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一季春》第一章
升專四的那年暑假,薛穎找到了一份自認是「近乎完」的Parttime——假日總機——亦即在一般人休息的周末與假日,擔任總機兼詢問櫃抬的工作。
工作輕松,毫無力,可以腦袋空空地去,空空地回,完全沒有任何負擔,而且,又可以藉此打發周末假日的無聊。
薛穎念的是五專,功課上的力小,本應可以大肆青春的,無奈卻不懂玩樂。這是目前所遭遇到最大的悲哀與困擾,常為此自憐不已。「連玩也不會……」
真是不明白邊同學們的生活何以如此富刺激、多彩多姿?每次放假過後,回到學校,總會有同學談起假期到哪兒去玩,怎麼好玩等等。
薛穎是聽聽都覺得羨慕,不又開始後悔自己浪擲,沒事就只會窩在家里。
其實說穿了也不過是懶罷了。如今有了這份工作,倒是替解決了這方面的問題,也順便省下了老是為此後悔及反省的時間。
「薛穎,下午要不要一塊去看電影?」同學邀。
「不行耶!我要去打工。」
覺得這樣的改變,比較有建設。
剛開始坐櫃抬時,電話鈴聲響個不停,著實令張,當然還有無法避免的手忙腳。所以,前一、兩周常將電話轉錯部門。
薛穎見況大出意料之外,忍不住拉了一個同事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假日還有那麼多的電話進來?」
「旺季就是這樣的,你沒看見公司里有那麼多人來加班?現在你知道自己的重要了吧!」
薛穎不敢說,當初接這個工作純粹是抱著來這里喝茶、看報的心態。以為只有7—eleven才是全年無休的。
那人又說︰「附帶提醒你一句,本公司除了農歷年及耶誕節之外,全年都算旺季。沒辦法,老板生意做得大嘛!」
覺悟了,因為開始接到一些「國際電話」,有說英文的、日文的,還有廣東國語的。
英、粵語還好,日語就完了。薛穎總共也只會說︰「阿里阿豆」及「莎喲哪啦」兩句沒多大用的話,其他的要猜也無從猜起。只好依據現實狀況再配上合理的推測,認定凡是講日語的,都是找國外部日本組的。
理所當然地將所有的日本電話,通通轉進日本組。
一天,有個日本組的同事跑出來問︰「為什麼你老把董事長的電話轉到我們組來?」
薛穎聳聳肩。「因為我本聽不懂日文。」
那人想想,要求一個這樣的「小妹妹」同時要會英、日文,實在也不太可能,十分無奈,只得說︰「這樣好了,如果你以後接到日文電話,只要是有提到『傅桑』的,那多半是找董事長的,就先轉給他的書,其他的你再接進來好了。」
「喔!好,謝謝,不過『傅桑』是什麼意思?」
那人一聽,差點暈倒。「『傅桑』是指傅先生,就是你的老板。」他用盡了最後一點的耐心,然後搖搖頭走開,不相信有人連這點「常識」也不懂。
薛穎覺得好笑。「奇怪?他的表就好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懂日語,而只有我一個人不會似的。日文又不必修課!」
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傅桑」,不過倒是跟他的書——方怡如混得很。
薛穎認為方怡如是那種天生就有完書條件的人。長得端莊秀麗,事明快干練,而且難得的是待人客氣隨和,並不恃寵而驕。
可能是基於一種互補的心理,使薛穎為著迷不已,拿當偶像。每回只要一見來加班,便馬上捧著自己心的寶貝,什麼餞啦、豆干啦,前去與分,忠心得不得了。
這樣大的公司,自然是不了會有一些「傳說」,薛穎就曾略有耳聞。有許多人說方怡如是「傅桑」的朋友,也是公司的二當家。
薛穎原先以為「傅桑」是個已婚而且兒孫滿堂的老頭子,所以曾一度為自己的偶像大張。還好,後來打聽到「傅桑」不但不老,而且未婚,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得早點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才好。像這樣的「辦公室」最是吸引小生。可惜,「傅桑」出國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而且就算他回來了,也未必會在假日還來公司加班,那我不就看不到他了嗎?怎麼辦才好呢?」生怕沒機會見到他。
為此朝思暮想。
公司里的同事待都不錯,唯一怕的是人事主任,因為有一次大意,放了一個拉保險的人進去,結果害被說了兩句。
其實說起來,也不能全怪薛穎,那些保險業務員早就知道該如何應付公司行號的守門人。更何況涉世未深兼之天真有餘,好騙得很。原來是……
那個保險業務員一進門,不等薛穎問他,便先開口︰「請問林主任在嗎?」一副很絡的樣子。
薛穎不疑有他,就為他指路︰「在這面,右轉第二間。」讓他自己進去。
後來,林主任特地為此出來「囑咐」︰「以後別隨便放人進來,門安全是很重要的,就像剛才那個人是來拉保險的,而且我也不認識他。」
了這次教訓之後,薛穎對於所有進出大廳的陌生人一律嚴格盤問,只差沒人家背出暗語。而且臨檢過後,也不許他們自己進去找人,只由總機轉電話進去,里面的人出來「認親」,確認無誤之後才能帶進去。
執行得十分徹底。
有天,進來一位陌生人。
薛穎對他點頭微笑,而他居然僅是在點點頭後,就自顧自往里面走去。
薛穎忙喚住他。「對不起,請問您找哪位?」
那人一愣,笑笑。「我不是來找人的。」
到薛穎愣了一下。「那您有什麼事嗎?」
他打量一下薛穎,笑笑不語。
「難道我長得很好笑嗎?神經病!」心想。
既不找人,也不說有什麼事,可見一定有問題。
「你是新來的吧!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傅維恆。你呢?尊姓大名?」那人開口。
傅維恆,乍聽之下,這名字好,默念兩遍……三遍……
「啊!傅桑!」終於想起這是老板的大名。
真是太太太丟臉了。雖然平時也常會「有眼不識泰山」,但像今天這樣的狀況,相信就算是傅維恆指著罵「有眼無珠」,薛穎也不敢否認。反應實在是太遲鈍了些。
還好傅維恆看起來並無不悅。
「對不起,董事長,我以前沒見過您,所以……」一陣臉紅。
「沒關系,小心一點也好。對了,怎麼稱呼?」
「我薛穎。」
「薛穎。」傅維恆點點頭。走進去。
完蛋了,他會不會向人事主任告狀?
擔心了一個下午,頻頻注意人事主任的向。一直到快要下班,都沒有人出來找的麻煩,這才松了一口氣。
又開始胡思想。「比想像的年輕許多,看起來不錯,也滿斯文的,又大方,沒跟我計較。嗯!跟方姊配的。」愈想愈覺得浪漫。
傅維恆常來公司加班,薛穎幾乎每次來公司,都會遇見他。以前一直以為老板是不太須要「上班」的,不過「應酬」倒是必要。好像只要幾個老板約了吃吃飯,喝喝酒,一切就能搞定。
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
所以薛穎覺得傅維恆是太過於勤些了。平時不但「上班」,而且假日還來「加班」。
懷疑他曾經當選過杰出青年,還是優良楷模什麼的。
有天,下班時間到了,薛穎照例關掉大廳電眼,鎖上自門,公司里其他還沒走的同事可由側門離開。等一切收拾好,正準備關燈走人的時候,卻見傅維恆及方怡如送了兩位客人出來。
薛穎心想,現在再來開屜找鑰匙開門,肯定太遲,而且自門的鎖孔在門底,這樣蹲著在人家面前開門,實在也難看。
「董事長,對不起,自門的電眼故障了,門打不開,還是請走側門吧!」只好撒個小謊。
傅維恆和方怡如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便送客人由側門搭電梯下去。
「難道要我說,下班時間已到,門早就鎖了,下次請早,不?」被看得心虛。
一抬眼,見總務組的伯伯走來。
「薛小姐,請你再等一下好嗎?有新的公文櫃子要抬上來,可是側門太窄,進不來,所以請你先不要關大門。」
嘆一口氣,沒辦法,還是得開門。
正蹲在地上開門,冷不防見兩雙腳映在玻璃門上,猛一抬頭,覺得眼前像是有兩龐然大。
差點「哇!」一聲出來。一個不穩,便坐到地上去了。
傅維恆忍住笑手扶起薛穎。「沒嚇著你吧!」
脹紅了臉,有也得說沒有。
方怡如一旁笑道︰「我們還在猜,沒事你蹲在大門口做什麼?撿錢啊?咦!怎麼門又可以打開了?」故意對著薛穎眨眼楮。
薛穎很不好意思。「剛才……來不及打開嘛……只好說門壞了……」
傅維恆笑笑。「沒關系,我知道。」
那天薛穎等人搬好東西,一直搞到七點多才離開。下了樓卻發現外面正下著大雨,又沒帶傘,站在廊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旁有許多同病相憐的人,個個拉長了脖子,長了手,著能搶到一輛計程車。
看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耗多久?遠遠看見一輛公車,把心一橫,決定冒雨沖到站牌去搭車。
誰知才跑了幾步,便有一輛轎車在前擋住了去路。
一輛黑豪華大轎車。平時薛穎最看不慣的那種!又黑又長。
生氣,明明這麼大的路,偏偏要跟,而且……眼看著公車跑掉了!
可惡!氣得跺腳,正要開口罵人,黑車子的車窗降下,一個悉的人在車里喚。
「薛穎,快上車!」方怡如喊。
一看,大喜過,趕鑽進去。上了車,才發現車上還坐著傅維恆。
「啊!董事長也在!」不假思索。
「廢話,難道你以為這是我的車嗎?」方怡如笑罵。看到淋了,又說︰「那麼大的雨,還在街上跑,你不知道現在淋雨會掉頭發嗎?」
薛穎笑笑︰「沒關系,我頭發多。」
「冒可就不好了。」傅維恆說,順便吩咐司機將冷氣關校
真是細心,想。
三個人在車上聊了許多,倒也愉快。而且難得的是,傅維恆毫沒有架子,同時談吐風趣幽默。
途中方怡如先下了車,這使得薛穎有點張,不知道接下來要同傅維恆聊什麼才好。
他約略看出薛穎的不自在,便主找點話題。
「是不是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他問。
「嗯!」
「有沒有什麼打算呢?」
難題又來了。怎麼每個人都問這個?
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想到後來發現每條路都不錯,可行也都很高,人太難以下決定,所以,繞了一圈還是等於沒打算。
幾次為此煩心之後,就懶得再想這種大問題了。
一向是個十足的逃避問題主義者,從來不曾勉強自己去挑戰過大或過難的題目。只好笑笑。「嗯……大,出國念書或者找個工作也可以。」
這樣籠統的答案,虧還好意思說?連傅維恆聽了都忍不住笑起來。
「還沒決定啊?沒關系,時間還長呢!」他安。「大家都是這樣的,可是,如果你想清楚了之後,決定要找工作的話,就不妨留在『傅誠』吧!也可以來幫幫怡如的忙。」
薛穎一聽,可以跟隨自己的偶像,真是太好了8好啊,好啊!」連忙答應下來。
不是怕自己改變初衷,而是怕傅維恆等一下就反悔。
「這麼乾脆?不用再考慮?」他訝然失笑。
非常堅定地點點頭。「因為方姊是我的偶像啊,跟著最好,當然用不著再考慮。」
他呆了呆。偶像?「真的?」
隨即想想方怡如的確很優秀。「我也很崇拜。」他半開玩笑地說。
送薛穎到家之後,傅維恆回到自己的住,樓上樓下近百坪的房子,只有他和一對管家夫婦祝
當覺得冷清寂寞,所以放假也不願待在家里,寧可到公司讓自己忙一點。
忙,可以忘記許多事。
他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薛穎來了。
「偶像!」他笑。「真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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