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子里的逃避型人格重新冒出一點端倪，于是他沒去多想為什麼時隔三年蔣衡會莫名出現在上海，也沒去想在茫茫人海中自己跟前男友在另一個陌生城市偶遇的神奇概率，只是簡單暴地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決定用睡覺大法來解決這次突發意外。

只可惜這次紀堯沒功。

因為他做了個夢。

夢里的調昏暗而模糊，獨屬于夕的暗沉暖從紗制的窗簾外進來，看起來莫名有點虛幻的意味。

紀堯昏昏沉沉，只覺得自己腦子里揣了一團漿糊，粘膩而沉重，有什麼東西在他深生發芽，像是下一秒就要刺破他的膛，從里面生長出來。

他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某種的布料捆束著，高高地過頭頂，被拴在床頭的鐵架上，令他彈不得。

那塊布料窄而薄，已經被汗浸了。

紀堯眼前的視線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蔣衡最喜歡的一條領帶。

槍灰，帶一點很低調的水波花紋。

清晰的影子從頭上籠罩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溫熱的溫，一只手順著他的手肘外側游上來，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握住了他的手腕。

紀堯難耐地用腳踝蹭了一下床單，的質上出現一點明顯的褶皺。

他這種晦的反應似乎落了某個人眼中——所以接著他就被人整個翻了過去，先前那個影子很快從背后重新覆蓋上來，跟他得更了。

紀堯像是被丟了滾燙的巖漿之中，大顆的汗水順著他的額角落下來，沾他的睫，最后在淺灰的枕頭上洇出一小片水漬。

他似乎罵了對方一句，但似乎又沒有。

總之對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好脾氣地就著這個姿勢摟住了他的腰，口上他的后背。

下一秒，一只手從側面了過來，住了他的無名指指，輕輕了。

然后紀堯聽見蔣衡在他耳邊悶悶地笑了一聲，蠱似地了他的耳垂。

“紀堯，跟我過一輩子吧。”蔣衡說。

紀堯渾一震，猛然從夢中驚醒了。

第2章 他怎麼魂不散的？

紀堯和神還沉在夢里，他有些茫然地睜著眼睛，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

他花了足足三分鐘從夢里醒來，然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某種不對勁。他手腳地往被子里一，到了一點粘膩冰涼的。

紀堯：“……”

然后他徹底清醒了。

幾秒后，紀堯有些惱怒地從床頭柜上出兩張紙巾凈手，然后咬牙切齒地把紙團丟進了床腳的垃圾桶里。

大半夜做了跟前男友的春夢，簡直什麼玩意！

外面天黑沉沉的，紀堯出手機一看，屏幕上的北京時間剛從四點三十六蹦到四點三十七，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

這個時間不尷不尬，加之紀堯潔癖犯了，于是沒躺回去繼續睡，而是干脆把床單被罩拆了個干凈，一腦塞進了洗機。

洗機轟隆隆地響起來，紀堯順手捋了一把汗的額發，站在洗機前盯著滾筒足足一分半鐘，心里那點的火氣才慢慢消退了。

他把睡丟進臟籃，然后腳進了浴室，沖了個極快的戰斗澡。

出來時晨微熹，紀堯從床頭撈起手機，然后在微信聯系人里翻了一會兒，才翻到一個悉的頭像點了進去。

“蔣衡來上海了？”

紀堯想了想，覺得這句話略有歧義，好像他還對人家念念不忘似的，于是刪掉了這行字，換了“蔣衡在上海，你知道嗎？”

對話框對面的人活像個隨時攜帶自回復的機，他這行字剛發出去，窗口上就很快蹦出了“正在輸中”的提醒。

紀堯耐心地等了一分多鐘，沒等到回信，反而等來一個電話。

他順手接了，點開免提把手機往床上一丟，轉而從柜里拿出一套上班要穿的服。

“蔣衡？”電話對面的人含糊不清地說：“他回國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清醒，背景音嘈雜凌，還能聽見模糊的男調笑聲，八是趕場喝了個通宵，現在還沒結束。

“不對。”對方沒等紀堯回答，就自己反應過來了什麼，追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在上海，你倆又聯系上了？”

“沒有，朋友見他了。”紀堯糊弄了一句，隨口問道：“他之前出國了？”

“啊……你不知道。”電話對面的男人捂著手機往安靜的地方走了幾步，說道：“你倆分手之后，沒過幾個月他就走了來著。聽說是去出國去念書了，有個兩年多沒消息了。”

紀堯扣上襯衫扣子，沒說話。

“怎麼著，幫你找個人打聽打聽啊？”對方說：“不是我說，其實我也覺得你倆當初可惜的，怎麼說分就分，一點風聲都沒有。我們這圈子里，找個知知底合心意的不容易，你倆條件也不錯，還不如——”

“不用了。”紀堯被他絮叨得耳子發麻，干脆打斷說：“謝了，玩兒你的吧。”

他說完掛了電話，把襯衫扣子扣好，然后把床帶被罩拖出來掛好，最后屋里屋外地轉了一圈，出門上班去了。

紀堯的公寓離他工作的醫院很近，步行也就十來分鐘，紀堯到了醫院打完卡，也才不過將將六點二十。

然而普外科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兵荒馬，紀堯剛從打飯阿姨手里接過小米粥，還沒來得及鉆進休息間吃個早飯，就被32床一個年輕大哥走了。

紀堯理了他堵塞的導流管，順路又看了看手里其他幾個病人，等再回休息間的時候，小米粥已經坨了一塊團。

下次還是買煎餅果子吧，紀堯想。

紀堯早上查了房出來，轉頭又上了手，從手室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半了。

昨天他收了六個病人，今天從大清早起來就忙得腳不沾地，昨天見蔣衡帶來的那點不自在早被消磨在了忙之中，要真論起來，前男友還不如36床那位阿姨值得紀堯惦記。

他下午本來按況可以休息，但紀堯懶得回家，干脆就在休息間湊活著補了一下午的覺，四點多的時候腳步虛浮地爬起來去班。

晚上七點半的時候，一個微信備注“葛興”的男人給紀堯發了條消息，紀堯點開一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紀堯一頭霧水地回了個問號過去，那邊很快蹦出幾行新消息。

“蔣衡的新手機號，我幫你問過了，他剛回國還不到三個月，現在好像跟人合伙開了個律所。”

紀堯：“……”

虧他沒喝酒喝斷片，酒醒了居然還能記住跟他打了電話。

“謝謝。”紀堯心平氣和地回復道：“我其實真沒什麼興趣。”

“真沒興趣你大清早發消息問我他的事兒？”葛興的回信一條接一條，紀堯甚至能從他新消息的頻率里看出他的激程度。“鴨頭，你撒謊，我不信。”

紀堯被他惡心的一陣惡寒，又不能說自己早上是做了他的春夢一時腦子糊涂，只能含糊地應付了兩句。

“都前男友了，還能有什麼興趣，要是哪天你們看上他了想讓我給搭橋，我倒是有興趣打包兜售一下他的喜好手冊。”

葛興不知道是被他這拉皮條的行為震驚了還是怎麼，手速飛快地發給了他三個省略號，然后就此消聲，不說話了。

紀堯的手指在屏幕上了一下，猶豫了半秒鐘，還是在消息記錄里刪掉了那條電話號碼。

前男友這種生只適合出現在回憶里，還是別跟實際生活扯上關系的好。

紀堯雖然自認為跟蔣衡沒混到相看兩厭的地步，但也沒打算跟他藕斷連糾纏不清。

只可惜他最近似乎水逆，每次他打定了什麼主意，老天爺總要當頭給他一棒子。

凌晨兩點四十六分，剛鉆進休息室想要見針瞇一會兒的紀堯還沒等到枕頭邊，就被后腳跟著他進門的值班護士住了。

“紀醫生，急診那邊來電話。”值班護士站在門口他：“說是送來一個急胃出，請外科也去會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