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學》第20卷 厚黑叢話卷三(2)

甲圖

孟子講善,說:“孩提之,無不知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我講厚黑學,說:“小兒見母親口中有糕餅,就取來放在自己口中。小兒在母親懷中食食糕餅,見哥哥走近來,就用手推他打他。”這兩種說法,豈不是極端相反嗎?究竟人的真相是怎樣?我們下細觀察,即知小兒一切作,都是以我爲本位,各種現象,都是從比較上生出來的。將母親與己比較,小兒更,故將母親口中糕餅取出,放自己口中。母親是懷抱我、哺我的人,拿母親與哥哥比較,母親與我更接近,故更母親。大點的時候,與哥哥朝夕一玩耍,有時遇著鄰人,覺得哥哥與我更接近,自然更哥哥。由此推之,走到異鄉,就鄰人;走到外省,就本省人;走到外國,就本國人。其間有一定之規律,其規律是:“距我越近,越篤,與距離反比例。”與牛頓萬有引力定律是相像的。我們把他繪出來,如甲圖,第一圈是我,第二圈是親,第三圈是兄,第四圈是鄰人,第五圈是本省人,第六圈是本國人,第七圈是外國人。這個圖是人心的現象,我們詳加玩索,就覺得這種現象很像講堂上試驗的磁場一般。距磁石越近的地方,鐵屑越多,可見人的與磁力相像。我們從甲圖研究,即知我說的小兒搶母親口中糕餅和孟子所說孩提親,原是一貫的事,俱是以我字爲出發點,善說與厚黑學就可貫通爲一。

上面所繪甲圖,是否真確,我們可再設法證明:假如暮春三月的時候,我們約著二三友人出去遊玩,走至山明水秀的地方,心中覺得非常愉快,走至山水惡的地方,心中就戚然不樂,這是甚麼緣故呢?因爲山水是,我也是與我本是一,所以類好,心中就愉快,類不好,心中就不愉快。我們又走至一個地方,見地上許多碎石,碎石之上,落花飄零,我們心中很替落花悲慼,對於碎石不甚念,這是甚麼緣故?因爲石是無生之,花與我同是有生之,所以對於落花更覺關。假如落花之上臥一將斃之犬,哀鳴宛轉,那種聲音,耳驚心驟聞之下,就會把悲落花之心移向犬方而去了。這是甚麼緣故?因爲花是植,犬與我同是,自然會起同心。我們遊畢歸來,途中見一隻犬攔住一個行人,狂跳狂吠,那人持杖擊,人犬相爭,難解難分,我們看見,總是幫人的忙,不會幫犬的忙。因爲犬是類,那人與我同是人類,對乎人的,當然不同。假如我們回來,一進門就有人來對我說:某個友人,因爲某事,與人發生絕大沖突,勝負未分,我就很替這個友人關心,希他得勝。雖然同是人類,因爲有的關係,不知不覺就偏重在我的友人方面去了。我把朋友邀室中,促膝談心,正在爾我忘的時候,陡然房子倒下來,我們心中發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防衛自己,第二個念頭,才顧及友人。我們把各種事實、各種念頭、匯合擾來,搜求他的規律,即知每起一念,都是以我字爲中心點,我們步步追尋,層層剝剔,到盡頭,那個我字,即赤的現出來了。我們可得一個結論:凡有兩個,同時出現於我的面前,我無須計較,無須安排,心中自然會有親疏遠近之分。其規律是:“距我越遠,越減,與距離反比例。”終不外牛頓萬有引力的定律。我們把它繪出圖來,如乙圖:第一圈是我,第二圈是友,第三圈是他人,第四圈是犬,第五圈是花,第六圈是石。它的現象仍與磁場一般。我們繪這乙圖,是捨去了甲圖的境界,憑空另設一個境界,乃繪出之圖與中圖無異,可知甲圖是合理的,乙圖也是合理的。這兩個圖,都是代表人心的現象,既是與磁場相像,與地心引力相像,即可說心理變化不外力學公例。

孟子講善,有兩個證據,第一個證據是:“孩提之,無不知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前已繪圖證明,是發源於爲我之心,本上與厚黑學相通。他第二個證據是:“今人乍見孺子將於井,皆有怵惕惻之心。”我們細細推求,仍是發源於爲我之心,仍與厚黑學相通。茲說明如下:

怵惕是驚懼的意思,是自己畏死的表現。假如我們共坐談心的時候,陡見前面有一人提一把白亮亮的刀追殺一人,我們一齊吃驚,各人心中都要跳幾下。這個現象,即是怵惕。這是因爲各人都有畏死的天,看見刀彷彿是殺我一般,所以心中會跳,所以會怵惕。我略一審視,曉得不是殺我,是殺別人,登時就會把畏死的念頭放大,化我爲被追的人,對乎他起一種同心,就想救護他。這就是惻。先有怵惕,後有惻,是天然的順序,不是人力安排的。由此可知:惻是從怵惕生出來的,莫得怵惕,就不會惻,可以說惻二字,仍發源於我字。

乙圖

見孺子將井的時候,共有三,一曰我,二曰孺子,三曰井。我們把他繪爲圖:第一圈是我,第二圈是孺子,第三圈是井。我與孺子同是人類,井是無生之,孺子對於井生出死生存亡的關係,我當然對孺子表同,不能對井表同。有了第一圈的我,纔有第二圈的孺子。因爲我怕死,才覺得孺子將井是不幸的事;假如我不怕死,就我自己井,我也認爲不要的事,不起怵惕心。看見孺子將井,也認爲不要的事,斷不會有惻心。莫得我,即莫得孺子,莫行怵惕,即莫得惻,道理本是極明白的。孺子是我的放大形,惻是怵惕的放大形,孟子看見怵惕心能放大而爲惻心,就人把惻心再放大起來,擴充到四海。道理本是對的,只因說一句:“惻是怵惕擴充出來的。”就生出宋儒的誤會。宋儒言,從惻二字講起走,捨去怵惕二字不講,了有惻無怵惕,知有第二***孺子,不知有第一圈之我。宋儒學說,許多迂曲難通,其病就在這一點。

我們把甲乙兩圖詳加玩味,就可解決孟荀兩家的爭執。甲圖是層層放大,由我而親,而兄,而鄰人,而本省人,而本國人,而外國人,其路線是由向外,越放越大。孟子看見人心有此現象,就想利用他,創爲善說。所以他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及人之……舉斯心,加諸彼……推恩足以保四海。”力勸人把***放大點。孟子喜言詩,詩是宣暢人的,含有利導的意思。乙圖是層層小,由石而花,而犬,而人,而友,而我,其路線是由外向,越越小。荀子看見人心有此現象,就想制止他,創爲惡說。所以他說:“妻子而孝衰於親,嗜慾得而信衰於友,爵祿盈而忠衰於君。”又說:“拘木待括蒸矯然後直,鈍金待礱厲然後利,人待師法然後正,得禮義然後治,”生怕人把***小了。荀子習於禮,禮是範圍人的行爲,含有制裁的意思。甲乙兩圖,都是代表人心的現象,甲圖是離心力現象,乙圖是向心力現象。從力學方面說,兩種現象俱不錯,即可說孟荀二人的說法俱不錯。無奈他二人俱是各說一面,我們把甲乙二圖一看,孟荀異同之點就可瞭然了。事本是一樣,不過各人的看法不同罷了。我們詳玩甲乙二圈,就可把厚黑學的基礎尋出來。

明講的致良知,是從善說生出來的。我講的厚黑學,是從惡說生出來的。王明說:“滿街都是聖人。”我說:“滔滔天下,無在非厚黑中人。”此兩說何以會極端相反呢?因爲同是一事,可以說是善之表現,也可說是惡之表現。舉例言之:假如有個友人來會我,辭去不久,僕人來報道:“剛纔那個友人,出門去就與人打架角孽,已被警察將雙方捉去了。”我聽了,就異常關心,立命人去探聽。聽說警察判友人無罪,把對方關起了,我就很歡喜。倘判對方無罪,把友人關起,我就很憂悶。請問我這種心理,究竟是善是惡?假如我去問孟子,孟子一定說:“這明明是善的表現,何以故呢?你的朋友與人相爭,與你毫無關係,你願你的朋友勝,不願他敗,這種友之心,是從天中不知不覺流出來的。此種念頭,是人道主義的基礎。所謂博施濟衆,是從此種念頭生出來的,所謂民胞與,也是從此種念頭生出來的,所以人們起了此種念頭,就須把他擴充起來。”假如我去問荀子,荀子一定說:“這明明是惡的表現,何以故呢?你的朋友是人,和他打駕的也是人,人與人相爭,你不考察是非曲直,只是願友勝不願友敗;這種自私之心,是從天中不知不覺流出來的。此種念頭,是擾世界和平的苗。日本以武力佔據東北四省,是從此種念頭生出來的,墨索里尼用飛機轟炸阿比西尼亞,也是從此種念頭生出來的,所以人們起了此種念頭,即須把他制伏下去。”我們試看上面的說法,兩邊都有道理,卻又極端相反,這是甚麼緣故呢?我們要解決孟荀兩家的爭執,只消繪圖一看,就自然明白了。如圖:第一圈是我,第二圈是友,第三圈是他人,此心願友得勝,即是第二圈。請問這第二圈,是大是小呢?孟子尋個我字,與友字比較,即是在外面畫個小圈來比較,說第二圈是個大圈。荀子尋個人字,與友字比較,即是在外面畫個大圈來比較,說第二圈是個小圈。孟子以爲第二圈是第一圈放大而,其路線是向人字方面擴張出去,故斷定人之善。荀子以爲第二圈是由第三圈小而,其路線是向我字方面收攏來,故斷定人之惡。其實第二圈始終只有那麼大,並未改變。單獨畫一個圈,不能斷他是大是小;單獨一種友之心,不能斷他是善是惡。畫了一圈之後,再在面或外面畫一圈,纔有大小之可言。因友而做出的事,妨害他人或不妨害他人,纔有善惡之可言。

願友勝不願友敗之心理,是一種天然現象,乃人類之通,不能斷他是善是惡,只看如何應用就是了。本此心理,可做出相親相之事,也可做出相爭相奪之事,猶之我們在紙上畫了一圈之後,可以在面畫一小圈,也可以在外面畫一大圈。孟子見人畫了一圈,就斷定他一定會把兩腳規張開點,在外面畫一個較大之圈。荀子見人畫了一圈,就斷定他一定會把兩腳規收攏點,在面畫一個較小之圈。若問他二人的理由,孟子說:“這個圈,明明是由一個小圈放大而。依著它的趨勢,當然會再放大,在外面畫一個更大之圈。”荀子說:“這個圈明明是由一個大圈小而。依著它的趨勢,當然會再小,在面畫一個更小之圈。”這些說法,真可算無謂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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