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剁手指，要麼被逐出家門，大伯，你自己選。”

蘇挽秋盯著蘇義山，見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也不催促：這個心理掙扎的過程越長，教訓就越深刻。封建男權社會，孤很難存活，不是萬不得已，還要靠著這個家，所以絕不能允許家里出現一個賭鬼。

屋子里寂靜的可怕，閆氏跪在地上，已經做了能做得一切，然而蘇挽秋本沒有半容，此時只能惶惶不安看著丈夫，無聲驚恐地落淚。

“你……算你狠。”

蘇義山額頭青筋全都迸了出來，咬牙切齒的模樣無比猙獰，他踏前一步，將手放在門框上，看著蘇挽秋的目仿佛要吃人，厲聲道：“我手放在這兒了，三丫頭，你有本事就剁下去，別指我自己手。”

“你還是祈禱這菜刀夠快吧，別剁一半我就沒了力氣。”

“啊……”

凄厲慘聲中，一截小指掉了下來，鮮迸濺到蘇挽秋月白的夾棉上，洇開團團漬。

剁一賭鬼的手指罷了，難道會比剁公脖子更難？只是心理上這關不好過，但為了家里日后安寧，必須狠下心。有前死去的仇恨，蘇挽秋表示，這手指剁得心安理得。

“義山！”

“大哥！”

“當家的！”

“爹！”

呼啦啦一群人圍上前，連同蘇義水在。蘇挽秋被出人群，不知是誰作太急，還將撞了個踉蹌。

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咋咋乎乎的一群人，面上浮現出一譏笑，心底無聲輕語：你不過是被剁了一手指，真正的蘇挽秋，早就連命都沒了。

一念及此，眼淚不由自主涌出，扭過頭想要去淚水，卻看到蘇明江站在不遠，靜靜看著，微微點了點頭。

蘇挽秋回以苦一笑，去眼淚：運氣不錯了，雖然有包子爹娘，糊涂爺爺，極品親戚，但好歹還有個六叔爺，堪稱人間清醒，是個能陪自己干大事的。

哭聲中夾雜著切齒咒罵，蘇挽秋毫不在意，轉對呆怔站在后的蘇云帆道：“二哥，去請個大夫過來，給大伯包扎一下。”

“哎！好。”

蘇云帆答應一聲，剛要出門，就聽蘇挽春尖聲道：“滾，不用你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嗚嗚嗚……我爹都是被你害得。”

蘇挽秋回，正對上蘇挽春怨毒的眼神，冷冷一笑，沉聲道：“你應該謝今天下手的是我，而不是賭場的人，若是賭場的人，需要剁手的，就絕不會只剁一手指。”

說完又對有些無措的蘇云帆道：“哥，你去吧，大夫請來了，用不用是們的事，不用拉倒。”

“好。”蘇云帆這回再沒猶豫，飛一般跑了出去。

蘇挽秋邁步出門，剛走兩步，雙手就被一大一小兩只手握住，抬頭看看，是母親和姐姐，都擔憂地看著，于是淡淡一笑：“娘，我沒事。”

“我看見你哭了。秋啊，何必呢？既然不忍心，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蘇挽秋：……拜托，我是為那個人渣哭嗎？我明明是為了你可憐的兒。

“娘，我是不得不這樣做，不然等到大伯賭紅了眼，你別說剁一手指，就是剁下他的手，甚至剁他胳膊，都沒用了。賭鬼什麼事都能做出來。這回幸虧方家人好，下一回我和姐姐要是被他賣掉，還能不能贖出來，可就說不準了。”

千言萬語，還是只能將真相憋在肚子里。蘇挽秋默默看著柳氏，只能在心中暗道：你放心，我既替你活了這一世，你的家人從此便是我的家人，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一陣秋風打著旋兒從面前吹過，帶走樹上幾縷枯葉，仿佛是一直盤旋留的靈魂，終于放下執念，悵然離去。

柳氏還在喃喃念叨著：“唉！誰會理解你這份苦心？大房的人只會怨恨你，從此后，咱們兩房這仇是結下了。”

“們現在恨我，將來會激我的。”

“你就別了。”

蘇挽夏哭笑不得，在妹妹臉上輕輕擰了一下：“你沒看見大姐的樣子？眼睛都是紅的，恨不能把你吃了似的，還指著人家激你呢。”

“那是沒見識，沒見識的人，我當然不能和一般見識。”

蘇挽秋振振有詞。蘇挽夏和柳氏嘆了口氣，彼此看一眼：算了，反正事已經做下，只要秋緒穩定就好，以后大房那邊要因為怨恨尋釁滋事，們忍著也就是了。

******************

“我昨日去過方家，要說雪松的子，確實有些弱了，不過欣賞秋吹了半天風，竟然就染風寒，足足躺了兩天。”

“難怪他不肯進學，還沒冬就這個模樣，寒冬臘月可怎麼辦？”

“他不進學又如何？以他們家的權勢，還怕不能延請名師？我說，你們都不用在這里瞎擔心，將來鄉試，和他一屆的，都只能黯然失了。”

“你我自然是要黯然失，但元熙可未必。雪松雖然在京城向有才名，但元熙也是學富五車，博古通今的大才子，不過是生在大興縣，他又不愿應酬走，所以名不見經傳。但別人不知，你我還不知道？”

學堂里，還沒到上課時間，學子們三五群，正聚在一起議論談笑。

沈元熙手里翻著本游記看得神，周圍聲音雖然嘈雜，卻全不他耳，忽然子被人一推，他茫然抬頭，只見同桌陳清遠促狹笑道：“大家都在議論你和雪松，到底誰的才學更高呢。”

“文無第一不懂麼？反正都比他們高。”

沈元熙哂笑一聲，低下頭繼續看書，惹得陳清遠好奇不已，也湊過頭來，疑問道：“什麼書？你看得這樣神。”

“沒什麼，一本游記，其中記載了十多年前蘇州港口各國海貿往來的盛況。文筆著實不錯，讓人看了，便如臨其境一般。”

“十多年前？蘇州港口？”

陳清遠愣了一下，接著嘆道：“是啊，十幾年前，正是大夏海貿最盛之時，每到三年一次的朝賀之際，通州碼頭的船隊鋪天蓋地，說是萬國來朝也不為過。哪像如今，不過十幾二十個番邦小國，虧著那些朝臣也好意思鼓吹。唉！十年前那一場大變，毀了多人苦心經營出來的盛世繁華，真正的萬國來朝，恐怕再難實現了。”

沈元熙目深邃，輕聲道：“萬國來朝？即便再有，又從哪里再尋一個梁阿六和江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