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律準則》29

那雙球鞋隨便地丟在門口,歪歪斜斜地踢在一起,上面繪著復雜浮夸的手繪花紋,一看就不是蔣衡的風格。

也不是他自己的尺碼。

紀堯微微皺了皺眉,回來過生日的熱瞬間被澆滅大半,他換鞋進了門,發現浴室里開著浴霸燈,水汽在磨砂玻璃上凝一片,約約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臥室房門開著,蔣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半靠在床頭,大約是聽見了房門聲響,于是轉頭地向門口看了過來。

紀堯清楚地看見,蔣衡的目短暫地愣了愣,像是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

紀堯被他皺眉的那一瞬間刺痛了,他手里還拎著蛋糕盒子,忽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蔣衡沒有說話,紀堯也沒有,時間好像凝在了這一瞬間,似乎過了漫長的幾分鐘,又或許只是短短幾秒。

衛生間的房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金屬鎖扣彈出來,打碎了一室靜謐。

一個年輕的陌生男孩圍著浴巾,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留下一串漉漉的水印。

他看見紀堯,自己也愣了愣,看看紀堯,又看看蔣衡,問道:“他誰啊?”

蔣衡還沒說話,那男孩先撇了撇,說道:“我不3P的啊,你想玩這麼大,提前也不告訴我?”

紀堯的視線冷冷地在他倆上巡視了一圈,末了涼沁沁地笑了笑。

蔣衡終于從雕塑的狀態里回過神,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從床頭柜上過煙盒,叼了一里點燃,然后沖著那男孩擺了擺手:“你先走吧。”

“啊?什麼嘛。”那男孩不太樂意:“那我澡不是白洗了——”

他看起來還想說什麼,只是被蔣衡突然冷下來的目嚇著了,不不愿地嘟囔了兩句,趕去浴室換上了服,飛速地跑了。

房門開了又關,紀堯忍了半天的涵養終于破功,隨手把蛋糕盒子撇在了地上。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紀堯說。

紀堯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愧疚都是笑話,他在忙著怎麼應付父母、想著之后怎麼補償蔣衡的時候,蔣衡不知道找了幾個第二春。

也是,紀堯忽然想,他也不需要我補償,他有的是樂子可找。

“我沒什麼要說的。”蔣衡說。

“其實有些事不用鬧得這麼難看。”紀堯冷冷地勾了勾角,他心里熊熊燃燒著一團烈火,像是要燒他所有的理智:“你早點告訴我,大家好聚好散,也省的我天天焦頭爛額地想以后怎麼辦。”

“以后怎麼辦?”蔣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掀開被子下床,赤著腳走到紀堯面前,不由分說地手從他兜里掏出了錢包,然后徑直拉開錢包的夾層拉鏈,從里面出一張薄薄的折疊紙。

紀堯臉一變,登時變得有些難看。

蔣衡看都沒看那張紙,好像早知道上面是什麼容。他隨手甩了甩,將那張紙甩開,舉到了紀堯面前。

那張收據底藍字,最上面那行“婚禮酒席預訂單”幾個字是放大理過的,看起來格外明顯。

單子末尾右下角簽著紀堯和另一個陌生人的名字,旁邊還被酒店敲了個“百年好合”的花章。

“……你怎麼知道的?”半晌后,紀堯開口問道。

“不巧,這酒店有我認識的朋友。”蔣衡勾著角笑了笑,笑容顯得有些鋒利:“你第二次跟‘丈母娘’去看地方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紀堯只覺得心里那火被一盆帶著冰碴子的水瞬間澆滅,只剩下嗆人的灰煙,熏得他口難

他下意識想要說什麼,可話到邊,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知道你家里的事。”蔣衡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都很正常。”

“你可以永遠遷就,永遠退讓。”蔣衡盯著紀堯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但我不伺候了。”

第28章 錯位

“……我靠。”

何向音目瞪口呆,手里的酒杯都差點沒端住。

“所以是人家本來想跟你好好談,結果你為了應付家里,悶聲不響地就去準備結婚了?”何向音牙疼似地了口涼氣:“你就這麼把人家踹了?”

紀堯不想就算了,一提起來這件事就渾不自在,他皺了皺眉,嗯了一聲。

他先是習慣答應了,嗯完才反應過來不對,反駁道:“什麼我踹他,他沒被我抓在床?”

“所以你真結婚了?!”何向音噌地站直了,眼神在紀堯臉上和左手上來回巡視,聲音略有些抖:“那你你你這是——你老婆留在北京了?知道你在上海彩旗飄飄嗎?”

何向音說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端著酒杯蹬蹬蹬往后退了幾步,被桌子攔腰截住,上半差點仰過去。

“我跟你說啊,我是Gay得很有底線的。”何向音雙手抱,手里的酒差點撒到前襟上,活像原地變了個貞潔烈夫,義正辭嚴地說:“我是不跟騙婚Gay一起玩兒的!”

紀堯:“……”

這抓重點的能力真夠離譜的。

“什麼七八糟的。”紀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悶悶地說:“我沒結婚。”

那天傍晚,蔣衡撂下狠話之后就換服走了,走得干脆又利落,一句話都沒說,徒留紀堯一個人面對著摔碎的草莓蛋糕發呆。

有些事,想不起來的時候總會覺得自己已經忘干凈了,可一旦牽出一點線頭,就會發現自己還是記憶猶新,一切都猶如昨日。

紀堯現在還記得,那天蔣衡似乎是喝了點酒,走到他面前時,他還能清楚地聞到對方上一點輕微的酒氣。

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什麼,蔣衡的眼角帶著一點紅痕,配合著他冷淡又失的眼神,看起來極其刺眼。

紀堯被他的那種眼神刺痛了,直到蔣衡摔門離去時還回不過神來。

他站在空的臥室里,浴室、客廳還有臥室的燈全都亮著,房間的一切都無所遁形,紀堯的眼神只要隨便一掃,就能看到無數他和蔣衡一起生活過的痕跡。

書桌上攤著他之前的考試資料,蔣衡練習用的模擬案件報告書被在一本《預約死亡》下面,只出一個薄薄的角。

浴室門大開著,里面溫熱的水汽散了大半,兩套款式相同的牙并排排列在鏡柜上,牙膏隨手放在了漱口杯里,牙刷也東倒西歪,不用按規定的角度放在靠右側。

紀堯緩慢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只覺得這些曾經讓他覺恐慌的因素在一瞬間安定下來,沉甸甸地墜在了他心上,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紀堯清楚,他自己是個悲觀者,他本能地覺得所有家庭環境都是抑而沉重的,像淋淋的水,分明沒有什麼重量,卻能輕而易舉地讓人窒息而死。

所以蔣衡在的時候,周圍這些因素讓他慌張,讓他覺得不安全;可蔣衡一走,紀堯清楚地知道他倆之間完了的時候,這些東西反倒讓他生出一點留來。

蔣衡臨走前那句話某種意義上中了紀堯的痛點,以至于這棟房子里上到他和蔣衡一起去挑選的床品用,下到地上摔得稀爛的草莓蛋糕,無一不像是在提醒紀堯,提醒他做了個多荒謬的決定。

一個人的人生該是這樣在不斷妥協中度過嗎,紀堯忽然想,我究竟要退到哪一步。

妥協是沒有盡頭的,只要他一天不肯屈服于世俗和父母,他就永遠會為了不自由而痛苦。

說來諷刺,居然是在蔣衡離開之后,紀堯才打心底里生出為他反抗束縛的勇氣。

于是紀堯緩慢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那張酒席預訂單,然后一點點地將其撕了碎片。

他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站在混的房間給父母撥了個視頻,最后在他們暴怒的訓斥和哭泣中掛斷電話,關上手機,拔出了里面的Sim卡。

紀堯沒有跑去結婚,也沒再回家。他在畢業后拒絕了導師介紹的工作,帶著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獨自一人跑到了上海,一直待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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