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節》第十七章

何初三為人坦,言出必行,還真跟小荷談起了“”。周六的下午他們約在檀香閣門口會面。何初三戴著一副偽英的破眼鏡,夾著他那二手市場淘來的舊公文包,一廉價西裝西,高挑筆地往眾鶯燕中一站——鶴立“”群。在眾姐妹的戲弄調笑聲中,他靦腆微笑著牽起小荷的手,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把人給領走了。

這算停薪放假還是帶薪出街?”大堂經理問崔東東。

“當然算出街,”崔總經理道,“VIP特殊服務,費用加倍,記大佬賬上!”

正在總公司辦公室里的夏大佬,猛地一個驚天地的噴嚏!隨手扯了張紙巾擤鼻涕,他發紅的鼻子,滿心煩躁。

夏大佬自恃好,圣誕節的溫度之下,還敢只穿件襯衫大大咧咧睡了一夜沙發,第二天早上又被何癟三氣了一場,外涼火,當天下午就發起了燒。他不告訴下屬也不去醫院,藥都懶得吃,自己裹著被子在家倒頭死睡了兩天,悶了一被子涼的臭汗。溫度剛一下去,就自覺好得八九不離十了,泰然自若地來公司視察業務。一邊視察一邊擤鼻涕。

小馬屁顛屁顛打了個電話匯報況,“大佬!姓何那小子真的跟小荷‘約會’去了。”

夏六一氣勢十足地吸了吸鼻子,“派人給我盯了,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約會’——敢耍花樣立刻給老子拎回來!”

“是!”

小馬耳目眾多,第一時間獲知圣誕節八卦,奈何這位漢子悟沒崔東東高,愣是沒看出半點蹊蹺,只當夏大佬盛相邀開葷、何初三賤人多作怪,于是百折不撓地往馬上拍馬屁,要替大佬收拾何癟三。

“大佬,我看這小子實在不是個東西!您好意帶他去檀香閣長見識,他媽的給臉不要臉,還想拐走您馬子!要我說,干脆一麻袋兜了扔地下室,關幾個俄國妞進去強了他!”

【注:馬子,即朋友,黑道用語,略帶貶義。】“滾尼瑪的!”夏六一帶著鼻音甕聲大罵,“誰跟你說小荷是我馬子?!睡了幾晚就我馬子了?!今晚老子睡了你算不算?!還他媽俄國妞!老子最煩俄國妞!服全是,那能用嗎?!盡出餿主意……阿嚏!”

小馬隔著話筒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惺惺地掛了電話,轉而遷怒旁邊四方桌上豎耳朵聽熱鬧的下屬,“媽的!剛才誰放炮了?!起來換老子!”

溫潤的冬日午后,馬總經理在自家桌球室門口的壩子里,一邊碼起袖子麻將一邊暗自憂郁——馬爺我再也不多管閑事了,大佬已經把那小子當親兒子寵了,就差沒頂在頭上過日子了,還不如直接改姓夏初三得了,老子看不慣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事實上馬總經理又惹不起又躲不起,何初三那邊有什麼靜,他照樣得老老實實地跟大佬匯報,“大佬,那小子帶小荷進了百貨商店。”

“阿嚏!買什麼了?”

“就買了張賀卡送,什麼窮玩意兒!”

屁話,繼續跟。”

過了沒多久又來個電話,“大佬,那小子帶小荷去了電影院。”

“看什麼了?”

“好像是《阿飛正傳》。”

“阿嚏!”不是看過了麼,“繼續跟。”

這回過了兩小時,“大佬,那小子在路邊給小荷買吃的。”

“買什麼了?”

“魚蛋和蛋仔。這他媽窮小子!”

“阿嚏!”

夏大佬掛了電話,強打起神繼續看賬目,一直看到窗外夕西斜、晚霞漫天,正是頭昏眼花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他皺著眉頭從一堆擤過鼻涕的紙團里刨出大哥大,接通,“又去哪兒了?”

“阿華冰室,那小子鬼鬼祟祟地帶著小荷進廚房待了一個小時。”

“在里面‘干’事兒?”

“干沒干事兒倒不知道,不過那小子好像親手做了一桌菜給吃……”

“阿嚏——!!”

夏大佬打了個驚天地的噴嚏,頭昏腦漲地犯了會兒暈乎——然后一把將大哥大扔了出去!

“草!”

送賀卡,看電影,買小食,親手做飯,這些一模一樣的步驟,還有那句“談應該從約會開始”……

——撲街仔分明知道有人跟蹤,故意暗示之前他們倆就像“約會談”一樣!

夏大佬往后一仰,一腳踹到桌子上!堆山的鼻涕紙團呼啦啦散了一地!

滾尼瑪的何阿三!!

“阿嚏!”

夏大佬火大盛,當晚高燒復發。這位大佬一聲不吭地回家,吃了兩碗牛雜悶頭就睡,企圖再次一覺解百病,結果差點一覺不起。幾個保鏢在樓下等到大中午了都不見人,以為大佬在臥室里被人暗殺了,強行破門而,發現大佬裹在被子里燒得跟塊炭似的。就這樣他還能在半夢半醒間準地槍拉保險,有志于擊斃一切膽敢近者。幸而他那幾個保鏢頗得小馬真傳,在面對不必要的犧牲時是一個躲得比一個還快。

崔東東領著私人醫生匆匆而來,把驚魂未定的廢保鏢們統統趕出,然后干凈利落地把夏大佬繳械按倒就醫——倒不是手一定比幾個保鏢好,主要是只有敢往大佬脖子后面心狠手辣地劈手刃,還敢罵大佬“仆街!給老娘老實點!”。

夏六一醒的時候,崔東東正大岔著坐在床邊凳子上,十分霸氣地對著墻上那溜新增的彈孔吐煙圈。

“我說大佬,你知不知道什麼生活不能自理?你就是典型的生活不能自理,”崔副堂主在煙霧繚繞中語重心長地說,“在你隨隨便便就能把咱們龍頭弄死之前,求你了,給自己找個伴兒吧!”

夏六一嫌煩地用了點滴針的手揪起被子蓋了頭。

“我看姓何那小子還行,聰明又心細,至有了他不死也病不死你。要不將就他用用?”

“閉,滾。”夏大佬在被子里頭沙啞下令。

崔副堂主再無半句屁話,帥氣瀟灑地拂袖而去。只是當天晚上小馬趕著飯點,拎著一只豪華大食盒,屁顛屁顛地跑來看大佬的時候,后面居然跟了背著小書包的何初三!

夏六一歪歪扭扭地靠在床頭一邊煙一邊看電視,一見二人進來,就用眼刀去殺小馬。

小馬脖子一,“大佬!這完全不關我事!喂,小子,你自己解釋!”手里食盒一放,迅猛地溜了。

“我聽小荷說你病了,”何初三垂著眼說,“來看你,六一哥。”

夏六一有氣無力地白了他一聲,懶得理他。他老人家臥床不起的事就幾個心腹知道,小荷還遠不夠資格——十十是崔東東在后頭搞鬼。

何初三低眉順眼地從小書包里捧出一個用棉布包裹著保溫的大鐵壺,打開蓋子,皮蛋瘦粥的香氣立馬彌漫了整間屋子。他把粥用碗盛了放床頭柜上,又打開小馬帶來那個豪華大食盒,里頭倒是各類小菜一應俱全,還有一海碗白粥。

“六一哥,你喝白粥還是皮蛋粥?”

夏六一看也沒看他,隨手把那碗皮蛋粥刨到自己面前——倒不是他存心賞臉給何初三,有誰喝白的。

何初三又從書包里掏了一個小油紙包,打開是一坨外貌猙獰的咸菜,“阿爸做的咸蘿卜干,瞧著不好看,香的,你試試吧。”

夏六一沒理他,筷子只往小馬那一盤金玉白菜里頭夾。

何初三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凳子上守著他吃,等夏六一吸吸呼呼刨了一整碗粥,他走上前去又給夏六一倒了一碗,眼瞧著夏大佬吃了個半飽、心應該是比之前爽,才開口道,“六一哥,對不起,我那天晚上不該跟你抬杠。”

夏六一停了筷子沒說話,是面無表地抬眼看他。

他沒開口,但是想說什麼一目了然——他們倆之間的問題哪里是什麼抬杠不抬杠?他媽裝了何阿三!

何初三一派坦然地回看他,面目純良,話語誠懇而真摯,一副知錯就改的樣子,“小荷是個好孩,我跟在一起很開心,謝謝你六一哥。”

夏六一略微皺眉,上下掃了他好幾眼,實在是從這位影帝上看不出毫破綻。他最終從鼻子里冷哼出一聲,算是接何初三的道歉與致謝。

——撲街仔只要重歸正道,不要邪魔附想些七八糟的玩意兒,他還是可以勉為其難繼續做他大佬。

——只是他十分懷疑這小子是否真的重歸“正道”。

他一邊喝第二碗粥,一邊用眼角去瞟何初三。這小子這次明顯規矩了許多,也不再用鬼鬼祟祟的眼神看他,道完歉并且得到他那一聲冷哼之后,就好像放心了似的,開始饒有興致地轉頭盯著電視看。

會神地看了半天,他才仿似終于注意到房間里還有個需要照顧的大佬,轉頭道,“六一哥,飯菜夠吃嗎?還要不要加點什麼?”

夏六一隨手一擺,示意不用了。何初三見好就收,也不再廢話惹他心煩,是把裝了咸菜的小紙包往前推了推。夏大佬筷子往里面一拉,嫌棄地揀了塊小的放進里——這就算講和了。

等伺候他吃完了飯,何初三收拾碗筷食盒,臨要走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六一哥,你下周末有空麼?有個新電影……”

“沒空,”夏六一決意扼殺一切曖昧苗頭,在何初三開葷之前都不要跟他有什麼單獨接,不耐煩地道,“找你馬子去。”

“小荷還不是我馬子,”何初三面帶赧地解釋說,“我們才開始約會。那我跟先去看,如果好看的話告訴你。”

“免了,最近忙,”夏六一說,“沒什麼事別來煩我。”

“好的,”何初三說,依舊是面目純良,看不出半點失,“那我不打擾你了六一哥,我回去了。你注意,好好休養。還有別煙了。”

夏六一哼了一聲,意思是你可以閉滾了。

等何初三低低的腳步聲下了樓,他從床頭柜上撈了煙,大模大樣地點上了一口,對著電視機發了會兒呆,突然覺得很煩躁。

——撲街仔剛才真是一點破綻都沒有,說到小荷的時候似乎還臉紅了,這麼快就轉了?!

他掐著煙按了床頭電話,“阿永?那小子走了沒有?”

“剛走沒一會兒,大佬。”

“有沒有跟你問什麼?”

“沒有,他跟誰都沒說話。”

夏六一面晴不定地看著黑黢黢的窗外,阿永等了半天,“大佬?”

“你開車去追他,送他回去。”天太晚,從這里步行回九龍城不安全。

“是!”

“……等等!”

“大佬還有吩咐?”

“別送了。”

夏大佬十分努力地狠了一把心——不能對那小子太好,免得他又會錯意!

夏大佬說忙倒是不假,圣誕之后他著實又忙了好一陣子,在床上躺了沒足一天就不得不綠著臉爬起來主持大局。時間打著滾躥得飛快,幾周時間眨眼而過。在他的地盤上蓄意鬧事的主謀一直沒能查出來,而諸位元老對他擴張太快、樹敵太多、引起差佬注意的怨言也與日俱增,夏六一這頭派崔東東好言哄著長老們,那頭該打該搶是一步沒停。

他的重點打擊對象七,趕在春節前又跟他大戰了一場,帶人挑了他好幾個場子。他故意把葛老安那紅調去打頭陣,那小子沒死沒殘,居然還爭氣地連砸七三個夜總會,連帶兜回來一麻袋現金。

夏六一把那紅去泡溫泉,溫泉室被清了場,偌大的池子里就他們倆。

夏大佬慵懶地仰著頭靠在池邊,臉上敷著一條巾,赤的上大大小小的舊傷疤都被泡出了深紅,在他流暢起伏的修長理上顯得格外猙獰。

這位兄弟一進來就被夏大佬滿傷疤驚了一跳,想起“黑節,雙刀修羅”的傳說,頓時滿背森然,意識到這位大佬當真是刀山海里殺出來的、半點水分不摻。他腰上圍著巾,戰戰兢兢地下了水。

房間里熱氣蒸騰,溫水煮得他骨頭都了,夏大佬仍舊是大刀闊斧地坐在他對面、一言不發。他看著大佬巋然不的姿態,愈發忐忑。

夏六一終于開了口,聲音低沉而冷淡,“你外號大疤頭?”

大疤頭立即將背脊得端端正正,“回大佬,我頭頂有條大疤,以前被人砍的。”

“后來你砍回去了?”夏六一道。

“回大佬,砍回去了。”

“現在他也是大疤頭?”

“不,他現在沒有頭。”

夏六一嗤地笑了笑。

“知道我你來什麼事?”

“大佬明示。”

“你是個有種的小子,”夏六一懶懶地道,覆在巾下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英雄不問出,過去的事我懶得過問,只看你想往哪里去。走對了方向,你不僅是大疤頭,還是大疤哥。走錯了,也只能沒有頭。明白我的意思?”

因為大佬始終懶洋洋地敷著巾,不能令他看到自己無比真誠的表,所以大疤頭只能試圖用無比堅定的語調來聊表忠心,“明白,大佬!”

“出去吧。”

“是!”

泡了半天溫泉,接了這麼一番看不出大佬緒的警告,這位未來的大疤哥滿懷心事地出了水,一路竭力要走得腳步穩重,裝那鎮定模樣,結果是磨磨蹭蹭,半天才過了走廊轉角。

夏六一在巾下頭悶聲不吭,直憋得滿額青筋,一直到他腳步聲聽不見了,才終于能夠一下轟出個大號噴嚏!激起一池漣漪!

“阿嚏——!”

他把巾從臉上扯下來,擤了把鼻涕隨手扔出老遠,“草!”

他媽的鼻子堵得要死,說話跟哭似的,不蓋本不敢開口!這熊玩意兒滾出去也不知道滾快一點!

小馬著腳板心啪啪地從外頭跑進來,“大佬,許探長打電話約您明天吃飯。”

“媽的,”夏六一帶著哭腔罵道,“年還沒過就慌著要錢來了!讓崔東東去陪他,包五萬塊紅包,就說我今晚有急事飛泰國了。”

“大佬,”小馬蹲在池子邊上猶猶豫豫地建議,“您要不要找醫生再來看看?我覺得您這像鼻敏。”

“鼻敏還有得治麼?!看了有屁用!”夏六一熊掌一拍,他一臉水,“去給老子備服!阿嚏——!”

他又病又忙,高燒褪去之后到現在十幾天了,鼻涕依舊長流不止,酸難耐,日子過得是昏天黑地,故而早就將某個惹他煩躁的撲街仔拋之腦后。直到小馬一邊伺候他老人家打領帶一邊道,“大佬,下周就過年了。”

“唔。”夏六一哼出聲甕甕的鼻音。

“我后天要回廣州鄉下,東東姐下周一去泰國。您看您這……”

“都趁早滾,”夏六一不甚在意地說,“去找財務支五萬塊,當我給你包的紅包。”

“別,別,不用了,”小馬急忙道,“八十幾歲人了消不起啊,大佬。”

屁話!出去車。”

小馬屁溜溜地往外滾,滾出兩步攀著門倒回來,猶猶豫豫地,“大佬,您看,我們這不是擔心您一個人,嘿嘿嘿……要不您跟我回鄉下?”

“老子不喜歡去田里喂蚊子!行了,瞎什麼心!滾!”

小馬滾出半個屁又倒回來,期期艾艾地,“大佬,東東姐說姓何那小子之前問過,想請您去他家里過年?您真要去?我覺得那小子鬼頭鬼腦,沒安好心……”

夏六一一皮鞋把他砸出去了,“你管老子去哪兒!滾!”

——再說老子還沒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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