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素春辭》第29章 鬼妻13

啟程的時候,正是桓溫出殯之時。

全城縞素,百送葬。

只是這眉眼中,要麼是惶恐,要麼是得意,更談不上哀痛。

錦行坐在不遠的馬車中,微微掀簾,看著他們浩浩地朝東邊去了。

謝安也從建康趕過來了,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他一眼,便見到了馬車簾中只出一角的慕八,他也瞧見了他,朝他淡淡頷了頷首,這時,又注意到了慕八旁想使勁探出頭來的錦行,謝安一愣。

錦行瞧見了,竟也沖他笑了一笑。

謝安眼底起了笑意,慢慢移開了視線。

錦行看了許久,拉了拉慕八的袖子:“小八,桓溫這兵權,看來是保不住了。桓沖,居然還沒來。”

慕八搖著折扇:“桓溫算盡人心,卻忘了自己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

錦行又張了一陣,輕嘆一聲:“司馬興男,居然也未來。看來,大約,還是放不下。”

慕八淡淡一笑:“不,來了。”

那抬棺的正好經過馬車邊,一人小聲抱怨:“今日這棺怎的這般重。”

邊的人道:“大概,這司馬大人的陪葬品,貴不可言吧。”

那領頭的轉過頭:“不要命了?休得議論。”

錦行“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良久,頗有慨:“他也算,求仁得仁了。可是小八,你如何知曉?”

慕八看了看一旁睡得人仰馬翻的姬商:“昨夜,去了一趟司馬府。”

他昨夜,盜虎符,正要離開,卻見到司馬興男換了一大紅的嫁,他稍一猶疑,跟了上去。

司馬興男在那棺前站了許久,忽然進了棺,老管家抖著將一杯酒遞了上來,幾乎沒有停頓,一飲而盡,倚在桓溫已經有些腐敗的尸旁,輕聲道:“終究,還是一起了。”

一時半刻,閉上了眼,又死了一次。

老管家泣不聲,命人釘上了棺蓋。

思及此,慕八收了折扇,問:“你那日,在桓溫的幻境中,看到了什麼?”

錦行好似思忖了下,緩緩道:“一開始……”

一開始,他確實沒能夠認出來。

畢竟,那一日,著一襲白,黑發輕輕挽著,未帶釵環,臉上也幾乎沒有敷,寡淡得很難讓人記得住來。

比武招親,他也聽說了,只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利用自己的婚姻,來博得升進爵的機會。可是過了兩日,安平公主竟找上了他,若他不去,便要馬青樓、賣陪笑。

安平公主走的時候,說,的小名,也是

其實,他對馬,也談不上多深的,只是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男人總是很難抗拒滴滴送上門的人,這一來二去,也確實有了些誼。

他并不喜歡被迫,可還是去了,大約,是為了全一全同馬相識相知一場的誼,更多的,是想要看一看,這個百聞不如一見的南康長公主,究竟是長什麼模樣的。

可沒有想到,比武臺上,見了他,忽然就扔了手中的鞭,認輸了。

那條鞭,他竟有些似曾相識。

婚后,總是去練武場上同人切磋,有一日,他湊巧也來了,見了他,就有些不知所措地離開了。

他看著手中鞭揮舞如靈蛇,終于,想起來了。

起初,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挑在酣暢淋漓之時前來,可慢慢地,他心底便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心思,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的意。

可他們都太傲了,看著彼此,迎面而來,肩而過,誰都不愿意先開口示弱。

后來,馬再也過不下去這清貧的日子,來找他了。

他顧念舊、勉為其難地將安置在西廂房,他們三個,在一個府中,做著各自的事,過著各自的生活,倒也算得上安穩。

有一日夜里,他正在批復公文,馬卻來了,端著銀耳蓮子湯,說是替他清心降火。他為了趕打發,便囫圇吞棗地喝了下去,很快,他就覺得全發熱,了上來。這一晚,他不省人事。

第二日早,他醒來的時候,便見到馬橫陳。他這是,被算計了,他有些慍怒,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司馬興男。

他喝了許多酒,事實上,并沒有醉,但不知為何借著酒意來了司馬興男房中,不由還是有些忐忑。

這一晚,他同司馬興男圓了房,他切切實實知道是,這遲來五年的房啊,月昏暗,他卻看見司馬興男眼角落下了一滴淚來。

他不知為何落淚,可他覺得,他的第一個孩子,應該是的。

沒想到,過了月余,司馬興男沒什麼靜,馬居然懷孕了。

司馬興男不哭,也不鬧,只是淡淡道:“那便納了吧。”

好似是不在意的模樣,他強忍著惱,頭腦一熱、納了馬為妾室。

后來,泛舟沂河。他正心不在焉地同一眾王子公孫談古論今、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著。

突然傳來丫頭凄厲的呼聲。他眉心一跳,立時便沖了出去,就瞧見司馬興男縱一躍,落了沂河之中。

沂河水流湍急,水汽茫茫,很難分得清是誰。可他看得清楚,司馬興男頭上,簪的那步搖,帶了許多年。

他幾乎沒有想到馬懷有孕,只是一門心思地救起了司馬興男。

可上了岸,他才發現,他救的,自始至終不是

步搖,不知何時竟到了馬的頭上。

小產了,他本該難過的,可他卻沒有在意,等到司馬興男被救上來的時候,那淡黃擺不知是被河水還是被止不住的鮮了。

剎那,他的心咯噔一下。

他守在司馬興男床邊一天一夜,醒過來,那雙清亮的雙眸啊,竟好像蒙上了塵埃,黯淡下來,將新婚之夜他同說的話還給了他:“駙馬,可稱心如意了?”

恨他。

他突然真切地到,天上那明的太也暗了下來。他轉離去,上卻口是心非地道:“很好。”

永和二年,他發兵伐蜀。

行軍前一天,他巡視三軍,自以為易容得極好,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微微一愣,眼中泛起了難以察覺的笑意來。

行軍月余,立了軍功,他便順理章將提到了邊伺候,還為單獨配了營帳。

常常過昏黃的燭火,看著他伏案,他覺察到目,偶爾抬眸,便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視線,垂下了頭,便沒能夠見到,他薄薄的角微微起了笑意。

自小熱鬧,同人切磋,也看人比武,這時候,他便出了帳,遠遠著,他總是能過層疊的人群,敏銳地捕捉到的所在。

笮橋戰,箭鋒兇險,卻想也未想,為他擋去了,那只長箭穿了的左肩,再差一寸,就要刺心臟,的鮮濺在他的臉上,他抱著,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害怕。

沉沉睡了過去,大夫換了一批又一批,卻無人能將救醒。

漢公主李嫣卻來了,說有一昧奇藥,興許能喚醒來,他眉眼一挑,問要什麼。

那李嫣著尚且平坦的肚子,微微一笑,說:“我要將軍娶我,將我的孩子視為己出、養大人。自然,將軍若娶了我,這漢俘軍,將盡歸將軍旗下。”

桓溫略一思忖,道:“好。”

他將李嫣安置于別院,瞞著,他們也夫妻和睦、琴瑟和鳴了短短兩個月。

終究是知道了,他不是不想解釋,卻不知如何解釋。

終究,他以為,敵不過他的王權,他的霸業。

又過了幾年,他擁兵自重、意謀反。

此時,他已流芳百世,大約無宣泄,接下來,就要臭萬年。

可他大概是忘了,司馬興男,乃是一國的公主。

以死相,死在霧氣飄渺的雪山前,死在他滾燙的懷中。

當夜,卻收到總領朝政的司馬昱的加急文書,他好似是料到了司馬興男的死訊,說有一人可令死而復生,條件是他永遠臣服于司馬家。

他同意了。

等了足足一月,清晨,忽然來了一個袂飄飄的仙人,看著藏在冰室之中的司馬興男,那雙妖嬈的眼一挑:“就是要我救的人?”

桓溫點頭:“閣下,可以救嗎?”

他卻不急不慢地扇著羽扇:“我出手,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我要你死后的魂魄,作為換,你可愿意?”

桓溫閉了閉眼:“好。”

不出一個時辰,果然直起了子,睜開眼睛,空地看著前方。

那人出一顆紅的珠子:“子,每隔三日,須得焚香沐浴。你將它置于湖中,用這湖水澆灌的軀殼,將這湖中的藕碾磨熏香,以此熏香焚燒,自可永生不老不死。可是嘛,這魂魄,好似不愿意回到自己的中。”

他說完,頃刻間,就不見了。

守著子,也是好的。

后來,廢王司馬宗謀逆之事平反,馬也重新恢復了司馬國姓。此事,為司馬昱主導,桓溫因此起了疑心,經過一番歷經多年時間的調查,真相慢慢浮出了水面。

桓溫當時意謀反,明明將司馬興男的院子看管得極好,生怕了半點風聲給。司馬興男基本不出府,司馬昱找不到恰當時機知會,于是找上了馬,以讓恢復縣主份為傳信于司馬興男。

他正在拭刀刃,暗衛心驚膽戰地回報與他,他用力握住了刀刃,一剎那,涌如注,他卻好似不知疼痛一般。

他不地在司馬的院子中種植了許多夾竹桃,久而久之,司馬便總是畏寒,還有些癡傻,上的傷口也難以愈合,他留著,慢慢折磨

他扶植司馬昱登基為帝,要讓他從最高一瞬跌到最底。司馬昱在那龍椅上忐忑不安,不過半年有余,司馬昱被親生兒下了毒,纏綿病榻,他臨死前的時候,桓溫去見了他,說了一句話,司馬昱活活氣死在床上。

這司馬王權負了司馬興男,他就要替負了這司馬天下。

,生前,葉公好龍,卻要在死后,相依相偎。

著他,生前,長揖不拜,卻要在死后,刻骨銘心。

得力不從心,恨得玉石俱焚。

“小八,你說這姑孰城街上為何無花呢?”

“這心中有花,城中,自然就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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