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427章 讓你終是求不得 (8)

聲道:“好好讀書,以后考取功名,別讓你娘失。”

孩子使勁點頭,然后躡手躡腳離去。

年一言不發。

一直坐到夕落盡,坐到明月掛空。

年想起了很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有些記憶模糊了,有些記憶依然深刻。

到了北涼清涼山以后,尤其是年時的往事,就要清晰很多了,只不過那時候,自己的娘親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了徐驍一個人。

年從頭到尾,一

只有等到自己當上了父親,才會明白自己的父親,當年對自己的那些付出,不管已經付出了多,永遠都不會覺得夠了,永遠只恨太

我的小地瓜,爹對不起你,但爹真的很你。

也許以后,等到長大以后,會遇上了心的男子,但他這個當爹的,才會仍是不不愿地把出去,希幸福一輩子。

自己死后,無法再照顧的時候,也一定要繼續幸福。

不知何時,許清走出屋子,坐在他邊。

年回過神后立即轉頭,胡潦草地了一把臉。

許清聲道:“睡得不安穩,渾渾噩噩醒過來好幾次,很快又睡過去,有兩次哭著問我你在哪里,我跟說你就在院子里,才愿意繼續睡覺。”

年嗯了一聲。

許清低下頭,“前面……對不起。”

年搖頭道:“別多想,我得謝你才是,真的。”

年嗓音沙啞道:“我不知道怎麼照顧……我一直做不好。只要是不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很怕……”

許清前傾彎腰,雙手托住下向院門口那邊,“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孩子越懂事,當爹娘的就會越覺得對不起他們,就越心里虧欠。”

年安靜聽著。

下,說了很多,一直說到自己眼皮子打架。

年轉過頭,看到小地瓜走到屋門檻,看著他們,然后一屁坐下,對自己揮了揮手。

許清猛然驚醒過來,晃了晃腦袋,順著徐年的視線,發現了小孩。

許清站起,走到小地瓜邊,聲問道:“怎麼不睡了?”

孩也站起來,咧燦爛笑道:“睡得飽飽的了!”

許清微笑道:“那以后記得來這里玩。”

小地瓜出小拇指,“來,拉鉤!”

許清跟輕輕拉鉤。

年笑著蹲下,等孩子趴在自己背上。

小地瓜趴在他后背,在徐年站起后,轉頭對許清揚起手掌,晃了晃,嘿嘿笑道:“拉鉤了哦!”

年輕聲提醒道:“抱了。”

小地瓜冷哼一聲。

年轉頭笑了笑,“走了。”

許清站在門口,點點頭。

兩人影一閃而逝。

如同一抹長虹向幽州以南掠出近百里后,徐年察覺到小地瓜的異樣,停下形,擔憂問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小地瓜掙扎著離開他的溫暖后背,站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

年單膝跪地蹲在前,不知道怎麼辦。

雙手猛然捂住眼睛,好像是不敢看的爹,泣道:“對不起,我想娘親了……對不起……我沒有生你的氣……就算有,也是只有一點點!小地瓜只是怪自己沒用……爹,娘親讓我做的事,小地瓜很多都沒有做到……”

那一刻,徐年使勁捂住自己的,緩緩低下頭。

這個在太安城欽天監外、在北涼拒北城外,始終不曾退半步的男人,怕自己的孩子,會覺得的爹,不是心目中的英雄。

小地瓜放下手,狠狠止住哭,深呼吸一口氣,突然雙手抱住爹的脖子,大聲說道:“爹!你不許哭!好男兒流不流淚!”

……

重新騎在他的脖子上,他這一次緩緩南行。

“爹,我爺爺是啥樣的?”

“你爺爺啊,脾氣最好,你呢,最好看。”

“那你小時候不聽話,爺爺打你不?”

“哈哈,那他可不舍得。”

“那我以后要是不聽話,你會打我不?”

“我也不舍得。”

“那以后有壞人欺負小地瓜,你咋辦?我是說有很多很多壞人哦,比上次咱們在北邊,還要多!多很多!”

“爹會打得十個拓拔菩薩的爹娘都不認識他們。”

“嗯?這是啥意思啊?”

“等你長大以后就懂了。”

“可我已經長大了啊!”

“在爹心里,小地瓜一輩子都長不大的。”

“那如果有人不喜歡小地瓜,你會不會不要小地瓜?”

“肯定不會啊。因為爹最喜歡小地瓜。”

“唉,當年娘親肯定就是這麼被你騙到手的。”

“……”

“以后我生氣的時候,喊你徐年,爹你生氣不?”

“小地瓜,爹這輩子都不會生你的氣。”

“你以后說話不算話,咋辦?”

“你不是有一柄木刀嘛。”

“也對!以后你還能陪我去屋頂不?還有一起去找那種螢火蟲的東西不?我們家里有不?家里的被子夠厚不?”

“都行!都有!”

“爹……”

“嗯?”

“你不要死,好不好?”

“……”

“不要裝睡!”

“好嘞。”

“爹。”

“又咋了?”

“嘿,就是喊喊你呀。”

……

城外,硝煙四起。

象橫起。

要知道,這座城,做太安城啊!

整整兩百多年以來,從未有外敵大軍攻打過這座離京城!

最讓他到悲哀的是,對方之所以遲遲沒有攻破城池,只是因為想要讓涼莽戰事不至于太早落幕而已!

趙室天子趙篆,獨自坐在那間歷代君主都曾在此讀書識字的勤勉房,門口只站著那位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保陳

年輕皇帝坐在自己年時求學所坐的位置上,抬頭向勤勉房師傅開課授業的地方。

沒人知道這位原本志存高遠的年輕君主,心深到底是怒火還是悔恨,或是悔恨。

很奇怪,這位皇帝陛下,從皇子到登基,都沒有任何不好的名聲,半點都沒有,事實上哪怕他不是先帝長子,他的登基稱帝,依然十分名正言順,顯得是那麼眾所歸。

而在他坐龍椅之后,明明并無半點不妥之,他有名士雅量,有明君氣度,有聲民心,可到最后,一統中原的離王朝,老皇帝趙禮,先帝趙惇,傳到趙篆手里,又葬送在他手里。

春秋之中,亡了國的皇帝,有些必須死,有些不用死,前者如昔年大楚姜氏皇帝,后者如舊南唐末代君主。

雖說這位年輕皇帝屬于前者,可趙篆其實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只是想在這里想明白一件事,為什麼到最后自己會輸得無聲無息,好像是驟然倒塌的一座高樓,瞬間分崩離析,甚至讓人本來不及補救。

是雄才偉略的祖父就已經錯了?還是趙室基業在父皇手上變得搖搖墜?

背對陳的皇帝陛下,神安靜。

突然看到站在廊道盡頭的那位“年輕”宦

言又止,后者緩緩前行,沿著廊道一直向前,與陳肩而過,繼續前行,最終一個拐角,就那麼消失了。

從頭到尾,無聲無息。

閉上眼睛,滿臉痛苦。

不知何時,皇后娘娘嚴東吳姍姍而來,哪怕是到了這一刻,依然風姿如舊。

讓出門口,作揖行禮。

嚴東吳點頭還禮后,走勤勉房,坐在皇帝陛下的邊,沉默不語。

趙篆轉過頭,笑道:“你來了啊。”

嚴東吳微笑道:“陪陪你。”

趙篆輕聲道:“朕以為盧升象會如吳重軒宋笠那般,眼見形勢不妙便投降了之,不料他竟然死戰到了最后,麾下京畿大軍,十去七八!朕以為膠東王趙睢世子趙翼,會如顧劍棠那般按兵不,不料父子二人竟然揮師南下,麾下騎軍全軍戰死!朕又以為那位兩淮道節度使許拱,會如盧升象趙睢那般戰死殉國,不料他在今日讓人給了朕一封信,他大致是在信上這麼說的,‘當今天下,邊塞已經沒有徐驍,朝中也無張巨鹿。我許拱實在不愿效死盡忠離趙室,我兩淮僅剩邊軍銳,與其在中原版圖同室戈而亡,不如像北涼邊軍那樣,人人向北背南而死。’”

趙篆竟然輕笑出聲,“這位國之砥柱的邊關大將,信上的最后一句話,是‘陛下若不答應,微臣亦無辦法’。”

嚴東吳眼神凌厲,“禍國賊子!”

趙篆搖頭自嘲道:“不太忠心而已,國還算不上,一開始許拱還是打了好些關鍵勝仗的,否則燕敕王他們都要沒臉皮這麼演戲下去。這封信,許拱不是給朕看的,其實是給趙炳趙鑄父子看的。咱們這位許大將軍,用心良苦啊。”

嚴東吳咬牙切齒道:“最可恨是陳芝豹!最可恥是顧劍棠!”

趙篆還是搖頭,“陳芝豹的六萬步卒和兩萬騎,戰力再厲害,這位白兵圣用兵再出神化,也不可能徹底阻斷隔絕兩遼邊軍的南下,這其中既有顧劍棠不愿耗盡銳的關系,也有麾下諸多將領不得不藏私的原因。”

趙篆嘆道:“不管怎麼說,陳芝豹確實無愧白兵圣的譽,難怪先帝對他那般推崇青睞。”

嚴東吳神落寞。

趙篆笑道:“朕應該慶幸陳芝豹沒有留在北涼輔佐那個人,否則這個天下不但不輸于朕了,還會不姓趙啊!”

嚴東吳低下頭,著自己的肚子。

趙篆的腦袋,這位年輕天子流著眼淚,嗓音卻無比溫道:“好好活下去,和孩子一起好好活著,只求平平安安的,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他爹是誰。”

趙篆好像是在對不存在的人說道:“你與我趙家數百年香火恩誼,趙篆只求老神仙你帶著,安然離開太安城。”

不知何,似在耳畔,又似在天邊,響起一聲嘆息,然后說出一個字,“好。”

……

這一天,離皇帝趙篆手捧玉璽,親自出城請降。

納降之人,不是剛剛稱帝一旬時的趙珣,甚至不是燕敕王趙炳,而是世子殿下趙鑄!

……

早年趙鑄與陳芝豹一行人離別之后,張高峽在山頂上最后對趙鑄說的那句話,果然說到做到了。

很多年后,在那個祥符年號改為嘉的冬天,已經是離新朝的皇后。

已經改為太平城的京城,在那座依舊沒有改名的武英殿,那名材修長的青衫男子腰佩涼刀,渾,緩緩走大殿。

后有一襲白腰佩春雷繡冬雙刀,幫前者守在大殿門口,殿外是黑的數千衛鐵甲。

已經貴為皇后的,在那一天仍是仗劍而立,就站在大殿之上,攔在兩個男人之間。

一個是世間份最尊貴的男人,一個是天下最無敵的男人。

曾是最要好的兄弟。

前者要殺后者,只是沒有功而已。

后者在步大殿的那一刻,就將那柄涼刀放刀鞘,這個作,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濃重嘲諷。

他的視線越過形,沒有說話。

穿龍袍的新帝趙鑄從龍椅上緩緩起,一步一步走下臺階,擋在張高峽前,與那個男人面對面對視。

張高峽聲怒斥道:“徐年!你難道真要再次天下大?!你知道北涼和中原要枉死多將士百姓嗎?!”

那一襲青衫本沒有理睬這位母儀天下的子,只是安靜向那一襲龍袍,問道:“為什麼?”

趙鑄平靜道:“小乞兒想請你喝最好的酒,可皇帝趙鑄想永無后患,趙室子弟高枕無憂。就這麼簡單。”

那人笑了笑,又問道:“就不能坐下來,喝著酒,好好說?”

趙鑄搖頭道:“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趙鑄能穿這件服的原因。”

看到那人手握住刀柄,趙鑄只是閉上眼睛,紋,束手待斃。

張高峽剛要想向前沖出,被趙鑄一把死死攥住手臂。

蒼白的五指松開,長劍頹然墜地。

是啊。

一座京城,數百位高手,整整三萬鐵甲,都不曾攔住他,張高峽又如何阻擋?

同樣閉上眼睛,只是雙手都握住了自己男人的手臂。

不知何時,仿佛察到皇帝陛下向后踉蹌了一下,好似被人一拳錘在口。

猛然睜眼,轉頭后只看到趙鑄一臉茫然,卻毫發無損。

而那個人收起拳頭已經轉離去,輕聲道:“以后善待北涼,我會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看著你的,小乞兒。”

那個男人和那位白狐兒臉,一掠而逝。

趙鑄低下頭,哽咽道:“小乞兒錯了,真的錯了……”

除了,已經無人聽。

……

江湖從此去,一蓑煙雨任平生。

此生轉后,也無風雨也無晴。

金戈鐵馬。

寫意風流。

慷慨激昂。

波瀾壯闊。

浩然正氣。

書聲瑯瑯。

珠簾叮咚。

天下太平。

……

京城外,兩騎遠行。

一場鵝大雪紛紛落人間。

白狐兒臉問道:“不后悔?”

青衫徐年微笑道:“只為北涼問心無愧。”

白狐兒臉滿臉怒意,“可是你讓我很失!”

年臉,轉頭笑問道:“那怎麼辦?”

白狐兒臉冷哼一聲,沒有看他,破天荒有些臉紅,用天經地義的語氣說道:“徐要飯的!你做我的媳婦!”

年朝出大拇指,“技活兒!本世子殿下,必須賞!”

白狐兒臉了個懶腰,翹起,氣乎乎道:“可是我的媳婦的媳婦,有點多啊。讓我數數看,姜泥,陸丞燕,王初冬,紅薯,青鳥,裴南葦,呼延觀音……”

一直數下去,怎麼覺就沒有個盡頭?

某人抬頭天,“咦?好大的一場雪啊!好像跟當年咱們剛遇見的那次,差不多大小。”

忍住笑意,也跟著抬起頭,輕聲慨道:“是啊。”

大雪之中。

比起當年的一把繡冬,一把春雷。

如今多了一柄涼刀。

雪中的江湖,以他們而起,又以他們而終。

善始且善終。

最終章 小二上酒

有座小鎮,大概是逃過偏遠的緣故,早年逃過了那場春秋硝煙,這次竟然又逃過了這場中原戰火,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那種演義小說中的鐵騎陣陣,說書先生里的那種鐵甲錚錚。

隨著太安城那邊的塵埃落定,世氣息驟然而去,更加恢弘的盛世氣象驟然而至。

對于這座小鎮而言,最直觀淺顯的景致,便是去那棟兄弟樓喝酒聽書的客人越來越多,最終人滿為患,有些恰好囊中的客人,便借坡下驢地跟酒樓掌柜伙計說他們不在乎位置,在門檻喝酒便是,反正也不耽誤聽說書先生說故事。

方圓百里都曉得這棟酒樓的招牌,不是什麼稀罕的醇酒佳釀,也沒有什麼賣酒人的人婦人,而是酒樓里的那位年邁說書先生,獨坐大堂中央,四面皆酒桌。

老人坐在一小凳上,邊擺放一張小桌,桌上一塊驚堂木,擱兩三壺酒,一只大白碗,一碟花生米,僅此而已。

這一天晌午過后,等到飯桌客人都撤去菜肴盤碟,換上了大小各的酒壺酒壇酒碗,說書先生從后堂緩緩走出,老人離著那張桌子還隔著二十多步遠,本就是尚未開口,就已經引來整棟酒樓上下兩樓震天響的喝彩聲。

老人高高舉起雙手握的拳頭,向四方致意,酒樓的大聲喝彩,更是此起彼伏,好一個熱鬧喧沸。

討盡了便宜的說書先生大袖搖擺,高人十足地坐在那張小凳上,一番故作模樣地正襟而危坐,這才手抓起那塊驚堂木,重重一敲桌面,朗聲道:“上回最末,說到了第二場涼莽大戰在即,十八位中原大宗師聯袂而至!”

老人又是一拿一放,驚堂木再次猛然敲桌,老人中氣十足地沉聲道:“千秋興亡,軍國大事,最費思量!最費思量!”

就在此時,有聽客扯開嗓門高聲笑問道:“上回最后你這老頭兒,賣了個關子,說那位江湖人稱汴京居士的張飛龍,張大俠,向咱們北涼王討教了如何與仙子俠們打道的學問,北涼王到底是咋說的啊?!咱們都等著呢!大伙兒,你們說是不是啊?”

酒樓上下,幾十桌客人,齊齊轟然應諾。不將刀劍擱在桌面上的江湖豪客,都開始喝倒彩,許多年輕游俠兒更是使勁吹口哨。

說書先生顯然早已稔此等景,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跐溜一聲,津津有味。事實上在每回說書的尾聲,賣關子抖包袱一事,本就是這棟酒樓掌柜手把手傳授給老人的箱底絕學,吊足了聽眾胃口,才能有回頭客嘛。

老人悠悠然放下酒碗后,笑道:“若是你們不提及,老夫還真給忘了這一茬,莫急莫急,容老夫緩緩道來!這人跟人打道啊,是一門學問,若是初出茅廬的江湖俠結識那些高高在上的漂亮仙子,就更是大學問嘍。世間仙子俠分兩種,一種是大雪坪徽山紫、金錯刀莊主山泉之流,們終究是麟角,屈指可數,恐怕任你走遍大江南北,闖遍了江湖,也還是可遇不可求,老夫就不提如何打道了,還有一種呢,嗯,

當初北涼王正是這般傳授張飛龍張大俠的,北涼王他老前輩是這般說的,諸位可要豎起耳朵聽仔細嘍!這等金玉良言,過了這村就沒那店……”

得,看那老頭子側拿酒碗的破架勢,悉得不能再悉了,咱們又得該掏錢了。

果不其然,有兩位相貌清秀的酒樓賣酒小娘,就已經在酒桌間隙之中姍姍而來,倒是不求錢,而是端著一塊木板,擱著十幾壺價格不菲的好酒,也不求人購買,誰喝酒便自行拿去。

最開始酒樓玩弄這把戲的時候,沒人愿意接招,只是扛不住老說書先生沒人拿酒就死皮賴臉耗著不說書啊!

如今酒樓客人早已見怪不怪,也懶得計較那點碎銀子了,掏腰包唄,還能咋的,反正來這里的大爺們也不差這點錢,何況今天你拿酒,明兒他破費,后天再換人打腫臉充個胖子,賣酒的買酒的,到底都還算滿意。

不過要說這酒樓老板也真是夠缺德的,這種刀子割的損招也想得出來!

好在酒樓也足夠聰明,拿人心得很準,這種事,曉得講究一個事不過三,一般只是開頭來一次結尾來一次,倒是沒惹人厭煩,久而久之,就了個酒樓不文的規矩,甚至了這里的特之一。

兩位小娘端著的二十多小壺酒,很快就給客人取走拿

說書先生隨即繼續說道:“那位西北王爺對咱們張大俠說了,和那些裝模作樣的假俠偽仙子,過招其實好玩的。按照那位藩王的說法,首先啊,切記切記,你絕不能未戰先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就覺得那些仙子俠是天經地義的高人一等!你要告訴自己,眼前那些子再人,再孤傲清冷,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也是要去蹲茅坑的!吃了蔥蒜魚啊,也是要放臭屁的!”

先是滿堂愕然。

然后便是震天響的喝彩。

此言,的確讓人只覺得醍醐灌頂啊。

二樓,圍欄上趴著一個滿臉笑意的男人,左手邊踮腳站著個小丫頭,右邊蹲著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兩個孩子腰間都懸佩了一把小木劍。這個男人正是這棟酒樓的掌柜,他曾經是這里的店小二,當了沒幾年伙計,很快就從老掌柜那里把整棟酒樓都給盤了過去,這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蒸蒸日上,據說已經去了州城那邊買宅子養老的前任掌柜,今年開春僅是拿到手的去年分紅,就有小三百兩銀子!這位新掌柜的,這兩年可是這座縣城小鎮的大紅人,厲害著呢,跟許多有秀才功名的讀書老爺們都關系好得很,要不然縣令和主薄這麼大的父母,能隔三岔五就來這兒喝酒?別的酒樓,請得這兩尊大菩薩?花錢求都沒轍!

一位秀氣溫婉的婦人輕輕來到男人邊,牽起兒的稚小手,等到男人轉頭笑向自己后,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忍不住笑起來,略帶埋怨道:“孩子們都聽著呢!”

男人撓撓頭,“也不是啥壞事,聽了就聽了,團團和圓圓也聽不懂的。”

不曾想男人腳邊蹲著的小男孩抬起頭,拆臺道:“爹,蹲茅坑有啥聽不懂的?”

小男孩給他娘瞪了一眼,做了個鬼臉,迅速回腦子,繼續乖乖看一樓的熱鬧。

天生的伶俐勁兒,肯定隨他爹。

婦人放低聲音笑問道:“這話,能是那位西北王爺親口說的?該不會是你隨口胡謅讓劉老先生騙人的吧?”

男人笑道:“西北那位王爺有沒有說過,我一個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不過我那個混江湖的兄弟,當年是真這麼說的。”

婦人無奈道:“聽你念叨了這麼多年,也不見他來咱們這兒做客啊。”

男人眼神清澈,道:“會來的!他混得再好,也會記得我這個兄弟。混得再不好……就更應該來我這里,不差他吃飯喝酒睡覺的地兒!”

男人突然有些忐忑,小聲道:“媳婦,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到時候可不許嫌棄我兄弟,我這輩子就這一件事……”

婦人有些生氣,“瞎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男人笑臉燦爛,笑得瞇起眼,“我就知道!天底下所有的子,就數我媳婦最好了!”

沒好氣道:“孩子都在呢,也沒個當爹的樣。”

男人腳邊那個小男人嘆了口氣,搖頭晃腦,學著他爹的那句口頭禪慨道:“當下很憂郁啊!”

男人哈哈大笑,婦人手輕輕擰了一下他的手臂,“瞧瞧,都是跟你這個當爹的學的。”

孩怯生生說道:“爹,自從劉爺爺喝醉說過一次后,團團最近逮著人就問‘下’是哪兒?”

這一下,婦人擰的手勁可就大了。

男人呲牙咧,轉彎腰就打賞了自己兒子一個板栗,“都是跟你小年叔叔學的壞!也不曉得學爹的好!”

小男孩抱住腦袋,仰起頭,委屈道:“爹,小年叔叔到底什麼時候來啊,他什麼時候帶著我那個未過門的媳婦啊,我都想媳婦好多次了!”

婦人忍俊不,有些想生氣,可如何都生不起來。

自己男人信誓旦旦說過,他跟那個在江湖上闖的好兄弟,當年很早就定了娃娃親,不管以后誰混的更好更壞,這門親事跑不掉。倒是沒太當真,畢竟知道自己男人雖然對誰都和和氣氣,其實驕傲著呢,可不是誰都能讓他這麼久一直念念叨叨的,哪怕是跟縣令主薄老爺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不管喝酒的時候怎麼一見如故,怎麼滴水不,回過頭后,自己男人本就沒把那些戴帽的人不當回事,倒是有幾位在縣衙兵房當差的中年人,自己男人與他們喝酒,更真真心許多。所以反而有些擔心,自己男人那麼心心念念的兄弟,那個和兩個孩子只知道“小年”的男人,肯定不簡單,而兩人分別了這麼多年,就算有朝一日還能再聚,那個人還能像當年兩人最落魄的時候,與自己男人這般珍惜當年那段兄弟誼嗎?如果那人混得很好,甚至是混出大出息大名堂了,還能繼續把的男人當兄弟嗎?如果不能,自己男人那得有多傷心啊。所以既希那個人來找自己男人喝酒,稱兄道弟不醉不歸,同時又很怕那個人果真來了這里,卻只帶給他們劉老先生說書時所謂的是人非。

男人聽到自己兒子趣的抱怨后,孩子的腦袋,咧笑道:“兒子啊,爹跟你保證你將來的媳婦,是這個!”

男人狠狠出大拇指。

小男孩將信將疑,小聲嘀咕道:“可別像隔壁街上的小杏子就好,要不然到時候我就帶著木劍離家出走,自個兒闖江湖去了。”

那個最喜歡糾纏自己的小杏子啊,可真不小,胳膊都能有他那麼

男人笑了笑,“臭小子,還離家出走!你舍得爹娘?”

小男孩一臉驚訝道:“我中午去小鎮外的河邊闖過江湖,晚上就回家吃飯的呀!”

他妹妹探出腦袋,手指抵住臉頰,朝哥哥做了個鬼臉。

男人和他媳婦相視一笑。

突然笑問道:“怎麼咱們酒樓不賣那種綠蟻酒了,你這麼會做生意的人,也會跟銀子較勁?”

男人搖頭道:“不賣了,我怕一個忍不住饞,自個兒就喝上了。我啊,等小年下次登門,給我帶綠蟻酒喝!”

婦人笑道:“好好好,我先去灶房那邊忙去了,團團圓圓你幫忙看著點。”

男人點頭聲道:“辛苦媳婦了,我今兒就個懶。”

笑著離去。

有些心酸,有什麼辛苦的,這棟酒樓里里外外就數男人最辛苦,一年到頭都是如此,以前當酒樓伙計就累,如今當了掌柜的也沒一刻閑著,以前是為了娶,如今是為了和倆孩子。小鎮上很多別家婦人,都是恨不得們憊懶的男人多勞作些,別那麼游手好閑天瞎逛。可到了這里,是恨不得自己男人能夠真的歇息一天,能夠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可他每次都點點說是,可每天依舊起早黑,每天都逢人便笑,事事都不省心不省力。

嫁給這個男人,覺得自己這輩子不能嫁得再好了。

樓下的那位說書先生,依舊沒有進正題,說那場氣回腸的西北關外涼莽大戰,而是已經說到西北藩王在他仍是世子殿下時的一番彩點評,說當那紈绔子弟,也是技活兒,也分三六九等,最末流的,只會帶著惡奴惡狗欺男霸,稍高一籌的,是鮮怒馬,佩劍腰玉手持扇,看上漂亮姑娘,故作玉樹臨風,裝著人模狗樣。然后第三等的紈绔子弟,就要開始死記背一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最不濟能夠在子面前,生搬套的詩作對,不會就跟人說我老子當什麼我爺爺麾下有什麼兵馬,丟人現眼。而第二等的膏粱子弟,就更為難得了,不但要出口章,還要著實會一些江湖把式,以及要極為稔英雄救,就算人沒有落難,也要讓制造麻煩!別不舍得砸銀子雇人演戲,切記出手退敵之際,那些地流氓飛出去的姿態,絕對不能千篇一律,必須是倒飛出去、橫飛出去、側飛出去,樣樣都得有!至于世間頭等的紈绔,呵呵,那就如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大宗師,同樣屬于不世出的風流人了,那些俠仙子遇上這種人,那就是積了七輩子的德,倒了八輩的霉!從此深陷不可自拔,往死里打們,都趕不走。

說書先生唾沫四濺地說到這里,竟是被自個兒給染了,那份意氣風發,仿佛自己就是這種紈绔行當里的祖師爺了,大口喝了口酒,出一手指,嘖嘖道:“舉個例子,達到這種境界的紈绔,只給人看到錢,卻絕對不給們花錢!讓們瞧見了那金山銀山,卻偏偏不給花錢一顆銅錢,嘿,說不得子們還要心甘愿倒賠錢呢。”

酒樓無數人心神搖曳。

有人突然大聲道:“世上真有這般憨蠢的俠仙子?賠了人還他娘的倒錢?老子第一個不信!”

說書先生挑了挑眉頭,斜眼瞥去,“老夫不說其他人,只說那句‘十年修得宋玉樹,百年修得徐年’,你服氣不服氣?!且不說那位進京城禮部衙門當大的宋家玉樹,就說后者,子遇上了,還能傲氣?!”

那人頓時吃癟啞然,想要反駁卻無從說起。畢竟他是酒樓的常客,聽多了有關那位西北藩王的傳奇故事,欽佩艷羨皆有,當然后者更多,酒樓老人很多說書,這人往往就很容易將自己代其中,自然不愿在某種意義

上否定了自己。

二樓,酒樓掌柜的蹲下,一把抱過一個孩子,低聲笑道:“團團,圓圓,爹跟你們說實話啊,以前爹走江湖的時候,也是有位子誠心誠意喊你們爹,喊你們爹一聲‘公子’的。雖然不是鼎鼎有名的仙子俠,不過可比江湖上所有的俠仙子都厲害多了,所以也只有你們小年叔叔,才配得上。那樣的好姑娘,嗯,爹覺得也就比你們娘親稍稍差一些了。團團,你長大以后要是還想著當大俠,有本事就給爹找那麼個姑娘來咱們家當兒媳婦。”

小男孩皺眉一本正經道:“爹,我已經有沒過門的媳婦了,我可不喜歡沾花惹草!娘也說過,好男兒對姑娘,都要一心一意的!”

男人放低嗓音,“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你娘當然沒說錯,可是天底下的好姑娘,一般都慕英雄好漢,你想啊,喜歡你,你卻不喜歡,那姑娘得多傷心,對不對?”

孩子陷深思,在未過門的小媳婦和未見面的好姑娘之間,天人戰。

孩氣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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