來的劉力揚怎麼可能混得好？有錢人嫌他寒酸，書呆子看不起他績差，劉力揚幾乎是咬著牙在省吃儉用對外揮金如土，才拉回了幾個帝都富二代的友誼。蔣方舟對他在帝都的高消費已經漸漸有些不滿了，言語中也能顯些出來，所以自從到了帝都之后，劉力揚的日子開始越來越。

最讓他不忿的，還不是生活上的日漸拮據，而是蔣夢麟對他的不屑一顧！

他有什麼了不起的？要不是劉雅親自開口讓自己和他好，自己連說句話都懶的對他說，那麼小小年紀，心比天高，偏要買進人才濟濟的B大企管系，還營造出是自己高分通過的假象，不知的傻瓜們奉承他天才的覺？真虛偽！

偏偏劉力揚生氣的是，那群帝都的富二代二代還真吃這套！往日里那些人對自己的明都到哪兒去了？怎麼對上蔣夢麟，一個兩個的，就真都相信他有真材實料了？也不用腦袋想想，一個小山村出來的鄉佬，到帝都，休學了半年，居然考上全國分數線一等一的B大！？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可能！

劉力揚對蔣家，實際上一貫是有些看不起的。蔣方舟是個實打實的暴發戶，雖然比普通的暴發戶有點文化，但這無法掩蓋他是個暴發戶的事實，言談舉止、對對外的每一件事，都比不上劉力揚漂流海外所見到的那些一二代貴族們的做派。

為暴發戶的兒子，蔣夢麟又能好到哪兒去？別以為偽裝出溫和儒雅的表象自己就會被他騙過！只不過劉力揚沒那麼傻，蔣夢麟在系里人緣好那是出了名兒的，B大里在讀的學長們，包括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偽裝中庸的二代，都能和他聊到一起，系里追他的孩子們就他所知道的就有七八個，他當然不會那麼沒眼直接跑別人面前把蔣夢麟穿，但蔣夢麟的人緣那麼好，這代表了什麼？

那些帝都的鄉佬都吃這一套唄！

論起裝，誰不會啊？劉力揚于是也學起蔣夢麟對什麼都平平淡淡的樣子，有人來和他打招呼，就拉出確的笑容點頭問好，然后暗地里拼命地補充課外知識，但求要天南海北新聞政局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這在學風開放政治氣息濃郁的B大，確實是有點用的。加上劉力揚跟個傻大款似的三天兩頭請同班同學吃飯，出手大方又不計較，別說，他的人緣還真是漸漸好起來了。

雖然那些公認的背景深厚的學長們還沒有把自己當回事，但劉力揚嘗到了甜頭，已經更加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把那個一無是的蔣夢麟打得落花流水了。

蔣夢麟看到蔣方舟，連步子都不帶頓一下，直接抬腳進了電梯。

蔣方舟這下慌了神，兒子這是在怪他吶！

他一拍大慌忙就朝電梯上跑，里喊著：“小麟！小麟！爸爸在這兒！”

蔣夢麟皺著眉，卻不好裝作沒看見了，半冷不熱地把邁進升降梯的了回來，眼皮子一抬：“喲，真巧。”

跟在后面的劉雅臉立刻難看到極點。一瞧見蔣夢麟，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蔣夢麟劃得那一刀又快又狠，直直地在心里留下了一道慘烈的大疤！在蔣夢麟面前，劉雅說什麼也氣不起來，索不往前走，遠遠地墜在了后面。

蔣方舟自然覺到了兒子的疏離，心下立刻一涼，悔意更甚。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原本好好的家一定要拆散，卻娶回來一個比李月玲還要木訥的人！連唯一的兒子都不和他親近了！

這就是劉雅的功夫還不到家了。人吶，裝模作樣一天兩天，還是游刃有余的，可要是讓一如往昔地裝模作樣一兩年，沒有一定的功力，還真是有點困難。更何況，劉雅的日子，除了那道傷，實在是順遂地很，久而久之，不免就放輕了戒備，慢慢顯出許多從前的惡習來。

要不怎麼說呢。綿綿的鼻音、舉手投足的優雅典范、眼波流轉和雙頰輕紅，能是與生俱來的嗎？！要維持這個，可不是一般的累，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劉雅又何苦要這樣委屈自己呢？

一個家小姐，從小就在一手遮天的父親的保護下橫行霸道，要什麼有什麼，難免會養一些惡習。比如……揮金如土，再比如，強烈的掌控。

劉雅的掌控和占有，不是一般的強，蔣方舟平日出去應酬，過了晚七點，那查崗的電話是完全不帶停的，十分鐘一個，絕對不可能低于這個頻率。打不通？關機？有什麼好怕的，直接打電話給助理、書，他們總不可能關機吧？

到公司巡視一圈，直接開除了幾個盤正條順的前臺，換上幾個倒胃口的中年婦，還口口聲聲是蔣方舟作風不正派。

幾次下來，蔣方舟只覺得自己衰老地更快了，簡直對自己以前和劉雅生死不移的覺得無法理解。

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小麟……”蔣方舟的神有點萎靡，即便是筆的啤酒肚和紅艷艷的酒糟鼻也沒能掩飾住他眼里的疲憊，“久沒見到你了，你怎麼樣？”

蔣夢麟厭惡地掃了一眼蔣方舟已經有點微禿的腦門兒，皺了皺眉頭：“我好的，確實好久沒見，不過我現在有事兒，不如咱們改天遇上了再聊？”

蔣方舟被蔣夢麟毫不掩飾生疏的話噎地一滯。

劉力揚哼笑著開口：“小麟，你怎麼跟爸爸說話的？大過年的，你被跟吃了火藥似的。你平時在學校里對我不尊敬，我都不說什麼，但對長輩你可不能這個態度。”

蔣方舟對劉力揚含教訓的話聽得皺起眉頭——

我兒子，什麼時候到你一個拖油瓶來教訓了？

但聽到后面的話，蔣方舟又頗有些吃驚：“學校？小麟現在在讀大學？”

怎麼可能，蔣夢麟現在才……十六歲吧？

蔣夢麟好像才看到劉力揚的樣子，驚訝地挑起眉頭，對面尷尬的蔣方舟開口：“這位是……？”

他轉過頭，故作好奇地看著劉力揚：“劉同學平時在學校揮金如土，出手大方，可是出了名兒的，沒想到竟然還是親戚？真是榮幸，以后還請多多照顧了。”

劉雅一聽就知道不好，立刻出面來打圓場，心里使勁兒地埋怨劉力揚。

劉力揚從沒把他和蔣夢麟同班的事往外說過，劉雅也從來是毫不知，否則今天也不會被蔣夢麟一句話打得陣腳大。

劉力揚花的錢是哪個的？不就是蔣方舟的嗎？蔣方舟再怎麼大方，也不可能高興看到自己賺的錢被一個外姓人揮霍，劉力揚和蔣夢麟在蔣方舟心里地位的差距，劉雅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蔣方舟的臉立刻變得風雨來：“揮金如土？出手大方？力揚，你在帝都就干了這些事兒！？”

蔣夢麟對著這一家子即將吵起來的人，在心里嘲諷地笑笑：“父親要理家事，我就不多攙和了，晚點還要去看爺爺，我就先走一步了。”

蔣方舟呆了一呆，剛想出口挽留，就看蔣夢麟瀟灑轉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力揚還在原地為了蔣方舟落他面子的話氣得不行，眼神狠狠地盯著蔣夢麟離開的背影，真是棋差一招，竟然被他擺了一道。

蔣方舟可不管這個，蔣夢麟說的那些事讓他很不高興，回過神來，看著擔憂的劉雅，蔣方舟立刻開口說道：“我辛辛苦苦賺錢，不是為了讓他揮霍的！反正你想辦法，再生一個孩子，我蔣家的錢，總得有個自己人繼承。力揚明年的生活費，減半吧。”

劉力揚愕然地睜大眼：“減半？那我不是連油費都不夠了！？”

蔣方舟瞇起眼：“你上學開什麼車？留在家里就好了，平時在學校里，該有的花銷差不多就行了，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讀書，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劉力揚心頭大恨，全是那個蔣夢麟搞的鬼！

劉雅臉也有些發白，垂下頭去，著角狠狠咬牙關——

你平時在家連都不我，讓我去哪里生個孩子？

但轉念一想，自己在蔣家親戚姑子中間做好的布置，以及晚上去往公公婆婆老宅后計劃之中的事，劉雅心緒又漸漸平緩了下來。

不對！

劉雅忽然想起，那個死孩子，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他要去看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