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節》第五章

何初三故意給自己戴了個口罩,叮叮咚咚跑下樓。一個來看牙的常客正在樓下店面等他爹開刀,這時候就含著劣質棉花支吾問,“阿三?你今天不上學?”

“他冒了,在家休息,哈哈!”何牙醫連忙配合兒子的口罩說。他今天驚過度,家里又藏了尊大佛,本來不想營業。何初三卻認為突然休假會引人懷疑,兩父子一起趁著天早,打掃干凈店跡,仍舊開門接客。

何初三啞著嗓子跟這位什麼叔打過招呼,就匆匆出了門。拐到隔壁姐小食店買了一大碗咖喱牛雜,熱氣騰騰地端回來。

冒還吃牛雜?”常客含著棉花說。

冒怎麼不能吃牛雜!牛雜補氣益,乃中上品!”何牙醫急忙說。

何初三很無語地看了他阿爸一眼,覺得他阿爸張過度,遲早要穿幫。

何牙醫的確張得要命,就差沒沖到壩子里搖旗吶喊“我家二樓絕對沒有藏人”。戰戰兢兢地目送著自己兒子端著牛雜上了樓,他覺得自己肺都要嚇出了。

何初三把夏六一扶起來吃牛雜,夏六一背上都是刀傷,歪歪扭扭地用沒中槍的一邊胳膊靠著墻,面無表地只是吃。何初三則是蹲回去繼續溫書。

夏六一吸吸呼呼沒幾下就干掉了一整碗牛雜,好像終于緩過勁一樣,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靠在墻上發了陣呆,突然說,“水。”

何初三給他倒了一大杯水,伺候他喝完了,這位老爺又說,“煙。”

這次何初三搖頭了,“沒有煙,你傷,不能。”

“靠!”夏六一說,“煙!”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他媽印度阿三可有骨氣了,居然著脖子坐回去重新看書,徹底無視他。

夏六一瞪了一會兒眼,覺得沒什麼意思,于是靠回墻上,繼續發呆。兩人各自沉默,竟然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一上午。

到中午時分,何初三合上書本,站起來活筋骨,然后問夏六一,“想吃什麼嗎?”

“牛雜。”

何初三二話不說,叮叮咚咚下樓又給他買了整三碗牛雜,姐開始懷疑自己家牛雜鍋里是不是掉進去一包“白面”,不然怎能這麼上癮。

夏六一一邊吃牛雜一邊觀察室,這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基本上除了床,就是一張大凳子加一張小矮凳,還有角落里一個書柜,洗得干凈發白的窗簾被拉上了,看不出窗外是什麼樣子。

書柜、床頭、地面,麻麻堆滿了書,大多黃舊,像是從舊書攤上淘來的。此外還有幾本大部頭,看上去又新又致。

何初三把那幾本從學校圖書館借的大部頭整整齊齊收起來,放進破爛小書包,然后往充作桌面的凳子上擺上一個大碗,里面是白飯、兩片單薄的叉燒和一個煎蛋。

“喂,”夏六一說,示意剩下的那碗牛雜,“不想吃了。”

何初三走過來將牛雜倒進自己碗里,攪了攪湯,開始吸吸呼呼大吃。

他吃完這頓久違盛的午飯,去樓下大水缸里舀了半勺水,仔仔細細洗了碗筷。然后回到二樓,夏六一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何初三沒忍住,問他,“你被人追殺嗎?你犯什麼事了?”

夏六一看也沒看他,只回了他言簡意賅的一句:“關你屁事。”

還是那黑社會的臭德!何初三乖乖地閉了屁,收好書包,他戴著口罩出門去上課。

夏六一在何初三家面無表地又趴了整三天,除了“牛雜”、“魚蛋”、“腸”、“爪”、“蟹黃包”和“草你媽!煙!”之外,他什麼話都不說。

第三天晚上,何牙醫收工關門,上樓來換藥,對房間里堆積的食袋、竹簽、各類食殘骸表示了極大的憤懣與譴責,“這幾天吃牛雜?!這什麼,咖喱魚蛋?還吃辣?!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昨天煲的藥湯喝了沒有?”

何初三一臉老實,“沒有,他嫌苦,讓我倒了。”

醫者父母心的何牙醫然大怒,當著夏六一的面狠何初三的腦門心,罵道,“顧著溫書,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黑社會沒文化,你沒文化嗎?人是你撿回來的,要是就這麼死了,往哪兒扔?放家里等著發臭嗎?”

夏六一趴那兒正打瞌睡,嫌煩地罵了一句,吃力地抬手堵住耳朵。結果竟然被何牙醫沖上來一把住了下

他瞪大眼睛,何牙醫練地手指一扣,就將他掰開了!手指進去一掐,將這黑道大佬的舌頭拎了出來,指點著對何初三說,“看看,看到沒有?舌苔太厚,白膩帶黃,肝火旺,氣虛,營養不足。還有這口牙,嘖嘖嘖嘖!臟什麼樣子了!全是牙垢!”

何初三立刻匯報說,“他這幾天都沒漱口。”

何牙醫雙手一分,把夏六一滿口獠牙拗開,“幾天?!這樣子哪里才幾天!平時一定吃了東西不刷牙就睡覺!看看這幾顆后槽牙,差一點就蛀到兒了!嘖嘖嘖嘖!”

他一邊慨著搖頭一邊把屁后的破舊腰包挪到正面,“給我按住他,這口牙實在看不下去,等我給他弄弄。”

“唔唔唔……”夏六一竭力反抗,無奈舌頭要害被掐住,死活扯不回來。

然大怒,剛想撐起蹦跶,那小印度阿三利落地躥了上來,謹遵他阿爸的指示,一被子把夏六一兜了法式長!整條翻過來!屁往他腰上一坐!

“唔唔唔!唔唔唔——!!!”

一個小時之后,何牙醫端著幾顆黑乎乎的蛀牙唏噓慨著下了樓。夏六一含著滿口劣質棉花,滿脖子都是自己淌出去的口水,慘不忍睹地趴在床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遭到了這等欺凌!

他悲憤地捶了一把床板。眼角瞥見背對著自己、假裝溫書的何初三,正弓起腰,肩膀拼命抖。

夏六一剛想張口大罵,一大灘口水又淌了出來。

媽的,你就笑吧!夏六一摳著床單恨恨地想。撲街仔!裝憨蛋,告狀,就等著看老子笑話!等老子能了,跟你有的玩!

何初三眼淚都笑出來了,,站起來一本正經,“我去煲湯。阿爸說從現在開始你只能喝湯吃粥。”

夏六一恨恨地又捶了一把床板。虎落平吃狗食!

他被何家父子聯合起來整治了一番,像是終于被憤怒點燃了生機,從那種死尸一般沉悶的氣場中離出來,變得憤世嫉俗又殺氣騰騰。然而他負重傷,不要說刀,連筷子都拎不起來,兩邊里填著棉花,新牙卡在里頭跟仙人掌似的,怎麼都疼,連開口罵人都不能,戰斗力淪為渣渣。驍騎堂的人馬天天在蛟龍城寨大小巷道里搜羅他,有時候都能聽見窗戶外打手們約的呼喝聲,他無力出去手刃仇人,便只能把這種恨意與殺意發泄在何初三上——每天用眼刀殺這印度阿三千百遍。

何初三百煉鋼,心智愈發堅強,對他這種能將普通人嚇得尿子的眼神予以完全的無視。不僅如此,每日照顧夏六一起居、換藥的時候,他居然還學會了使喚夏六一。

“六一哥,你抬抬手。”

“六一哥,來翻個。”

“六一哥,分開些,不到屁。前面要嗎?”

“六一哥,起來撒個尿吧。我現在要出門上課,不撒的話就要等到晚上了。”

“……”夏六一。

夏六一天天撓床,床單上盡是

這條小街上住的基本都是靠手藝吃飯的良民,巷道兩邊只開了幾家無照診所與一些小食鋪、生鋪,夜晚十點后便杳無人跡、寂靜無聲。窗簾黑乎乎的不見亮,房間里也是漆黑一片。

夏六一在鐵床上艱難地側了側,手肘撐床坐起來,然后吃力地,蹬了睡在地鋪上的何初三一腳。

何初三迷迷糊糊坐起來,“六一哥?”

“樓頂有沒有平臺?”夏六一道。他里棉花已經拆了,除了說話時有些不習慣,基本上恢復正常。

何初三扶著夏六一,二人鬼鬼祟祟地出門,蹭著狹窄樓道的油膩墻面,一梯一梯挪上了屋頂。這幾天沒什麼太,狹窄而仄的樓頂上,只孤零零飄了一床破被單。

“這里有鐵釬,小心腳,”何初三提醒著,扶著夏六一越過被單,在樓頂邊沿坐下。

這棟小唐樓只有四五層,被四周幾棟高樓圍著,基本上是個井底之蛙的視野。從樓與樓的隙里勉強可以見遠繁華的尖沙咀區,仰頭往上,可以看見明月稀星。

夏六一靠著石板護欄而坐,下意識地去兜,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周沒煙了。

這撲街仔哪怕被他瞪死也不肯幫他去買煙,居然還振振有詞“我和我爸從來都不煙,會引人懷疑”。

他仰頭靠著護欄深吸了一口氣,正想悠長地吐出來,聽見旁“”地一聲。

何初三點亮了一蠟燭,把他那小書包墊在地上,居然盤坐在那里翻起了書。

“……”夏六一。

“喂,我讓你陪我上來坐會兒。”他實在是忍不住青筋。

“六一哥你坐,我不會打擾你的。”何初三畢恭畢敬地說。他明天要期末考試,理應爭分奪秒地溫習。

“……”夏六一真想掄他一腦袋。這他媽小狐貍,書呆子!

蒼天有眼,終究是眷顧了夏大佬一回。沒一會兒那蠟燭就被風吹熄了,何初三重新出火柴點上,沒一會兒又熄了,再,已經沒有火柴了。

夏六一翹著角看著他,何初三沒辦法,收起書包老老實實坐在了夏六一旁邊。

“你被人追殺嗎?你犯什麼事了?”他又提起兩周前那個話題。

這次夏六一沒用屁砸他。歪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我姐和大佬被人殺了。”

他是那麼平靜。在夏小滿和青龍的尸面前,他并沒有哭出來。在過街老鼠一般被人追殺的那兩天里,他本無暇顧及。然后他一言不發一地趴在一間森冷仄的小屋,用了整整兩周的時間,接了這個現實。

何初三很震驚,“你姐死了?”

“嗯。”

何初三呆了一陣,“是個好人。”

“我知道。”夏六一仰頭看著天空說。

靜了一會兒,他輕聲說,“我以前住在膝頭巷,離這兒不遠。”

何初三“咦?”了一聲。

“咦個屁咦。我只比你大三歲,小時候我們說不定見過。”

“你搶過我?”何初三一邊說,一邊極其認真努力地回憶了一下小時候被戲弄毆打的時候,有沒有這麼一位江湖煞星在場。

“瞎想什麼?”夏六一道,“我小時候不搶錢,每天就想著怎麼有口飯吃。我阿爸是個客。賭錢,白面,醉酒。阿媽生下我之后就跟人跑了。”

“小滿比我大三歲,別人的孩子還在學說話,已經學會煮面糊喂我,背著我出去曬太。阿爸天天打我們,要我們為他東西。不到,就往死里打,小滿次次都護著我,被打得連床都下不了。”

夏六一疲憊地用手臂蹭了蹭額頭,他已經太久沒回憶起那段日子,“我十歲那年,阿爸要把小滿賣去做‘’。我帶著小滿逃了,被他追到,在一條小巷子里,差點被他打死。路過的人都看著,誰也不來救我們。”

“然后青龍來了。”

“他帶著一幫小弟,很威風。他看了我阿爸一眼,我阿爸就跪在地上給他磕頭。他把小滿抱了起來,讓我牽著他的角。”

“那天是六月一日。他說,在地今天是六一兒節,是我和小滿的節日,所以他要請我們吃蛋糕。我這輩子第一次吃蛋糕。我覺得那天才是我人生第一次生日,我改名夏六一,他阿大。我跟他說我這輩子都跟著他,跟著他有蛋糕吃。”

何初三在昏暗的天里,看見了他角噙起的笑意。

“他讓我和小滿住在他家,有管家照顧我們,有書讀。我們倆都不讀書,沒多久就輟學了。小滿唱歌,他就送去學音樂。我喜歡玩玩刀,他就找師傅教我。十四歲的時候,我覺得我長大了,就求著他收我,上香拜堂,認他做大佬。”

“開始的幾年他不讓我出去做事,說我還小,跟在他邊就好。后來有次幫派混戰,他只帶了幾個人,被困在死巷里。”

夏六一笑了笑,說,“我跟瘋了一樣,拿著兩把砍刀就沖進去救他。砍了多人,都記不清了。我把他救出來,他卻打了我一掌。他第一次打我……這輩子就那一次。”

“我被送到醫院,小滿抱著我哭。我沒告訴,青龍打了我之后,眼里也有淚。”

“他的眼淚嚇壞我了,也開心死我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小滿,竟然還有一個人在意我。”

何初三地抱住了雙臂。夜風蕭瑟,他這樣聰明敏銳、心思細的人,已經從這段話里,聽出了一涼意。

青龍和夏六一之間的意,已經遠遠超出了大佬與小弟的界限。他到這里才明白為什麼夏六一在聽到第二個版本的電影劇本之后,會了凳子狠狠削他——這個看似狠無的黑社會,是在掩飾心的慌搖,因為那樣一段他深埋心底的不倫之,就這麼被一個旁觀者無意間揭穿。

“小滿越長越漂亮,很多大佬看上。青龍要給一個都不要。有一天晚上,跟我說,喜歡的是青龍,想做青龍的人。”

想要什麼,我都會給。沒過多久就是我二十歲生日,青龍問我想要什麼。我說,我想要小滿做我大嫂。”

他停下來,頓了很久,才繼續輕聲道,“青龍看了我很久,跟我說,你想要什麼,阿大都會給你。”

他沒有說那之后的話——

你想要什麼,阿大都會給你……除了這個。

我只想要這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是我姐姐!喜歡你!

……那你呢?

我……我是你的馬仔,是你拜過堂的門生。我認你作大佬,就會跟你一輩子。

“他娶了小滿。”

“他還另外打了一對青龍雙刀送給我,帶我去見了幫里的長老,跟他們說,這是他手底下最得意的門生、最年輕的‘紅’,他手底下的生意,三分之一給我。”

“從此之后,我是馬仔,他是大佬,小滿是大嫂。我以為這就是一輩子……”

“去年年初,小滿得了抑郁癥。”

說青龍不,雖然對很好,比小時候還要好,但是一點都不懷疑青龍在外面有別人,問我有沒有,我說沒有,說我騙。”

“我求青龍對小滿好一些,他答應了。我求他小滿,他說他不能。”

只要阿大能做到的,哪次沒有答應你。

——只有這個做不到。

“小滿跟他吵起來了……”

地閉了眼,不堪忍地別過頭。

他的頭疼得像要裂開,腦海中翻攪起黑的巨浪,仿佛臨其境一般,想象著當時二人爭吵的形——

你在外面有人!那個人是誰?到底是誰?!你心里到底藏著誰?!

你胡說什麼?不要再胡思想了!

呵,呵呵……你說不出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真傻,我到今天才明白……你變態!無恥!你喜歡的本就是——

啪!

“小滿捅了他一刀,然后從樓頂跳了下去……”

“他被送進醫院,我選擇了去看小滿。等我趕到醫院時,他已經被人殺了,用我的刀。”

“用他送給我的青……龍……”

夏六一驀地發出一聲嘶啞的嗚咽,正專注聽故事的何初三驚訝抬頭,看見他低著頭地抓住了自己的膝蓋,雙肩都在微微抖。

何初三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想阻止他的自殘。他看起來像要把自己的膝蓋骨碎。

夏六一發了一會兒抖,緩緩地抬起頭來,臉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淚痕。

他輕輕地掃開何初三的手,面無表地繼續道,“那人是幫會里的副堂主,他換了小滿的抑郁藥,害死了小滿,然后殺了青龍,誣陷給我,帶人追殺我。白天在巷子里搜查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何初三輕聲問。

夏六一看著遠地面上那直立的、尖銳的鐵釬子,“殺了他,為青龍和小滿報仇。”

這個腥的答案并沒有激起何初三心中的反,他還沉浸在這個看似冷的黑道大佬剛才猝然流瀉的悲痛里,他神復雜地看著夏六一神森冷的臉,輕聲又問,“然后呢?”

夏六一閉了一下眼,復又睜開,“照顧好青龍留下來的弟兄們,將驍騎堂壯大香港最大的幫會。”

青龍活著的時候,他對不起他。青龍走了,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做的。

“……”

何初三無言以對,在心底嘆了口氣——黑道始終是黑道,滿腦子只剩下打打殺殺,一場殺戮之后是另一場更大的殺戮。勢力擴張,幫會相斗,攪得昏天黑地,到最后還不是苦了無辜的平民百姓。

他從小在這個藏污納垢、暗黑無道的貧民區里長大,見慣世態炎涼,作為一個飽榨的良民,對這種事實在抗拒。

夏六一停下話頭,木然地抹了抹臉,“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跟你訴苦。我只是想找個東西說說話,這里連只貓都沒有。”

何初三立刻搖頭澄清,“我沒有誤會。”

上次誤會之后他已經被嚴厲批評過,從此再也不玩自作多了。

“我只是奇怪,”他猶豫了一下,道,“為什麼你不能跟青龍坦白你也喜歡他?為什麼你要他娶你姐姐?為什麼他會答應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們不知道嗎?”

如果他們愿意頂著世俗的力去面對這段,或許那個什麼副堂主就找不到機會趁虛而、搞出這麼一場慘劇。

他這麼大膽直白說破,夏六一卻并沒有如上次一般翻臉揍他,而只是安靜了一會兒,神淡然地抬起手,擼狗一樣抓了抓何初三的腦袋,“小子,你不懂。這里頭太多不由己。”

何初三低垂著眼睛任他,心里頭還是十分困。他二十一年生活純白如紙,并不懂得什麼不由己。只是覺得說著這話的夏六一,語氣里流出深深的無奈與寂寥。

“我睡一會兒,”夏六一疲憊地腳,將手臂墊在腦后,“說得太多,費力氣。”

何初三立刻提醒,“在這兒睡會冒。”

“閉吧,小子!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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