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023章 小狗小泥人

仙人指路斬大江?

滄瀾江,那可是北涼境最大的一條江啊。

年一口茶水噴在對面的道門老神仙臉上,掌教武當三十年的老道士只是輕輕抹去,轉頭瞪了一眼多的小師弟。徐年趕告罪幾聲,王重樓倒是好脾氣,不以為意,繼續喝茶。徐年悄悄打量這位武當第一人,額心泛紅,如一枚豎眉。雖是鶴發,容貌卻并不顯老態。

年猛地記起年時在聽隨手翻閱過一本《三千氣象》的道教旁門典籍,提及武當有一種玄奧功,太上玉煉形,先丹嬰,游五臟,再貫通四肢,可紅化白,容貌如年,寒暑不侵,謂之初長生境。

這類雪泥偶爾留爪的文字記載,徐年一直不當真,但親耳聽到那兩指,再親眼看到王重樓約外的巍巍氣象,不得不信。

老道士喝完茶后離去,徐年看到洪洗象還蹲在一旁發呆,皺眉道:“騎牛的,你還不走?”

洪洗象哦了一聲,緩慢走回小蓮花峰,途徑三宮六觀,無數大小道士口口尊稱師叔祖太上師叔祖,他都應下,一些個悉的晚輩,還會駐足聊上幾句。

慢騰騰走到登仙崖,發現掌教師兄就在駝碑下站著,洪洗象加快步子,喊了聲大王師兄。

山上他們這一輩,已是最高,不像龍虎山掌教之上還有歲數破白不理塵事的閉關真人。武當還有個姓王的師兄,用劍冠武當,習慣被洪洗象稱作小王師兄,在大蓮花峰那邊噤聲悟劍已十六年。

幾乎比洪洗象高出一個腦袋的王重樓轉看到悶悶不樂的小師弟,打趣道:“私藏的書又被你陳師兄繳走了?”

洪洗象搖了搖頭,言又止。王重樓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膀,踩著月而去。

年練了一趟滾刀,并無套路,最重要的是第一刀角度和走勢,隨后連綿幾十招上百招都按照這一刀順勢而走,如何出刀最快如何出刀,力求一氣呵,不留間隙。

用最省的力氣使出最迅捷的刀,這不是老魁的私囊教授,是徐年自己琢磨出來的簡易刀法,說是滾刀,十分切。比較王掌教所說的站劍走劍似乎都略有不同。

回到茅屋躺下,是張板床,跟這武當山一樣氣。徐年對此倒是心無芥,歸功于跟老黃在荒郊野嶺風餐宿慣了。

桌上除了一盞油燈,還有兩摞泛黃書籍,兩本劍譜,一本《摘元訣》,最下面是一本《綠水亭甲子習劍錄》,徐年并無睡,干脆熬夜把這幾本東西都死記背下去。

武當心法口訣在江湖上流傳甚廣,大多是一些偽作,冠以玉柱功的名頭,依然十分搶手,但的確也有一些貨真價實的下乘玉柱心法被江湖人士知,武當山這邊也從不刻意絞殺阻攔,因為玉柱心法高明不假,卻只是那魚的一條魚,還需要武當道士日復一日的獨門鍛相輔相

年對劍譜并無興致,《摘元訣》也不覺得有益,唯獨對《甲子習劍錄》不釋手,這本六十年練劍悟是武當一位先輩祖師爺的心之作,只是言辭晦,不太容易上手。

年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放下《甲子習劍錄》,提著繡冬刀走向白象池,越是走近,瀑布擊石聲愈烈,撲面而來的清冷水氣,池中有一塊突兀而出的大石,徐年沿著白象池邊緣行走,竟然沿著一條青石板路走了瀑布,原來這座掛象牙瀑布的懸仙峰被武當先人鬼斧神工鑿空了腹,傳說有真人在此乘虹飛升,留下一柄古劍在池中。

年立定,離這條白練瀑布只有兩臂距離。衫漸

年竭盡全力橫劈出一刀。

那老道士兩指便截斷了江河,咱這全力一刀又如何?

年一陣刺骨吃痛,繡冬刀只是與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剛剛接,就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弧線,墜落在地上,徐年抬手一看,已經裂開一條大

年咧笑了笑,去撿起在他手中注定要埋沒名聲許久的繡冬刀。長呼出一口氣,再劈出一刀,結果照樣是繡冬甩手的下場,徐年倒一口冷氣,撕下上一片布料,纏繞在手上,坐在地上拿起繡冬刀,已經不去奢一刀平穩橫劈出一道隙,只求不手。

換了左手再來一刀,更慘,連人帶刀都摔出去。

年輕師叔祖不知何時來到,驚訝道:“你跟陳師兄當年練劍一模一樣。”

年苦中作樂道:“高手都是如此。”

洪洗象輕輕道:“只不過聽說陳師兄到了你這年紀,一劍可以砍出幾寸寬的空當。”

年沒好氣道:“你幫我給王府帶個口信,那里有個閉關的白狐兒臉,讓他先挑選四五十本武學技,隨便找人帶到山上。”

洪洗象好奇道:“這是作甚?”

年低頭用左手傷口的布條,不理睬洪洗象。

年輕師叔祖乖乖出去給世子殿下跑打雜,一里路外有座紫道觀,他準備請小輩們幫忙,師叔祖自己當然不會下山。

幾天后,一個形纖細的子背著個沉重大行囊,艱難登山。

天底下什麼東西最重?義?忠孝?放屁,是書最重。

姜泥坐在山腰一級臺階上,腰幾乎斷了,附近幾個一路盯著姿搖晃隨時都可能滾落下山的道士,終于如釋重負。

這漂亮至極的年輕子被北涼鐵騎護送到山腳,接著獨自沿階而上,起初武當道士要幫忙,卻沒有得到的任何回應,只是冷著一張俏臉,道士們只得小心翼翼跟在后頭,生怕連人帶行囊一起遭殃。北涼王府出來的子,招惹不起。

姜泥抬頭看了眼沒個盡頭的山峰,念念有詞,道士們聽不見,都是一些咒罵徐年不得好死的刻薄言語,只是比起每日扎小草人的行徑,已經算是溫

現在那個王八蛋世子殿下要是敢站在面前,十分肯定要出那柄的神符,跟他同歸于盡。

姜泥已經通紅的肩膀,咬著牙再度背起沉如千鈞的行囊,在琉璃世界,這是一幅煢煢孑立的可憐畫面。

無所事事的洪洗象在山上閑逛,正巧看到這場景,跑去幫忙,只是不等他開口,姜泥便說了一句好狗不擋道,語氣虛弱,眉眼卻是菩薩怒目,哪里像是個王府最下等的婢

洪洗象笑了笑,說了聲我給姑娘帶路。

看到茅屋,姜泥愣了一下。

這就是那殺千刀世子殿下的寢居?他不得跳腳罵娘,把武當山幾千牛鼻子道士都給踹到山下去?

一屁坐在地上,氣吁吁,覺真的要死了。

洪洗象剛要出聲提醒,結果被姜泥一瞪眼,只好把話全都咽回肚子。

年輕師叔祖心想這世子殿下帶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或者真如大師兄說得那般耿直徹,是由于山下人都是母老虎?

雖然好心被當驢肝肺,洪洗象還是得以借機提起行囊,搬茅屋,這回姜泥沒有出聲斥責,委實是沒那個神氣了。現在都恨不得坐著就睡著,至于雙肩后背的疼痛,已經趨于麻木,不去即可。

哪壺不開提哪壺,姜泥后背被敲打了幾下,作不大,可對于目前姜泥來說無異于小火澆大油,小雪上鋪厚霜,吃痛到了忍耐極點的姜泥帶著哭腔轉,抬頭見到那張可惡可憎可恨可殺的臭臉孔,不知道哪里橫生出一些氣力,張就咬下去,咬在赤腳提刀的世子殿下小上。

年拿劍鞘一拍,拍在姜泥臉頰上,毫不客氣把這位亡國公主給拍飛,力道剛好,不輕不重,不足以傷人,徐年皺眉罵道:“你是狗啊?”

憤勝過疼痛的姜泥彈不得,只好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徐上丟去。

年也不惱,只是拿繡冬將泥土一一拍回,姜泥瞬間便了一尊小泥人。

“徐年,你不得好死!”

“來來來,姜泥小狗,咬死我啊。”

“你不是人!”

“呀,姜泥,現在的你瞧著真水靈,可極了。有本事把神符也丟擲過來,那才算你狠。”

“我總有一天要刺死你!”

“就這會兒好了,我堅決不還手。你咋還坐地上?姜泥小狗,你總不能過分到要我把脖子在神符上,自己一抹脖子吧?這個死法,也太霸道了。”

一個坐地上,一個站著,一個哭一個笑。

誰能想象這兩位年紀相仿的年輕男,是亡國的長公主,是北涼王的長子?

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比天書還難以理解參的年輕師叔祖無奈道:“我還是去騎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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