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紀堯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想去。”

“你再說一次？”紀母瞪大了眼睛，問道。

“……我不想去。”紀堯說。

紀母的臉變了變，地盯著紀堯的臉，口劇烈地起伏了一瞬。

紀父也冷笑了一聲，說道：“你看你的好兒子，長大了翅膀了。”

紀母無法反駁，一口氣噎在口，眼神在屋一飄，最后突然定格在茶幾上。

“我不是說了你煙要先在煙灰缸里放清水打的紙巾嗎！”紀母猛然拔高聲音。

“我這不是放了嗎！”紀父不甘示弱地直腰背，說道：“你怎麼那麼多事兒。”

“這是茶水！”紀母顯得很不能接：“我告訴過你一萬次茶水不行，不如清水干凈！”

這張沒用清水打的紙巾好像了垮紀母的最后一稻草，的緒猛然崩潰，狠狠地跺了兩下腳。

“你從來都沒把我的話放心上！你們爺倆從來都不聽我的話！”紀母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我就不應該嫁給你紀康源！你看看你，你從來不肯把我的話記住，我就算吵一萬遍，你的心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不就是想順順當當地過一輩子嗎，別有風別有浪，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平平淡淡地走一輩子！以后看著阿堯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我招誰惹誰了，我的要求過分嗎！”

在“正常”兩個字上狠狠地咬了個重音，紀堯聽得出來，紀母不是在罵紀父，更是在借題發揮地罵他。

他們彼此都對雷區心知肚明，但沒有一個人有膽子率先把那句話說出來，好像只要窗戶紙一天沒被捅破，他們就能一天不用接這種事實。

紀堯忽然有種窒息的覺。

他覺得無力又痛苦，迫切地需要離開這張網，一刻都不能再僵持下去。為了能逃離這種氣氛，他做什麼都行。

據他以往二十多年的經驗，這時候只要妥協，他就能逃離開一切痛苦。

“……媽，你別哭了。”紀堯說：“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紀母的眼睛通紅，紀堯不想去面對和紀父的表，默默地垂下頭，往后退了一步。

“我再去換一套服。”他說。

紀堯沒等紀父紀母回話，自顧自走回了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背靠著臥室門，手捂住眼睛。

紀堯心里很，他不想去見所謂的“李叔叔兒”，卻又反抗不了父母。半晌后，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從兜里掏出了手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只是習慣地撥通了蔣衡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隨時保持通暢的號碼這次沒能接通，紀堯愣了愣，下意識還想再打，可剛剛按下重播鍵，心里卻猛然想起了分開前蔣衡說過的話。

“早點回家。”蔣衡說。

紀堯心里仿佛被“家”這個字眼燙了一下，于是近乎慌地按斷通話，逃避一樣地把手機關了機。

第26章 一勞永逸

紀堯從小就知道，只要妥協，就能獲得暫時的安寧。

他知道這是飲鴆止，可他沒有辦法。他沒有直面沖突的能力，也沒有改變現狀的勇氣。

因為他從小就生長在這片“沼澤”中，這個環境除了帶給他痛苦之外，也帶給他汲取生命的養料。

——這是他賴以生存的地方。

飯桌上，兩家父母推杯換盞，氣氛熱切，從年輕時候共事的趣事一直講到現在，好像有數不清的話題。

紀母上搭了一件優雅的淺青披肩，說到興頭笑得難以自時，下意識靠在了旁的紀父上，用披肩一角掩住了。

紀父笑著打趣了兩句，被紀母輕輕拍了一把肩膀。

他們倆看起來那樣恩，一點都看不出兩個小時前還劍拔弩張地因為一張紙巾吵架的模樣。

紀堯沉默地給自己添滿飲料，默不作聲地在旁邊當一個擺件花瓶，沒有毫參與話題的興趣。

紀父對他的沉默有點不滿，幾次點名他夾菜敬酒，紀堯都一一照做，倒是那所謂的“李叔叔”跑出來打圓場，夸了他幾句“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之類的話。

“看看你李叔對你多好。”紀父嘖了一聲，用眼神掃了他一圈，說道：“算了，讓你們這些小年輕聽我們嘮嗑，你們也不愿意——你倆要是吃完了就出去溜達溜達吧，這條街還熱鬧，一會兒我們吃完了再打電話你們。”

紀堯并不意外，對桌上的幾個大人來說，這句話才是這頓飯的“正題”。

當著外人的面，紀堯乖乖地扮演著一個好兒子，他順從地拉開凳子站起來，禮貌地沖著對面的年輕姑娘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他虛掩著門，還能聽見后模模糊糊的談聲。

“哎呀，還是年輕人有話題。”這是紀父的聲音：“這不說單獨出去就答應了嗎。”

“那可不。”李父跟著笑了笑，說道：“我們這些老家伙，跟人嘮不到一塊去。”

說話間，李父的兒也從包廂里走了出來，順手把門關嚴，將里面的玩笑聲隔絕在那個小小的空間里。

紀堯對相親活沒有興致，也不想了解這個陌生人。對他來說，這頓飯只是他應付紀父紀母的任務而已。

他和那小姑娘一前一后地穿過大廳，最后走到外面的馬路上，紀堯左右看了看，正想著按紀父的要求隨便逛逛，就聽后的孩住了他。

“哎，你那個——紀堯是吧？”小姑娘說：“我李婷婷。”

李婷婷不是紀堯圈子里的朋友，紀堯不能跟冷著臉，于是禮貌地站住腳步，轉過頭沖點了點頭。

李婷婷人很活潑，也自來，左右看了看，然后自己蹦跶到旁邊的冷飲店，點了兩份冰淇淋回來，遞給了紀堯一碗。

紀堯略后退了半步，婉拒了。

“不好意思。”紀堯說得很委婉：“爸媽是爸媽的意思，我自己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我知道。”李婷婷大咧咧地說：“巧了，我也沒有——實話跟你說，我其實有男朋友。”

紀堯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有男朋友還要出來相親。

李婷婷又把冰淇淋碗往紀堯面前遞了遞，紀堯猶豫了一下，這次接了過來。

“逛街太累，就這麼說吧。”李婷婷左右看了看，在人行道邊的行道樹下席地而坐，拍了拍邊的空位。

紀堯抿了抿，走過去坐在邊。

“你說你有男朋友？”紀堯問。

“對。”李婷婷承認得很干脆：“但是我爸媽不同意，正在想辦法讓我倆分手。”

紀堯：“……”

“你呢？”李婷婷問：“你為什麼不愿意相親。”

“沒有為什麼，我不想跟任何人保持長期的親關系。”紀堯說：“我不信任這種關系。”

“嗯？”李婷婷歪了歪頭，說道：“你過傷啊？”

“沒有，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紀堯低聲說：“有緣的人都沒法互相理解，何況陌生人。兩個毫無關系的人靠著一個脆弱的‘名分’綁在一起，守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的，面對未來幾十年的蒜皮，想想就覺得是災難。”

“也有道理。”李婷婷贊同地點了點頭：“反正無論怎麼樣吧，你不用擔心。咱們在外面坐一會兒，然后我先走。之后我會跟我爸說沒看上你，因為我覺得醫生以后工作太忙不合適，這樣你也好代。”

李婷婷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相親，看起來比紀堯有經驗多了。紀堯覺得沒什麼不好，于是點了點頭，同意了。

“行。”紀堯說：“謝謝。”

“沒事，應該的。”李婷婷一揮手，笑瞇瞇地把碗往前一遞，說道：“那就達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