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過來拿東西，”楊朔笑了笑,“首席在那邊夜垂呢,大家都跟著湊熱鬧,一起看看去唄。”

陳安渡挑了挑眉，“夜垂？”

夜垂應該算是船上唯一的樂趣了，宋修凡有一套非常好的魚竿,以前出海的時候總會帶著，挑幾個空閑的晚上拿出來垂釣。

其實宋修凡並不十分喜歡夜垂,只不過出海辛苦，學生們也都喜歡,就趁著這個機會讓大家放松一下。

陳安渡過來的時候宋修凡還驚訝了一下。

楊朔熱的拉著陳安渡的袖子,“首席,給你們介紹一下，咱們的小廚師陳安渡。”

“不不不,不算是廚師,”陳安渡連忙擺手，楊朔回頭看了陳安渡一眼,陳安渡朝他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一個小工人。”

“d？”索菲最先說話,挑眉好笑的看著楊朔。

“no！”楊朔拉著陳安渡走過來，一一給介紹，“說話的是索菲，國人，這邊這是陳龍，劉景同，和羅明哲。”

陳安渡一一打了招呼。

沒想到眼鏡片也在，而且名字和他的外表一點也不匹配，他居然龍。

“這位是我們首席，你應該認識吧？宋修凡宋首席。”楊朔介紹的時候宋修凡始終沒有回頭，最後陳安渡回應了宋修凡才回頭看了一眼。

“認識的，”陳安渡說，“宋老師人很好。”

哼，知道就好。

“我認得你，你是打飯的小。”羅明哲率先跳上來自我介紹。

陳安渡當然記得他，每次都踩著最後的那點時間沖進食堂，把最後剩下的菜全都打走。

遠的天邊掛著一明月，干淨又明亮，輝晃在水里，像是一池碎璧。

“在廚房里，你是負責打飯還有什麼？”索菲看著陳安渡問道。

“打飯還要打菜，”陳安渡還沒說話，劉景同搶先回答，“很多人都說陳小姐是個很暴力的人，我倒不這麼認為。”

“……”

陳安渡下意識就想唱“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了，羅明哲打了個圓場，“同哥，你的冷笑話功力又長了真的。”

陳安渡嘻嘻哈哈的笑起來，宋修凡把魚竿放好，自己轉過來，楊朔立馬給宋修凡讓了個位置，索菲趕湊到宋修凡邊坐下。

羅明哲又給陳安渡拿了個凳子出來，幾個人坐在甲板上，就著一明月吃東西聊天。

他們聊得正歡，宋修凡矮把薯片和果凍往陳安渡那邊放了放，自己拿起一聽可樂打開來喝了一口。

“他們到後來直接就不喝水了，免得在艙里沒法上廁所。”羅明哲說完哈哈大笑。

笑這種東西會傳染，陳安渡也跟著笑起來。

“你們都下過水嗎？在海底下？”陳安渡問。

“當然下過，”索菲嚼著花生粒，微皺著眉，“這是碩士研究生必備的技巧好嗎？”

“技能。”宋修凡淡淡開口，看了眼索菲，似笑非笑道︰“現在怎麼中文退化這樣了？”

索菲的臉“騰”地紅了，尷尬的笑了笑。

陳安渡沒注意氣氛的微妙變化，順手拿起一個什錦果凍撕開來倒進里。

宋修凡說完看了陳安渡一眼，垂眸下意思的也拿了一個什錦果凍。

“首席，你這魚竿貴吧？的？”羅明哲看了一眼魚竿。

“嗯，”宋修凡把果凍咽下去，“是吧？沒注意。”

“不是您買的啊？”

“不是，”宋修凡回頭看了一眼，“朋友送的。”

後來說的話題大部分陳安渡都聽不懂了，能進到宋修凡實驗室里的基本都是學霸，學霸在一起難免就會聊到那些專業的知識上面，宋修凡答的游刃有余，不過目一直往陳安渡這邊掃。

陳安渡也沒注意，既然聽不懂，那干脆就吃吧。

周圍那幾包薯片和果凍，還有一袋花生米，加上兩罐酸，陳安渡全都給消滅了。

吃飽之後陳安渡拍了拍肚子，站起。

“那你們先聊著，我就先回了。”

宋修凡低頭看了一眼陳安渡手里的小垃圾袋，點了點頭，“嗯，去吧。”

陳安渡還沒等走回屋，後跟過來一個人。

“誒，陳姐。”

陳安渡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聲“陳姐”是自己，一直到羅明哲拍了一下的肩膀才反應過來。

“你？”

羅明哲把陳安渡拉到一個一點的角落，“陳姐，你是……”

“我陳安渡就行。”

“哦，陳安渡，你是食堂的負責人是吧？”羅明哲快速的看了眼周圍，小聲說。

“沒到那個程度，就是一個小工，怎麼了？”陳安渡看羅明哲態度嚴肅，也開始認真起來。

“姐，你幫我個忙吧，”羅明哲挑了挑眉，“有償。”

夏熙腳扭了，做實驗第一天就把腳給扭了。

還不適應在船上走路，走的歪歪扭扭的，一個稍微大點的浪過來，夏熙直接就摔倒了。

但是宋修凡態度強，實驗都是你的，已經落下快一個月的樣本了，如果覺得自己能補上就可以休息。

夏熙郁悶，但還是覺得先休息一下午，右腳腳踝整個都腫起來了，疼的不了，央陳安渡幫找了船醫。

下午三點左右，夏熙的門被敲響，夏熙有點惱怒，“不是讓你一點鐘過來嗎？”

待看清楚進來的是誰的時候，夏熙住了。

“監控室有點事，過來晚了，”一悉的山東口音，“怎麼？不高興啦？”

那天夏熙站在甲板上看雲彩，靳川突然過來了，宋修凡又莫名其妙的拽走了陳安渡。

最匪夷所思的是，靳川聊著聊著，非要給說一段繞口令。

那個時候夏熙覺得自己都快被靳川的口音洗腦了，等到蹩腳的繞口令結束，夏熙冷靜了許久才終于恢復自己的正常口音。

“怎麼是你？大船長？”靳川這人隨和，夏熙也不跟他客氣。

“咱們船沒有船醫，我就是船醫，”靳川斜斜的咧了咧角，深藍的眼楮非常漂亮，“你不知道麼？”

“腳扭到了？”靳川皺眉看著夏熙的腳踝，剛要手踫，被夏熙攔了回來。

“哎！你會不會治啊你！”

“相信我，”靳川又給夏熙泡了個眼，“你這麼漂亮，我才不舍得瞎治呢。”

羅明哲期待的看著陳安渡，“怎麼樣？”

“不行啊，肯定不行，”陳安渡說，“我剛上船的時候就知道不能給學生做小灶。”

“別啊陳姐，哦不，陳安渡姐，”羅明哲拉住陳安渡的袖子，“你知道我們做實驗多辛苦嗎？每天都是三班倒，但是休息的時候本睡不著，這又是在船上，如果再吃不好的話這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

一看說這些陳安渡的表有所緩和，羅明哲趕再下一味猛藥，“而且你知道麼，船上的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腐爛的，越留到後來越不新鮮，還不如現在就做了呢。”

“現在做了以後就沒了呀，還不如不新鮮著呢，至能填飽肚子啊。”陳安渡這人看著傻，其實腦子轉還是很快，一見沒唬住，羅明哲剛準備換一個套路，陳安渡打斷了他，“你就別說了，馬上就要到越南了，咱們會上岸補給，你要是想吃就去多買一點吧。”

羅明哲苦惱，眼看著陳安渡要走，急之下一把拉住陳安渡，“姐你不知道，上岸補給終究是一時的呀，後面還有那麼久的航行，”看陳安渡呆愣愣的表沒有什麼變化，羅明哲氣急敗壞的撓了撓頭，“不是，以前都能行得通，人家都同意，就這麼點小事兒怎麼到你這就不行呢。”

陳安渡出自己的手，羅明哲嘆了口氣，出五手指，“這個數，你就是給我留點飯菜，留點水果和甜點，怎麼他媽就不行！”

“不行，真的不行。”陳安渡就要走，羅明哲正要說話，一道聲音自後傳來︰

“你們干什麼呢？”

宋修凡走到陳安渡跟前，垂眸看了一眼拉著陳安渡袖子的羅明哲的手。

“松開。”

以前覺得宋老師除了對實驗和績要求很高之外，其實是個蠻和善的人，對他們的其他事管的很，鮮會有這樣的一種表。

怎麼形容呢，銳利。

對了，就是銳利。

讓羅明哲覺得如果不松手就會有很可怕的事發生似的。

羅明哲幾乎下意識的松開陳安渡的手，“老、老師。”

宋修凡溫和了一些，低頭看著陳安渡，“聊什麼呢？”

陳安渡看了羅明哲一眼，“沒什麼，就是我袖子髒了，我讓羅明哲幫我拍一拍。”

“自己沒長手？”宋修凡挑了挑眉。

陳安渡覺宋修凡好像有點不對勁，但是是哪里不對還說不上來。

“我……長手了，”陳安渡笑著搖了搖自己的左手，“你看。”

宋修凡淡淡笑了笑，忍住想頭發的沖。抬眼看著羅明哲，“今晚是你值班吧？快回去吧。”

陳安渡低頭看著自己一前一後的腳尖，不太敢看宋修凡。

這些日子始終有點焦慮。

一個月了，又到了還款的日子。

陳安渡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在船上六個月，低頭不見抬頭見，這六個月的債斷然是逃不過去了，而的工資要等到航行結束才會發。

現在手頭花的都是以前存的那一點點活期。

六乘以一百多，那可是小一千塊啊。

陳安渡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頭頂傳來一聲問話。

“啊？”陳安渡猛地抬起頭，撞上一雙笑著的眼楮，“沒怎麼啊……”

陳安渡趕賠上笑臉，“哥，你了不？我給你做點吃的？”

“不是剛吃完嗎？”宋修凡看著陳安渡，“又了？”

“誰啊。”

“陳小狗。”

宋修凡沒讓陳安渡給他做飯，這幾天好像沒睡好，眼下一圈烏青，看著累的樣子。

“早點休息去吧。”

“嗯呢，”陳安渡擺了擺手，“拜拜，哥。”

呂黎原本在床上躺著，聽到聲音“蹭”的坐起來，等陳安渡關好門，說，“首席送你回來的？”

“是啊，”陳安渡蔫的點了點頭，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嗯？送我回來？”

“對啊，咱們和實驗室可是倆方向啊，首席的房間又在三樓，不是送你是什麼？”

陳安渡遲鈍的反應了一會兒，狠狠嘆了口氣，“他那是人好。”陳安渡一下倒在床上，“用這種方式委婉的提醒我，該還錢了。”

“還錢？什麼還錢？”

“誒？我沒給你講過嗎？”

陳安渡把是如何撞到宋修凡，如何逃跑，後來又是如何遇到的給呂黎講了一遍。

呂黎聽完之後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分析了一下。

“嗯，我也覺得他是想要錢來著，”呂黎皺著眉，“但是按正理說這正教授級別的人本就不缺錢啊。他要你那點錢干什麼。”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跟他有沒有錢有什麼關系啊。”陳安渡側過來看著呂黎。

呂黎癟著鄭重的點了點頭，“你說的，都有道理。”

宋修凡一直也沒看著魚鉤，到最後才看到魚鉤震了一下，宋修凡趕收線，釣上來一條不大不小的魚。

沾了滿手腥，宋修凡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隨手把服扔進髒簍里，換了一套新的，剛準備在書架上找一本書來看，床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哥，我該還你錢啦。”

“我積極不。”

一個紅包，宋修凡打開來，是一百元整。

“一百元，祝您長命百歲吼。”

宋修凡握著手機笑起來，也沒回復，放下手機去看書。

好半天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長命百歲吼。”

——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