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不到十日，趙行在鄭皇后面前回了話，把去汝平行宮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二。

趙奕被晉和帝下旨足于府中，趙禹也果然因京城鬧出的這些事不跟他們一道往行宮去。

臨出發那天起得早，東方初泛魚肚白，天不過蒙蒙亮，水霧四起，寒風簌簌。

姜莞頭天夜里做惡夢，一夜輾轉，幾次驚醒，饒是后來長寧在架子床上掛著的白玉鎏金香球里換上安神香，也沒什麼太大作用。

出門那會兒眼都快要睜不開，上海棠紅比甲艷婉，白兔的風領出了一圈兒，越發襯得姜莞小臉瓷白，反倒眼下烏青格外顯眼。

趙行早在王府外等，見出門，他迎過來，一眼看見那烏青，了指尖：“昨夜沒睡好？”

他下意識想抬手替整理領口被北風吹的有些的白兔，長臂才，又垂回側去。

姜莞把他那些小作盡收眼底，嗯了聲，自己裹了兩下。

套著抄手出來的，小手往外一，須臾之間，指尖泛了紅。

趙行唯恐凍著，挪了兩步，替擋住呼嘯的北風，又心疼這幅沒睡好的模樣：“到汝平得一個多時辰，路上走慢些，你在車上再睡一覺。

我已經派人到各府去傳過話，讓他們巳初出發，自行往汝平去，或是你實在太困，也可以先回府補一覺，睡醒了咱們再出發？”

姜莞連連搖頭，方才吃了兩口冷風，人倒清醒不。

彎著眉眼，小虎牙直沖著趙行：“見著二哥哥就不困了，我坐二哥哥的車，你陪我說會兒話，出了城我就清醒了。”

趙行形微頓，只遲疑一瞬，也沒駁，側讓了下，示意上車，自己護在旁，跟著一道鉆進了車廂里去。

時總跟在他后，出也喜歡坐他的馬車，因他的車里從吃到用全是照著的喜好來布置，比幾個親兄長還要心。

他如今所貪的，也無非是一時的親近。

生怕哪一日緩過勁兒來，或是原諒了趙奕，一切便又回到從前疏離冷淡的模樣。

車燒著小火爐，暖烘烘的，姜莞手上的白兔抄手隨手撂開。

趙行替收好了，倒了杯熱茶給：“前兩天來給皇叔送東西，還聽皇叔說你能吃能睡，好的不得了，是因為要去汝平玩太高興，所以沒睡好？”

姜莞果然來了神：“二哥哥來了府上怎麼不找我？”

實在是從那天戲班里見過后，趙行就沒有再登門來看。

本來想去尋他的，奈何天實在太冷了，又一連幾天落雪未停，姑母說什麼也不出門，怕凍著，怕路摔了。

都不知道趙行來過郡王府。

趙行看腮幫氣鼓鼓，也不接那杯茶，便笑著解釋：“是父皇讓我來送東西，就來了那麼一趟，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若要到后面去見你，又很麻煩。

我手都酸了，不喝一口嗎？專給你準備的。”

也是。

好像所有人都不信并不傷心，小心翼翼的維護著所謂的自尊心，連姑母都不怎麼過去看，任憑“自我療傷”。

姜莞也習慣了。

前世也是這個樣子。

且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趙行送了好些滋補的藥材和民間逗悶子的小玩意過來，都是假借著趙禹的名義，怕扔出去似的。

這才接了趙行那杯茶：“前幾天大殿下著人送了些東西過來，我瞧著也不像是他的手筆，是你送的吧？”

趙行著眉骨不說話。

姜莞這會兒并不，執盞抿了口茶就把小盞放到一邊兒去：“你看，我就說你是同我生分了，怎麼如今我病著上不好，你送東西過來，都還要假借大殿下的名義呢？”

“我是怕你瞧見更不高興。”

趙行的聲音很淺，卻重重敲在姜莞心頭。

心肝兒為之一，嗓子倏爾發。

干和苦意涌上舌尖。

“你不來看我，也不給我送東西，我才不高興。”姜莞聲兒翁著，“你是覺得前些年，我總跟趙奕玩得好，疏遠了你，心里不用吧。”

“珠珠……”

突然抬了頭，眼里氤氳著水霧，仿佛隨時要哭出來：“我惹二哥哥傷心了，是嗎？”

他仍然小心翼翼的同相，突如其來的親近與厚待，倒像是他來的，不知何時就得還回去。

所以既貪，又恐驚擾。

見不得趙行這樣。

他那樣委屈，心疼壞了。

什麼有一輩子的時間平他這幾年的傷懷與委屈，都是鬼扯！

就該盡早與他說清楚。一輩子攏共就那麼長，如今的趙行已經因神傷過好幾年了。

趙行慌了下，甚至覺得自己指腹溫熱，大抵是皮的溫度，可他分明沒敢。

他幾不可聞嘆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方干凈的帕子，亦是姜莞素日用的料子與，遞過去：“我還沒說什麼，你怎麼卻要哭了，別哭，一會兒下車見了風傷皮，自己干凈。”

姜莞搭搭接過來，拭掉眼里的潤：“我覺得我惹你傷心了，替你委屈也不嗎？怪不得你們都不信我……我自己沒有那樣的覺，以為待你們都是一樣的。”

低垂著腦袋，過眼淚的手帕攥弄在手心，學著從前的模樣在他面前不講理：“他回京晚，是個新鮮面孔，我覺得稀罕，況且他在滎長大，所見所聞與盛京皆不相同，我是喜歡聽那些風土民，才總讓他跟我講，早知道二哥哥會吃味傷心，我才不纏著他與我講那些！”

趙行徹底無奈了。

小姑娘說的和做的本是兩碼事。

他放在心尖上的孩兒，到底是不是在刻意疏遠他，打從第一天與往常有異，他就真切察覺出來了。

都快五年了，又這樣耍無賴。

趙行到底了頭頂，也不想招惹哭，索半玩笑似的哄：“你莫不是良心發現后悔了，覺得自己為三郎疏遠我很不應該，又拉不下臉面與我賠禮道歉，才做這滴滴的模樣，撒著來耍無賴，要我別同你計較的吧？”

姜莞心尖了，目灼灼過去：“我后悔了，二哥哥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