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好吧，我腦門上正頂著個司。”紀堯沒好氣地說：“運氣不好說不定這幾年都白干了，就這我還有心思尋找新一春，我也是夠心大的。”

“哎，你不是說對方律師是你前男友嗎。”何向音支支吾吾地給他出餿主意：“要不你去賣點面子，讓他給你放點水——實在不行賠點錢算了，總比擔責強。”

紀堯從醫院回來之后，二話沒說就打電話他出來喝酒，何向音看他緒不好，旁敲側擊地問了半天才問出“”來。

他一想起之前在酒吧偶遇蔣衡的時候說紀堯“不行”就覺得尷尬，誰知道人家早用過了。

“我找他？”紀堯抿了抿，勾起角冷笑一聲：“最沒資格找他的就是我。”

“嘶……”何向音牙疼地了口涼氣，試探地問：“你也別太悲觀。主要是，你倆當年分手的時候，到底是誰的錯？要是你占理，說不定他對你一愧疚，就舍不得下死手呢。”

何向音這句疑問像針一樣地刺破了什麼，紀堯了酒杯，沒有說話。

自欺欺人、飾太平——有些事是不能細想、也不能承認的，否則一旦打碎了某種平衡，很容易造不可控的不良后果。

這麼些年，紀堯刻意不去想蔣衡，也不去想那三年。他以為自己早就釋然了，可何向音只是這麼隨口一問，他的緒就潰不軍，本能地想無視這個話題。

紀堯的理智一直對他說，當初分手，他和蔣衡半斤八兩，誰也沒做人，純粹是兩件事兒撞在了一起才鬧得不可開，純粹是格命運使然的必經之路，遲早都得走到這一步。

但他不能深究的潛意識里卻有另一種答案。

紀堯骨子里的回避人格讓他不愿意去這件事，可現在這個問題被何向音一句話破，他就沒法再繼續簡單暴地無視過去了。

紀堯握著酒杯的關節微微泛白，沉默不語地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干了。

冰鎮的烈酒順著他的管一路向下，短暫的冰涼之后是反撲上來的熱辣，紀堯被灼得生疼，下意識手解開了領口。

過了半晌，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是我。”他說。

第24章 “記得要回家”

如果再來一次，紀堯可能不會聽從伊織的蠱，邁出那一步。

人的一生是不可能離枷鎖的，自由有限制，天空有盡頭，人的一生都在被無形的因素束縛——出生、家庭、生長環境，還有曾經決定過的無數選擇——這些因素構了一個完整的人，然后將“個”這個概念拘束于某一條邏輯線路里。

一代一代，循環往復。

很有人能掙樊籠，違背著本能和習慣，選擇另一條路。

自從紀父紀母不知從哪里聽到風言風語開始，他們就對紀堯愈加上心。

紀堯搬出學校的事不是，他的導師跟他父親是好友，時常會約在一起打高爾夫，經常會互相聊聊他的近況。

他的父母對紀堯這種“反常行為”非常在意，旁敲側擊了幾次，紀堯也只是說宿舍同學早出晚歸影響他休息，所以出去跟同學一起租了個房子。

這個答案顯然不足以取信父母，但那時候紀堯的學業正在關鍵時期，所以紀父紀母什麼都沒說，也沒有深究那個“同學”到底是誰。

說來好笑，他們忌諱紀堯的向，生怕流言蜚語了真，所以總是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生活。可一次一次無功而返后，他們又沒有膽子把這件事挑明了問，像是生怕破了某種窗戶紙，給紀堯提了醒一樣。

他們之間保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都在小心翼翼地掩藏心事。

唯一的區別是，時間越長，紀父紀母就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聯系紀堯，并絞盡腦地想辦法讓他回家。

有時候是說父母病了不舒服，有時候是需要出去應酬，有時候是親戚做客，需要孩子回來見面——這些細碎的、模棱兩可的理由為了他們試探紀堯的角，在不知不覺間蔓延了紀堯的整個生活。

“……又要走？”

蔣衡把紀堯面朝外按在落地窗上，咬著他耳垂輕輕地磨，聲音有些含糊：“這次又是什麼事？”

“不知道，沒說。”紀堯不舒服地了肩膀，但很快被蔣衡抵得更，于是他放棄了掙扎，大半個子都在了冰涼的玻璃上：“我媽說是急事。”

蔣衡低低地笑了一聲，順著紀堯的耳垂一路往下，啄吻到他的頸窩。

紀堯怕，下意識偏了偏頭，反而不小心把自己送到了蔣衡手里。

“……別留下印子。”紀堯說。

“嗯？”蔣衡了他的腰側，說道：“這里留的還嗎？”

“別留在脖子上，會被我爸媽看見。”紀堯說：“其他的隨便你。”

蔣衡又笑了笑，懲罰似地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紀堯嘶了一聲，生怕蔣衡在他上留下點牙印被人看見，有些不滿地掙開了他的懷抱，自顧自地走到里間去穿服。

蔣衡沒有跟進去，而是雙手抱臂，轉靠在了玻璃窗上。

“非要回去？”蔣衡似笑非笑地說：“其實也不見得有什麼事吧。”

他雖然在笑，但紀堯看得出來，他其實已經有些不開心了。

這也難怪，蔣衡剛結束了個案子，本來他們倆約好之后兩天去北京郊區泡溫泉，被這麼一打岔，他顯然又要放蔣衡鴿子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紀父紀母有事沒事就他回去開始，紀堯已經被打了太多計劃。一次兩次尚且沒關系，但十幾二十次下來，蔣衡不滿也是正常的。

說實話，蔣衡能忍到今天才開口，已經算是他脾氣好了。

其實紀堯也知道，紀母上說著“急事”，等他回去后一定又是些蒜皮、被隨意挑揀出來的理由——但饒是如此，他也不能拒絕。

“萬一這次真有事呢。”紀堯不著痕跡地避開蔣衡的目，扭過頭去拉上外套的拉鏈：“我就回去看看。”

蔣衡猜到了他會這麼說，聞言也不算意外。

他看得出來，紀堯還是之前那只貓，當著父母的面什麼都不會說，只會在背地里示威一樣地把他按在車座上親。

他的思想拼命地想要反抗什麼，但最終還是被無形的線束縛在原地，就像馬戲團里被一細鐵鏈拴住的大象。

有賊心沒賊膽，蔣衡想。

說話間，紀堯已經穿好了服走出臥室，他在徑直離開和說點什麼之間猶豫了一瞬，轉頭看向了蔣衡。

蔣衡大度地給了他一個臺階，示意自己沒有因為這點小事就真的生氣。

他張開雙手，做了個擁抱的手勢。

紀堯過地上已經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走過來抱了他一下。

“下次補給我，嗯？”蔣衡笑了笑。

紀堯點了點頭，這件事是他理虧，蔣衡只是想要一個補償的假期而已，再合理不過。

“好了，路上小心。”蔣衡曖昧地拍了一把他的側腰：“記得要回家。”

紀堯被他這句莫名的叮囑弄得不著頭腦，疑道：“……我這就是要回家啊。”

“我說這里。”蔣衡彎著眼睛：“咱們家。”

紀堯的心猛然了一瞬，他看著蔣衡的眼睛，條件反地產生了逃避的覺。

他生生遏制住自己想避開蔣衡目的作，竭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后松開蔣衡，從沙發旁邊撈起自己的背包，轉頭走了。

出門前，紀堯似有所覺，又回頭看了蔣衡一眼，蔣衡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懶懶地靠在玻璃窗上，見他看過來，沖他揮了揮手。

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還攤開放在地上，余里，蔣衡的襯衫和紀堯的摞在一起，兩人的各自分裝了一個小口袋，一藍一黑，整齊地排放在行李箱角落里。套放在單獨的小格子里，潤劑因為昨晚剛用過，所以還沒來得及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