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了。”紀堯指尖一勾，把那鑰匙扣塞進蔣衡手里：“跟你像的。”

“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種形象。”蔣衡笑著接過鑰匙扣，也照葫蘆畫瓢地對著晃了晃。

紀堯叼著一枚章魚小丸子眨了眨眼，看著蔣衡將那個狐貍面拴在鑰匙扣上。

剛出鍋的小丸子芯滾燙，紀堯輕輕嘶了一聲，下一秒，一個冰涼涼的吸管就在了他邊。

紀堯咬住吸管，才發現里面是冰涼涼的藍莓。

“都說了不跟你搶。”蔣衡說。

冰涼的果很快驅散了灼燙的痛，紀堯心底微，側頭看向走在他邊的蔣衡。

“你有顧忌不到的時候嗎？”紀堯慨道。

“有啊。”蔣衡說：“我又不是神仙。”

他說得理直氣壯，但紀堯的表明顯不太相信。蔣衡就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人，他跟對方湊在一起胡混了三個來月，還沒見到對方有手足無措的時候。

“很多事，想做到沒有大家想象得那麼難。”蔣衡握住紀堯空閑的那只手，說道：“我只是喜歡用心。”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依舊很輕松，尾音微微上揚，好像說了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

紀堯看著他的側臉，心里仿佛被什麼輕輕撥了一下，有些發。

游客街人來人往，走到集的小攤前還要側從人群里過，放眼去都是不認識的陌生面孔。

不用擔心走在街上遇到人，也不用擔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會被圍觀。在異國他鄉，他們可以毫無心理力的接吻、擁抱、分同一瓶藍莓。

紀堯咬著最后一枚章魚小丸子，心里短暫地卸下了某種枷鎖。

他盯著自己和蔣衡握的那只手，在下一次人來臨時沒有松開。

游客街越逛人越多，漸漸被游客圍得水泄不通，熱門些的攤位前排著長隊，逛也看不清什麼。

蔣衡拉著紀堯又逛了一會兒，才看了看手表，說道：“快八點了。”

相比起游客大會，顯然是民宿表演更有意思一點。他們落腳的民宿離游客街不遠，步行回去剛剛好。

私人民宿的私極強，夜下，從外面幾乎看不出營業痕跡。但大廳里燭搖曳，屋各角落都站著年輕的侍者，等著隨時幫客人取掛。

大廳的布置跟下午出門前有了微妙的不同，大廳周圍一圈被屏風隔出了八個隔間，每個隔間放著數量不等的餐桌，中間的空地旁立著一只半人高的老式燈籠，是大廳里最亮的源。

大廳里沒有開燈，只有老舊的燭火搖著，蠟燭燃燒的氣味混雜著熏香，一進來就烘得人皮發。

紀堯被侍者領著走到東庭園房間的隔間坐下，饒有興趣地環視了一圈。

不同的隔間是不同的住戶，有的是獨自前來的，也有的是夫妻一起。隔間的私很好，因為距離的線的原因，很難看清其他隔間住戶的臉。

紀堯和蔣衡是最后一批回來的客人，前腳剛落座不久，大廳對面的木門就被人推開了。

接著，十來個穿和服的人從門外魚貫而，垂著頭，腳步輕緩地走到不同的隔間，俯跪在地上，行了個禮。

“藝伎？”紀堯有些意外：“不是說只有東京和京都才有嗎。”

“私人地盤嘛。”蔣衡說：“也不奇怪。”

昏暗的燭火下，人纖長白皙的脖頸馴服地在外，拉出極漂亮的線條。

這些藝伎的人數似乎是按照客人人數分配的，紀堯邊的藝伎看起來還很年輕，但眼角已經有了些細紋，看著三十出頭的模樣，五生得很致，穿了一牡丹花紋的淺和服，行起來袖口的蝴蝶振翅飛，在燭下栩栩如生。

夸張的妝容在燭火下顯得恰到好，紀堯的目停留在人袖口的蝴蝶花紋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好看？”蔣衡忽然問。

之心人皆有之，外面很能見到這樣做工良的和服，于是紀堯也沒遮掩：“確實漂亮啊。”

蔣衡聞言沒再說什麼，笑瞇瞇地坐回位置上，抿了一口酒。

為了更好的驗，哪怕是在隔間，兩張餐桌都離得很遠。

這不是一個說悄悄話的好距離，于是紀堯暫時收回了注意力，專注地看著面前的表演。

空地中央的人優雅而高傲，和服上金燦燦的線條在燭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彈唱著某種不知名的旋律，紀堯微微瞇起眼睛，聽得很神。

他第一次看這樣的表演，對什麼都很好奇。蔣衡歪著頭，含著笑意看著紀堯亮燦燦的眼睛，覺得這一趟也沒白來。

表演過半之后，空地中央的人笑著邀請客人上去做些無傷大雅的小游戲。大概是看臉選人，第一個就點到了蔣衡。

蔣衡笑了笑，側頭看了一眼紀堯。

紀堯沖他舉了舉杯，促狹地笑了笑。

“您二位關系很好。”紀堯邊的人聲說：“是很好的朋友嗎？”

紀堯支著下，著蔣衡走上去的背影，低聲笑了笑：“是男朋友。”

他像是怕自己的日語水平不好，對方產生誤解，又補充了一句：“對象那種。”

其實這句話不嚴謹，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他們倆都沒真正確定關系——但紀堯還是這麼說了，也并不覺得哪里不對。

伊織笑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看得出來。

“先生很喜歡您。”伊織說：“在別人觀看表演時，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您上。”

紀堯這倒沒注意到，他想了想，說道：“這是他的習慣。”

“得到一個人的關注是很難得的。”伊織說：“這是很珍貴的。”

紀堯垂下眼，輕輕笑了笑，說道：“確實，我們還不錯。”

“真好呀。”伊織說：“只是先生看起來很脆弱。”

紀堯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半吊子日語水平聽錯了。

“你說他？”紀堯說：“脆弱？”

“是的，看上去，先生是需要呵護的人呢。”伊織含著笑點了點頭，恭敬而順地為紀堯添上一杯酒：“不過您看起來也很無助。”

含蓄而的用詞不知怎麼到了紀堯的心窩里，他沉默了兩秒，把杯中的酒喝了。

“為什麼這麼說？”紀堯問。

“我有眼睛。”伊織指了指自己，輕聲說：“我會看——我見過很多客人，他們都有心事。”

臺上的蔣衡跟藝伎做完了一個小游戲，然后婉拒了對方繼續的邀請，轉過頭對紀堯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示意自己臨時有事，先一步離開了大廳。

表演已經看完了，后續的游戲環節紀堯沒打算參加，但他鬼使神差地，沒有跟蔣衡一起走。

或許是因為異國他鄉，面對著一個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集的陌生人，紀堯的心忽然搖起來，產生一種傾訴的。

“你說，如果一件事注定結果，那還要去做嗎。”紀堯說得很慢：“有一樣東西，你明知道開場絢爛又甜，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會變得苦、無趣、甚至怨恨和痛苦，如果這樣，那還要開始嗎？”

伊織用的目看著紀堯，輕聲說：“為什麼不呢？”

紀堯愣了愣，對這句反問有些反應不及。

“再過幾個月，就是煙火大會了。”伊織說：“煙火驚艷，但時間短暫——可是就算這樣，全日本的人，也沒人因為煙花會冷卻消失就取消祭典。”

“所以你覺得應該要嘗試？”紀堯問。

“起碼您看過了煙花的絢麗。”伊織說。

紀堯不可避免地承認，他被伊織說了——或許他早就需要這樣一個人，在恰當合適的氣氛推他一把。

“謝您。”紀堯說：“今晚的談話很愉快。”

他說著喝完了酒，將酒杯放回了伊織手里，然后支著地板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