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有你趕上了”

蔣衡家里說得好聽是信奉獨立教育，說的難聽就是各顧各的。蔣衡從初中開始住校，一路順順當當自己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過被家長查崗的新奇經歷。

但他大概也能理解那對中年夫妻的想法——論誰知道自己兒子是Gay，恐怕都坐不太住。

葛興說紀堯家是書香門第，恐怕會更視向問題如洪水猛。

“我們這種人，總要過這一關的。”蔣衡笑了笑，把車開出停車位，隨口寬道：“有的人瞞得好，瞞一輩子，瞞到大家心照不宣。有的人不瞞，就天翻地覆地鬧一場，最后要麼老死不相往來，要麼彼此各退一步，結局都差不太多。”

紀堯似乎是累了，他把椅背放低了一點，側頭往外看。

暖的路燈在車窗上劃出棱格一樣的，映在他上，涼津津的。

“有什麼意思。”紀堯淡淡地說：“大人們把孩子視作所有，圓扁地想讓孩子長期待的樣子。如果長得符合預期就算了，一旦不符合預期，他們翻臉會比誰都快——啊、恩啊，什麼都是能拿出來抗爭的籌碼。要是真鬧起來，最后是輸是贏，全看誰更豁的出去。”

“由此可見，媧土造人的神話就是一種另類的控制映。”紀堯說。

蔣衡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紀堯會有這種鋒利的。

紀堯本地戶口，條件不錯，家庭也完整，長環境里沒什麼缺陷型的傷，何況他還年輕，就算是向也沒到必須跟家里攤牌的時候，蔣衡很難想象他會跟父母產生什麼尖銳到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既然他主提起，潛意識里就是想說這件事，于是蔣衡心地給他搭了個臺階，讓他能繼續下去。

“你們之間有矛盾？”蔣衡問。

“沒有。”紀堯笑了笑，說道：“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說這種話。”

北京的冬天比上海冷許多，車開著暖烘烘的空調，很快在車窗上凝出一層薄薄的霧。

紀堯手在霧氣上隨手寫了幾筆，劃出一個筆走龍蛇的簽名來，隨口問道：“你呢，你是哪種？”

“我是第三種。”蔣衡彎了彎眼睛，說道：“沒人管我，自己說了就算。”

“那也好。”紀堯說。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是羨慕還是什麼。

“很多事都是這樣。”蔣衡說：“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只是有人坦誠點，有人虛偽點。”

“確實。”紀堯話鋒一轉，說道：“你知道我爸媽今天來跟我說什麼？”

蔣衡挑了挑眉，疑地嗯了一聲。

“他們聽了風言風語，又不敢直說問我，就拐彎抹角地指桑罵槐。”紀堯彎了彎眼睛，笑著說：“于是我聽了一晚上艾滋病傳染渠道和騙財騙騙保殺人的刑事案例分析，好像同是什麼十惡不赦沾上就死的事兒，搞得我都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蔣衡撲哧一聲樂了。

“那你放心。”蔣衡半真半假地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是個守法公民。”

“我最討厭被人冤枉，也最討厭被預設錯誤。”紀堯說：“剛才出來的時候我就在想，既然他們說有，那我如果沒有，豈不是很虧。”

蔣衡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就聽邊咔噠一聲脆響，紀堯解開了副駕駛的安全帶。

偏巧他們剛到王府井的路口，紅燈前，紅的剎車燈連一片，蔣衡穩穩地踩住剎車，紀堯順勢湊了過來，擋住蔣衡大半視線，輕佻地著他的下，湊過去吻住了他。

蔣衡愣了愣，很快放松，配合地松開齒關，接納了對方。

紀堯來之前似乎吃了塊糖，齒間有淡淡的茶香味兒。他吻技很好，風格卻有種跟外表不符的霸道。他勾著蔣衡的舌尖不許他躲，在狹窄的車座空間里跟對方結結實實地吻足了一次紅燈。

蔣衡的目往外一掃，在斜前方看到一輛車牌眼的出租車。

果然是一反骨，蔣衡忽然饒有興趣地想：老兩口知不知道自己前腳“捉完”，后腳親兒子就在旁邊的車里跟男人接吻。

他突然覺得紀堯好像一只貓，當著主人的面乖乖巧巧，只敢在背后沖人呲牙亮爪子。

蔣衡對紀堯這種限定叛逆來了興趣，微涼的手指順著他的腰線往上攀了攀，還沒等到什麼，就被紀堯一把抓住手腕，按在了車座上。

蔣衡悶著聲音笑了笑，主退開一點，親昵地親了親他。

“壞了。”蔣衡苦惱地說：“我好像真喜歡你了。”

紀堯了，管殺不管埋，施施然回味了一下這個吻，大約是覺得驗不錯，于是勾了勾，附贈給他一個笑。

“綠燈了。”紀堯說。

蔣衡笑了笑，踩下油門，臨時隊進了左拐路。

他臨時放棄了原本帶著紀堯去吃夜宵的計劃，帶著他一路遠離市中心，歪歪扭扭地往不知名的目的地去了。

紀堯也不問他要把自己帶去哪，他跟那輛承載著中年夫妻的出租車在路口肩而過，奔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看著對方遠去的車尾燈，心里有種暢快的快意。

“葛興把我的資料發給你了吧。”蔣衡忽然說。

“是啊。”紀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資料里連你不喝普洱茶都寫了，史占了一整章。”

蔣衡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

他把車拐下輔路，紀堯往外一看，發現他拐進了一個扭曲狹窄的小巷子。

小胡同邊上零零碎碎地亮著幾盞燈，大都是看不出營業主的文藝網紅店，只有門口的招牌適合拍照。

深更半夜，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蔣衡把車停在遠離路燈的路邊，拉住手剎。

紀堯心下了然，覺得大約猜到了對方的用意，只是沒想到他比想象的還放得開。

“葛興跟我說，想要跟你談，就要勾起你的興趣。”紀堯說：“等到什麼時候你沒興趣了，就是要甩人的時候了。”

“是啊。”蔣衡笑著承認道：“你要試試看挑起我的興趣嗎？”

紀堯還惦記剛才那個見針的吻——蔣衡人長得不錯，又知識趣會配合，雖然吻上去是一時沖，但紀堯并不討厭這種沖。

蔣衡還穿著上班時的正裝，外套丟在車后座，現在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衫，因為空調打的足，還解開了兩粒扣子。

紀堯是個視覺生，骨子里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叛逆，所有人都說蔣衡難搞，可他偏偏覺得好。

巷子口的微弱的路燈照不亮深邃的小路，紀堯緩慢地湊過去，單跪在車座上，以一個環抱的姿勢籠罩了蔣衡，順手放下了他的車靠背。

蔣衡眸漸深，不聲地往后挪了一點。

紀堯的侵略極強，借著蔣衡躲避的作過去，膝蓋頂進了對方的兩之間。

“你說，男人會有雛鳥節嗎？”紀堯問。

“不知道。”蔣衡也不在乎自己于危險的下位，他單手扶上紀堯的腰，指尖極輕地在他料上磨蹭兩下，意味不明地說道：“或許呢。”

“那我要是上了你，你的興趣說不定能持續多持續一陣子。”紀堯說。

“好榮幸。”蔣衡笑了：“你已經開始想怎麼長遠了。”

紀堯：“……”

紀堯噎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就被蔣衡繞進去了，把自己賣了個干干凈凈。

不虧是做律師的，話里話外都是陷阱，紀堯想。

以己之短克敵之長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紀堯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低頭吻住了他。

蔣衡悶悶地笑了一聲，長了胳膊把車子熄火，車的氛圍燈一瞬間全暗下去，只余留下曖昧的黑暗。

狹窄而閉的空間里，曖昧的氣氛上升得極快，紀堯很快覺到背后滲出一層薄薄的熱汗，將糙的黏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