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鳶心頭一哽，木揚何曾這樣跟說過話：“有阿姨在。”

木揚頓了頓，突然聲音很輕地說：“我不會打擾的。”

病房瞬間安靜。

兩人都清楚，這個“”指的是誰。

姚鳶紅了眼眶，又氣又心疼，恨不得拉著木揚臭罵一頓，怎麼會這麼想他？不想讓他留在這里怎麼可能是怕他去打擾喬媛？

在這里吃住休養都是問題，哪有家里舒服？

可他們的顯然已經有了難以修復的裂痕，姚鳶一肚子的話都憋了回去，了半天也只是說：“媽從沒擔心過這，想讓你回去只是怕這里休養不好……”

木揚固執道：“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輕吐一口氣：“你實在想待在這就待在這里吧，媽媽……”

本想說媽媽陪你，可又怕木揚誤會是為了親生兒才留下的，只能咽回去重新說：“那讓小解陪你在這，不然媽媽不放心。”

解別汀剛繳完費，戴著帽子和口罩正走進來：“媽，我會照顧好揚揚。”

姚鳶借機撇開通紅的眼眶，朝解別汀點點頭，沒注意有些怔愣的木揚。

他第一次從解別汀口中聽到揚揚這個稱呼。

姚鳶拉著兩人叮囑了很多，確認他們的住又叮囑吃食，一定要營養健康，木揚剛出院需要補補，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臨走前，木揚注視著姚鳶的背影很久，直到姚鳶回首看他，他才了略顯蒼白的：“媽，您不去見見嗎？”

逆著的姚鳶看不清表，木揚只聽見說：“先不見了，媽媽還沒想好……要怎麼辦。”

解別汀站在他側，扶著椅：“走嗎？”

木揚微不可見地嗯了聲。

回到解別汀租房的那座大院，骨折的木揚吸引了一片老人的關。

房東甚至直接給他送來一只理好的老母，讓解別汀燉湯給他補補。

廚房里，解別汀正在做中飯，木揚垂著眸，想了很久才拿出手機，緩慢地打下一行字發送給已經遠去的姚鳶：

——媽，你們不用顧慮我的，是我對不起你們。

他很抱歉，占據了喬媛這麼多年的人生。

前二十多年他已無能為力，但他愿意把后半輩子還給喬媛。

“想放在哪里？”

木揚回神，看著解別汀手中的一大束玫瑰愣了一會兒：“……為什麼？”

解別汀：“你之前有說，喜歡玫瑰——”

嘩得一聲，手中的玫瑰被木揚揚手打落。

解別汀微頓，聽見木揚聲音微：“我說了你不要這樣，你為什麼就是不聽？”

“我的病不是你的責任，我也不是，扯了離婚證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木揚——”

“你這算什麼？哄騙我開心了去做手嗎？然后再丟下我？”眼淚分別已經掉落，木揚依舊全力維持著最后的自尊，“我不需要你的同你的負責！我最后一次求你，走吧好不好？”

“解別汀……我真的很難。”說到最后一句話，木揚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看見解別汀的每一天，他都在撕裂，一半向生，一半向死。

木揚轉著椅背過去，眼神空而麻木，溫熱的眼淚卻不斷提醒著他說出了多麼傷人的話。

后慢慢傳來了遠去的腳步，他眼里僅剩的一點亮也慢慢被寂靜湮沒。

*

解別汀沒有走遠，他來到大院門口，點燃一煙。

煙霧慢慢升在眼前，如夢境一樣虛幻。

這煙也沒有完便被他熄滅了，他向房東借用了一下水池，仔細地洗了一遍手，還漱了口。

待上沒有煙味后，他重新回到房子里，走向角落的影。

木揚緩慢抬眸，解別汀正帶著日朝他走來，輕輕抱住他：“沒有不你，我只是不知道……”

解別汀頓了頓，似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他著木揚的發半晌后說：“他們說這是病，我有在看醫生，你……”

你能不能等一等？

解別汀呼吸微緩，他想要的很簡單，只是木揚好好活著，怎樣都好。

他要離開也好，要離婚也沒關系。

既然難以讓自己如愿，那就盡量讓一切都如木揚的愿。

第20章 澡

木揚怔愣地接收著這些陌生信息。

解別汀直接把手機給了他，和醫生的聊天記錄便這麼直白地袒在木揚面前。

他第一次接這類詞匯——缺失綜合癥。

這些字單獨每一個他都認識，可放到一起后卻變得尤為陌生。

——患者主要表現癥狀為冷漠，孤僻寡言，缺乏同理心。患者也無法會快樂、痛苦等緒，很難知并接收邊人的七六，無法對其付諸以關與上的回應。

木揚扯了扯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他這麼多年的喜歡，其實一點都沒傳遞到解別汀心里去嗎？

不是解別汀不喜歡他，是解別汀本沒接收到他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他結婚五年的執拗，就像一顆顆碎石子一樣投進了深邃的大海里，被吞噬得悄無聲息。

“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木揚無力地抬眸，輕聲說，“我們離婚了，解別汀。”

解別汀頓了頓：“離婚協議書已經撕了。”

木揚執著著：“那就重新擬一份。”

解別汀指尖微，語速緩慢：“木揚，我想讓你等一等——”

“但你可能等得太久了……如果不愿意再等也沒關系，但你要乖一點，要手，其它都聽你的。”

木揚沒說話，垂眸也不看他。

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解別汀將袖拉下，站起：“我去端菜，吃飯吧。”

他將飯菜盛上桌，再推著木揚來到洗手池前，給他了兩滴洗手，見木揚在發呆，解別汀便直接上手幫他洗。

木揚的手介于男生與生之間，沒有孩子那麼，但也沒有正常男那麼堅，更偏向單薄的韌。

從小生慣養的他皮自然也是極好，掌心掌背都很，骨節分明，手指細長蔥白。

解別汀的手如他的骨架一樣，更大上一號，冷白的皮與木揚的手穿在一起看著倒是極為般配。

木揚回過神來，出手低聲說：“我自己來吧。”

解別汀微不可見地頓了頓，從架子上出一條干凈巾來：“。”

今晚的飯菜不算盛，但也有兩菜一湯，青椒小炒還有清炒洋蔥，湯就是青菜豆腐湯。

這頓飯吃得極為安靜，桌子上只有筷子與碗撞的聲音。

木揚突然出聲：“你不是不會做飯？”

“……”

解別汀給木揚夾了點菜，許久后避重就輕地說：“學了一點。”

木揚沒再問，靜靜地喝著解別汀給他盛的湯。

其實木揚沒說錯，解別汀結婚之前確實不會做飯。

上一世婚后他們家的阿姨最初是不包做飯的，木揚長期外賣吃，但又嫌外賣難吃，解別汀聽了進去，便學了一段時間做菜。

做菜本就不是什麼難事，解別汀學習能力也極強，基礎的菜基本看一遍教程也就會了。

那以后只要他沒出劇組拍戲，白天忙完回家就會時不時下廚做飯。

只是經常在外面玩、一直到晚飯時才回來的木揚從未撞見過解別汀下廚的樣子，一直以為家里的飯菜是阿姨做的。

這事木揚誤會了，解別汀也沒提過，后來木揚在病床上停了心跳，更是永遠地失去了知道的機會。

吃完飯，解別汀去洗碗了，木揚推著椅來到門前，著窗外的圓月。

今天不是十五，但月亮也很圓，皎潔的月撒在院中央的百年老樹上，樹里出的斑駁月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