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滿萬萬沒想到，秦慶榮會提出不干了。

他僅僅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并沒說什麼過頭的話。

說不想做主教練，那是假話，但他從沒想過要頂替秦慶榮做主教練。

秦慶榮和林志鴻的師徒關系他早就知道，而且，他和秦慶榮平時的關系還是很融洽的，工作上配合得也很好。

即使有點兒小矛盾，也很快就化解了。

如果不是因為張萌和王蕾，他們兩個也不會發生爭論。

劉嘉滿突然想到，不如他走了。

可是，他要走了，張萌他們三個，肯定會被退回去了，閃電隊就徹底垮了。

想到這些，劉嘉滿冷靜下來：

“老秦，消消氣，我剛才有些過激！”

秦慶榮沒什麼心機，直腸子，工作中有話直接說。

本來已經站起來了，看劉嘉滿說了話，他又坐下了。

雖然在工資發放時間上，秦慶榮有些計較，但他工作上一直是兢兢業業，一不茍，為閃電隊能夠取得輝煌績而努力。

剛才他說不干，也是氣話：

“小劉，你也別往心里去，我對你沒有意見，是被這幾個新學員氣的！”

劉嘉滿和秦慶榮爭論，互不相讓，林志鴻也在思考化解的辦法。

這時，看兩個人都有點兒消氣，便說出他的想法：

“秦老師、劉教練，我看這樣。這三個新學員確實不像話，但是，合同已經簽了，我們要是把他們退回去，肯定要賠償一些損失，你們也知道，我們一分錢也賠不起了。不如分兩組，老隊員為一組，新隊員二組，一組秦老師帶，二組劉教練帶，你們看怎麼樣。”

助理教練的工作，就是給主教練打打下手，做些零散的工作，提提建議，沒有決定權。

如果劉嘉滿只帶三個新隊員，也就是個小小的主教練了，怎麼訓練這三個人，就是他說了算。

林志鴻提出來，劉嘉滿當然愿意。

但他沒急于表態，怕秦慶榮反對。

秦慶榮對張萌這三人，已經沒有一點兒好印象，當即表示：

“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也讓劉教練發揮一下執教能力。我們兩組也來個比賽，看誰進步快！”

劉嘉滿也表態：

“我服從隊里安排。”

一場危機就這樣解除了，三個人都很滿意。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下班的點。

秦慶榮說：

“那我就先回家了。”

林志鴻拿起錢：

“秦老師，這錢拿回來了，就開支吧，你好去買煤！”

“要不你先留著用。”

秦慶榮謙讓起來。

林志鴻舉著錢，臉上帶著真誠和愧疚：

“拿著吧，天冷，沒有煤取暖人也不了！都是我的問題，管理無方，工資都不能及時發放！”

秦慶榮接過錢：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們倆聊，我得回去了。”

秦慶榮說著話就離開了。

林志鴻遞給劉嘉滿一百塊錢：

“這個給你，剩下幾十我留著花了。你的差旅費，以后再報吧。”

劉嘉滿沒有接錢：

“你先留著吧，有錢了一起給我，我現在也不急著用。隊里面事多，留著應應急。”

林志鴻把錢揣起來：

“兄弟，如實代，我給你那一千塊錢哪里去了？”

劉嘉滿笑道：

“這不就是一千塊錢嗎！”

“你說我那一千塊錢原封沒，但我看出來了，這可不是我給你拿的那一千塊錢了。”

“是一千塊錢就行，你管那麼多干什麼。”

本來，林志鴻也是要給劉嘉滿和秦慶榮一樣工資的。

但劉嘉滿看林志鴻白手起家，資金，如果一分不要，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就主提出了一百塊工資的。

林志鴻也知道劉嘉滿家里條件不好，但他答應，等閃電隊發展壯大起來，再補償劉嘉滿。

他甚至想，劉嘉滿結婚時，一切費用他都包了：

“兄弟，了大叔給你攢的結婚錢吧。”

劉嘉滿只得說出實話：

“我連對象都沒有，只能發昏，這錢放著也不起作用！此外，還有件事我沒對你說。”

“什麼事？”

“就是吳義峰，他拿了兩個第一，這個隊員很講義氣，是出類拔萃的，被很多家選中了，但他沒去。”

“為什麼沒去？”

“他和王蕾是一位姓孫的育老師培養出來的，但比賽這天，孫老師突然有病住進醫院，但他說吳義峰和王蕾這兩個學生，都是奧運冠軍的料，要走一起走，要不走，一個都不走。這樣，吳義峰真就沒走！”

“這麼說，這個撿對了。”

“也不能說撿對了，任重道遠，傾盡所能培養，看看能發展到什麼程度吧！你拿的那一千塊錢，我給了孫老師。我們家的存折是我爸放起來的，今天早上我才拿到存折，趁午休時取的這一千塊錢。”

林志鴻非常：

“兄弟呀，現在只有你真心幫我了！”

“大哥，我們兄弟同舟共濟，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

……

秦慶榮家住在曙小區。

這里是一棟棟磚瓦結構的平房，始建于大躍進年代。

一棟房住著八戶人家，格局都是一樣的，一間半房，一戶二十多平米，一間大屋，一間小屋，一個廚房。

秦慶榮一家四口人，父親秦萬，百貨商場退休，妻子錢淑華，家庭主婦，兒秦萍萍，在念大二。

錢淑華正在廚房做飯，看到秦慶榮開門進來，就直起腰：

“還沒開支嗎？”

“開了，開了！”

錢淑華在圍上手，然把手出去：

“拿來！”

秦慶榮從懷里掏出錢遞過去。

錢淑華接過錢，一邊點著，一邊抱怨：

“當初，我就不同意你辭職在林志鴻這里干，你偏偏說他這里有發展，你看看，兩年了，發展哪去了，發展的工資都開不出來了！”

秦慶榮咧笑笑：

“這不開了嗎。”

錢淑華繼續抱怨：

“開是開了，月月資，說不準哪天就開不出來了！老爺子看病要錢，萍萍上學要錢，燒煤也要錢，水電也要錢，吃穿也要錢……開不出資了，我看你怎麼辦！”

“別叨咕了，別叨咕了。”

秦慶榮趕進了里屋，把手放在熱炕上取暖。

他確實很后悔離開藍箭隊。

當初辭職，與他和林志鴻私是有些關系的，但他更看好新立的閃電隊，在他的指教下，將會發展壯大起來。

現在看來，他當初判斷失誤，沒想到閃電隊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了短道速隊伍中墊底的一支，他這個主教練，也沒臉見人。

本來，他還想著這次新招幾個隊員，打個翻仗，可劉嘉滿撿的幾個，讓他徹底絕。

如果隊伍績好，教練也吃香，跳個槽也有人要。

但閃電隊已經臭名遠揚，想要跳槽，哪支隊伍能要他呢。

除了做冰教練，其他的工作他也不擅長。

老父親退休的一點兒工資，不夠吃藥的，一家人就指著他的工資活著呢。

閃電隊要是解散，他也無路可走了……

秦慶榮正在犯愁，老父親秦萬和兒秦萍萍回來了。

原來，秦萬的肺氣腫犯了，萍萍陪著爺爺去診所打吊瓶。

人都回來了，錢淑華喊放桌子吃飯。

秦慶榮放上桌子，萍萍去碗架子里取來碗筷，再幫助母親端上飯菜……

這是秦慶榮執教生涯中最黑暗的一天，心不好，吃飯時悶悶不樂。

老父親看出兒子緒低沉：

“慶榮，咋的啦，愁眉苦臉的。”

“沒咋的。”

秦慶榮不想父親擔心，不想說他面臨的困境。

錢淑華不管這些，張口就來：

“林志鴻的閃電隊要黃了，你兒子要失業了。”

秦萬參加過解放戰爭和抗援朝，經得住任何艱難困苦：

“失業就干別的吧，不行我跟你去擺地攤。”

錢淑華知道丈夫的那點兒本事：

“擺地攤，那麼好擺呢，把他都得賠進去！”

萍萍想起一件事：

“爸，閃電隊怎麼會黃呢，你不是說招了新學員嗎！”

“招了三個新學員，學費這邊上來，那邊了房費，一點兒錢也沒有，還欠了很多債。新學員也不聽話，還干仗，真讓人心！”

秦慶榮終于把心中的郁悶吐出來。

錢淑華聽了，就覺得閃電隊徹底要完蛋了：

“劉嘉滿怎麼整的，不是他去招的學員嗎！他想干什麼，不是拆你的臺嗎！這回，閃電隊沒救了！”

秦慶榮是個典型的妻管嚴，老婆說什麼是什麼，從不反駁。

但今天他非常不痛快，就急頭白臉發泄了一下心頭的抑：

“你能不能別跟著瞎摻和！”

錢淑華從來沒想到秦慶榮干跟發火，的火氣立馬上來了，忍不住開罵：

“誰給你慣的臭脾氣，還敢跟我喊！閃電隊不黃，劉嘉滿也會把你整下去！你就是完犢子一個！”

在單位不順，回家也不順，學員頂撞，老婆還罵，秦慶榮一下子氣昏了頭，抬手就給錢淑華一個大耳！

錢淑華哪里吃過這種虧，又哭又罵，去打秦慶榮。

秦慶榮也急了，兩個人就抓在一起。

萍萍拉仗，也拉不開。

秦萬喊他們住手，本不管用，本來他的肺氣腫病就犯了，被這一氣，就噴出一口來！

看到秦萬吐了，錢淑華才住手。

秦慶榮趕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