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冬天。

一間簡陋的平房里，張文江做著晚飯，心神不安。

今天，是決定他們一家命運的時候。

張文江有殘疾，只能做點兒簡單的家務。

妻子許淑珍擺地攤賣子鞋墊。

兒張萌今年8歲，是清河縣實驗小學二年級學生。

今天，縣文化宮李主任來實驗小學，選拔短道速運員。

被選拔上的運員，將參加冰雪節短道速表演賽，有被全國各地優秀的短道速隊選中，培養全國冠軍、世界冠軍乃至奧運冠軍。

兒4歲時就喜歡冰，張文江夫妻省吃儉用給兒買了冰鞋，他們就是希兒能拿到奧運冠軍，既為國爭，又能改變命運。

張文江擔心就是怕兒不被選中。

他時間掐得很準，剛做好飯，許淑珍就把張萌接回來了。

母倆一進門，都是興沖沖的樣子。

張文江一看就知道結果了，但還是不放心：

“萌萌，選上了嗎？”

張萌興高采烈：

“爸，選上啦！”

許淑珍滿面春風：

“李主任說，咱家萌萌表演賽時也能拿到好名次，進短道速隊沒問題！”

“這下好了，萌萌這幾年沒白練，終于有了出頭之日！吃飯吧。”

張文江開始放桌子。

……

結束了一天的室外訓練，隊員們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秦慶榮、劉嘉滿二人回辦公室。

路上，秦慶榮開始猜測：

“小劉，今天隊長怎麼通知咱倆頭啊，是要提前開支吧。”

劉嘉滿搖搖頭：

“誰知道了。”

“這兩天我媳婦老問我什麼時候開支，家里等著買煤呢。”

“老秦，你家還缺錢嗎。”

“我家咋不缺錢，一家四口，就指著我這八百多塊錢呢，我姑娘兒子上學，得錢了！”

……

二人說著話，就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冷冷清清的，隊長林志鴻坐在辦公桌前，一只胳膊搭在暖氣片上取暖。

看到手下的兩員大將進來，林志鴻招呼道：

“二位辛苦了！”

秦慶榮還是想著他最關心的事：

“隊長，是不是提前開支！”

林志鴻很為難：

“老秦，能不能按時開支都夠嗆了。”

秦慶榮面帶愁容：

“那可麻煩了，我家要沒燒的了！”

“我還有一千塊錢，你們兩個的工資是夠了，后天去清河縣要用，二位理解一下吧。”

劉嘉滿表態：

“我不著急，什麼時候開支都行！”

秦慶榮斜眼看看劉嘉滿：

“你一百塊錢咋的都好說，我是八百多呢！”

林志鴻把話拉正題：

“老秦，事兒趕上了，晚花兩天。我們三個開個小會，看看后天誰去清河縣。”

隊里沒有錢，旅差費都要自己墊付，什麼時候報銷都沒個準日子，秦慶榮才不想去：

“小劉去吧，這兩天我家有事離不開！”

這兩年，去清河選拔學員，都是秦慶榮去，劉嘉滿還沒去過，心里沒底：

“老秦，清河是你老家，你和李主任關系好，人際關系也廣，我去怕招不到好苗子。”

“誰去都一樣，你看，這兩年都是我去的，李主任人很好，可著我拉挑，招回來的都是頂級苗子，可就是不出績，你說怪不怪！小劉，這次換換手，說不定你能挑來一個奧運冠軍呢！”

林志鴻知道秦慶榮不想去，但他沒有錢，工資都開不下去，也就沒有底氣指派秦慶榮，只好看著劉嘉滿：

“那就你去吧。”

其實，劉嘉滿也想去。

隊長林志鴻和劉嘉滿曾是國家短道速隊隊友，二人多次隨國家隊出征世界短道速錦標賽和短道速世界杯，獲得過金牌。

他們還參加了1992年和1994年冬季奧運會，憾的是，都與金牌肩而過。

林志鴻從國家隊退役后，就立了閃電短道速隊。

他沒有拿到奧運金牌，心里總是不舒服，就想培養出能拿到奧運金牌的運員，實現他的奧運金牌夢。

劉嘉滿和林志鴻志同道合，閃電隊立后，他立即辭去省隊教練的工作，加了閃電隊。

劉嘉滿沒做主教練，是因為秦慶榮是基層資深教練，帶出好幾個世界冠軍。

但兩年了，這支隊伍在賽場上場場落敗。

不出績，就沒人贊助，沒人贊助，就資金張。

因此，閃電速隊的運轉，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有人嘲笑他們是蝦兵蟹將，還有人想吞并他們。

雖然他們訓練條件不好，但方法并不落后，隊員們也很努力，不出績的主要原因，是隊員天賦欠缺。

劉嘉滿看出了這個問題，早就想親手挑選幾個好苗子。

有千里馬，更要有伯樂的眼！

這次秦慶榮讓他去，他上謙虛著，心里高興壞了：

“我去就我去！”

林志鴻把一沓錢遞給劉嘉滿，語氣帶著悲壯：

“嘉滿，這一千塊錢你帶著，頭拱地也要找到好苗子。距市里舉行短道速賽，還有三個月時間，要是在這場賽事上，我們還拿不到一枚獎牌，閃電隊也就走到頭了！”

劉嘉滿是最了解林志鴻的人。

林志鴻把家里所有的錢都投到閃電隊上了，還欠了一屁外債，老婆因為錢，正和他鬧離婚。

如果來年三月份市里的比賽他們不能拿到獎牌，閃電隊再也不能維持下去了，林志鴻的老婆很可能就和他離婚，屆時，他將到雙重打擊，為真正的桿司令，一蹶不振。

劉嘉滿深責任重大，鄭重接過錢：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選到好苗子，為咱們閃電隊打個翻仗！”

林志鴻點頭：

“兄弟，我相信你！”

秦慶榮持否定態度，稍稍帶點兒嘲諷：

“哈哈，三個月，天方夜譚。”

……

第二天，劉嘉滿完了一天訓練任務，乘晚車去了清河縣，住進一個小旅店。

早上不到八點，他就立即趕到青年文化宮。

清河縣是冰雪之鄉，這里的冰雪運開展得比較好。

為了推廣冰雪運，也為了吸引游客，打造清河縣名片，每年12月15日，是清河縣冰雪節。

全國各地來參加冰雪節的人很多，盛況空前。

這天，縣里要組織群眾的冰雪項目表演賽，其中的重頭戲是青年短道速比賽，全國各地的短道速隊，都會派人前來選拔學員，為各自隊伍增添新鮮。

每年的青年冰表演賽，都由縣青年文化宮的李主任負責組織。

因此，要在這次冰雪節上帶回好苗子，李主任是關鍵。

劉嘉滿和李主任早就認識，但沒什麼往。

他到了李主任的辦公室，發現里面已經有好幾十多人，幾乎把辦公室了。

李主任不停接打電話，劉嘉滿好不容易才和他打了聲招呼。

辦公室里的這些人，劉嘉滿都認識，他們都是搞短道速的。

其中，東方短道速隊隊長方一東，是劉嘉滿大學同學，鐵哥們兒。

方一東的友、東方短道速隊主教練齊雪，曾是國家短道速隊主力隊員，劉嘉滿的隊友。

鄰省松江市的藍箭短道速隊主教練趙勝，曾是劉嘉滿在省隊時的隊友。

還有南方某省汴州市飛翔短道速隊的主教練沈芳，也是劉嘉滿省隊時的隊友。

他們都是很有名的短道速隊伍，建隊時間早，實力雄厚，績都很好，為國家短道速隊輸送了很多優秀運員。

其他短道速隊也都有很強的實力，基本都不差錢。

而實力最差的，也就是閃電短道速隊了。

但看到今年來了這麼多實力強大的人，競爭必定十分激烈，劉嘉滿到了巨大力，他兜里的一千塊錢，突然沒有信心了。

因開賽的時間還早，劉嘉滿他們幾個去走廊里聊天……

方一東還是很關心劉嘉滿的：

“老同學，干得怎麼樣啊？”

劉嘉滿像沒吃飯一樣：

“還行。”

方一東笑笑：

“回答得沒有底氣呀！”

同行是冤家。

趙勝有點兒幸災樂禍：

“閃電隊那個狀態，兩年沒到獎牌邊兒，他能有啥底氣！”

一句話刺中劉嘉滿的痛，他心十分痛楚，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