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再看尸，這第一刀與第二刀，皮皆有翻出，而后三刀，傷口平整，這說明第一刀不足以致命，第二刀，才是死者真正斃命之因。既然如此，倘若被告并未殺死死者，那麼真正的兇手又是誰呢？夫人，你乃是死者的生母親，含辛茹苦將他養大，你說說看，是否有人與死者結此冤仇，還要能夠在這房花燭夜混死者院，犯案后又能夠功逃離？”

夫人時家還是鼎盛之時，場之事耳濡目染，到底不是尋常流之輩，仔細思忖了許久，搖頭道：“天鴻向來閑居府，不喜外出亦不喜與人結，并無此等冤仇。天絕，你自小與天鴻一同長大，你想想看，有沒有？”說著，看向旁的年輕男子。

天絕蹙眉凝神想了想道：“并無。”

錦行落落大方，問道：“夫人，這位公子是？”

聽錦行方才一番分析，夫人已是滿心欽佩，時，也曾遙想自己能在朝堂之上據理力爭，只是可惜，終究是敗給了現實。便耐心地解釋道：“這是我娘家表哥的孩子，表哥表嫂去得早，便接過來養在我膝下，如今，是府的管家。”

“哦，是這樣……”錦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韓延看得想笑，分明早就知道了還偏要在堂上費這口舌，又繼續道：“我若是沒看錯，這位公子，便是使得左手吧！”

“玉佩配于腰間右側，這位公子，你若是正大明，可否讓我看下你的雙手，也好洗清你的嫌疑不是？阿延，男授不親，你且去替我看一看，可以吧？爺。”

天絕倒是下意識的想躲，可畢竟是文弱書生，哪里敵得過韓延的拳腳，看罷，韓延沉聲道：“回稟大人，公子右手指尖，左手卻有一層薄繭，必定慣用左手。”

“你！”夫人抬頭盯著天絕，眸里寒乍現，一時間倒說不好是驚詫還是憤怒。

天絕急道：“表姨，萬不能聽這位姑娘巧舌如簧，罪名加。天下之大，又不止我一人慣用左手，這說明不了什麼。”

“啊，說的倒也是呢。大人，當務之急，是該先尋到兇才對，大人英明，昨夜必然已命差搜過府外了吧。既然公子明磊落，那讓差搜一下公子的房間，應當是可以的吧？”錦行接的極快，毫不給任何人可以的機會。

天絕有竹，挑眉道：“自然可以。”

吳縣令也覺得不對，眼下，倒像是由這丫頭掌握全局審起案來，偏又句句都在征求他的意見，句句都不離他去，尋不著半分錯來。他被氣笑了，生生憋了回去，揮了揮手，了兩個差役就去了府。

約莫等了兩刻鐘，兩名差役便回來復命，果然帶回來一件和一把染了的匕首，呈上去道：“回稟大人，小的確在管家的房搜出了這兩樣品。”

“不可能，我明明……”天絕下意識地口而出，見大家都看向他，眼中分明是懷疑，又頗覺不妥，陡然斂了聲，道：“敢問差役大人，此藏于何？”

“房梁之上。”

“那便是了，大人，姨母，我一屆書生，長不過六尺，拳腳功夫半分不會，房梁高約十尺，我如何能將此放于梁上呢？”

錦行卻是笑了，燦若桃花，倒是讓這管家衙門也增不，輕笑出聲，又恰到好地收住了，明眸皓齒，緩緩道：“公子這便是說笑了，古書曰：梁上君子。重點在于后面二字，時年荒，百姓窮苦，多淪為盜賊，此中便不乏年輕的文弱書生，他們既可以，公子怎可說便不行了呢！”

真是詭辯！卻是字字無法辯駁，天絕一時噎住了。

錦行挑眉，話鋒一轉：“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公子，這、這兇確實從你房尋出，倘若你不承認，大人，可否讓夫人看一看，這，是否為公子的隨？”

夫人戰戰兢兢地接過，只翻開領側，極工整地紋著一個小字、“絕”，眉眼微，淚再次決了堤，倏地起，一掌重重打在天絕臉上，恨道：“我自小待你不薄，為何……”

錦行半屈了子，道：“請大人諒夫人的心，公堂上失態有可原。”

真是什麼話都被說了，吳縣令懶得理，“咚”，又敲了一記驚堂木，威嚴道：“大膽嫌犯，還不跪下、老實代。”

天絕牢牢了這一掌，也知無可辯駁無路可走，卻是直直著軀干，不愿跪下。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眼看吳縣令就要差人將他擒住，錦行道：“大人，可否讓小子再說兩句？強扭的瓜不甜，也需得讓案犯自行認罪才是啊。”

靜了一陣，吳縣令從鼻腔里悶了一聲：“嗯。”

得了準許，錦行笑道：“公子倒是很有骨氣。只是今日無論你不代，也免不了牢獄之災不是。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便猜一猜，府雖然已步末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此舉，可是為了府的掌家之權？家小爺不好，你為管家原就握有實權，可倘若他娶妻生子，待這孩子大了，這掌家之權自然落在他上，你勞半輩子便打了水漂。你昨夜行兇，應當是臨時起意，否則你必然不會穿尋常，或許，你瞧見新娘子神慌張跑出了院子，你一不做二不休，將罪名嫁禍到新娘子上，好一個死無對證！對嗎，公子？”

微一停頓，走到天絕旁，低了聲量道：“公子是不是很納悶這證怎會到你的房。”見他一臉驚愕地盯住，角噙著笑意，挑眉說：“怎麼，只許你借刀殺人，我就不能栽贓嫁禍嗎？”

他終于踉蹌兩步，知道大勢已去，頹然地癱下來，半晌，從牙中艱難地吐出兩字，“是我。”

錦行趁熱打鐵，道：“大人，公子既已認罪，小請問，被告、也就是這位姑娘又該如何呢？”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未等吳縣令言語，夫人便接了話，滿腔怒意無可發，的鴻兒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

“咚！”吳縣令又是一記驚堂木，兩個人一臺戲，今日這堂案子，他倒像是多余的，尤其是這位夫人，竟妄圖左右他的意見。怎麼也得掙回點臉面來，吳縣令喝道：“大膽，本斷案，由不得旁人置喙！”

錦行笑答：“自然自然，全憑大人做主。”

吳縣令向來吃不吃，見低眉順眼，盛氣立馬減了一半，略一思忖，道：“案犯天絕，暫時收押，秋后斬。至于犯婦氏，本念你只是一時沖誤傷死者，笞二十，以示懲戒，去刑畢竟辱，便免了吧。”

笞二十，倒是個不輕也不重的刑罰，正中錦行下懷，夫人皮子了顯然是想有所言語，錦行忙道：“謝大人仁德。”

胡跪在一旁聽了全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樣淺顯的道理還是懂得的，雖是不解，但對錦行深信不疑，也順勢磕頭道：“多謝大人開恩。”

差役收了好，看似用了十分的氣力，這藤條落在胡上，綿綿的，可記得錦行行刑前和說的話，要使勁地喊，自然聽從，服了藥，喊得撕心裂肺，喊得夫人只覺得這顆心總懸在半空中難得。

笞了約莫十五下，忽然沒了聲響，差役急匆匆跑進來，結結道：“回…稟大人，斷…斷…斷氣了！”

“啪！”未等吳縣令反應，夫人一拍桌子，道：“不可能。不過十五。”

“阿彌陀佛……”錦行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拿帕子拭了拭半點淚花也無的眼眶，說：“大人，您也知道，自古人都不太好，笞十五，說多不多，說也不，就此去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只嘆我與這位姑娘一見如故，實在是紅薄命。倘若夫人不信，令吏大人不如去查看一番，這人，究竟是死了沒。”

令吏仔細檢查了一番，回來作揖道：“回稟大人，確是死了。”

錦行滿意地一笑：“夫人，這位姑娘既已與爺拜了堂了親，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自然該葬在你家墳地，與爺同而眠，只是不管怎麼說，爺也是因而死，不知，到了曹地府，爺想不想見到了……”

夫人昨夜喪子，今日又歷經被自己最信任的侄子背叛蒙騙，不過是想拿胡出口自己心中憤懣之氣，若是真將抬了回去葬于祖墳，又覺得晦氣，忙道：“未上我家族譜，便算不得我家人。大人，既然案子審完了，民婦就告退了。”

待夫人離開，吳縣令看向錦行，一雙眼睛倒是亮得與布滿皺紋的面孔顯得格格不，道：“氏的，姑娘可要嗎？”

錦行笑盈盈地回：“大人可真是說笑了。我們姐弟二人不過途經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既已替洗刷了冤屈，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二人這便要趕路去了，只是與這位姑娘好歹萍水相逢一場，還煩請大人，死者為大，早日土為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