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晉回來時就發現，滿院的下人比起平時都拘謹了許多。他轉頭看了眼跟著他的小廝，那小廝也只是低聲說道︰“公主今日一直待在屋里，飯也沒怎麼用。”

謝晉一聽就知道，應該又發生什麼事了。

他輕輕推門，就看到屋，宋安安依然穿著早上的那件寢，靜靜坐在圓幾旁。

“安安？”

謝晉試探的喚了一聲。

宋安安抬起頭，眼神中的冷漠像是把冰刀一樣，直直的往謝晉上刺。一言未發，只是推手，將桌上的香爐一把推到了地上。

“謝晉，你屋子里從前是燻這種香麼？”

謝晉看著散落到地上的香，仔細嗅了嗅，這才覺出其中的味道的確不同，可他實在不懂香料之事，只能抬眼，等著宋安安繼續。

“這香，是避子用的。”

因這句話，謝晉子瞬間僵，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能在你屋換香的人，不必說，我也知道是誰。”

宋安安說的冷靜，但眼圈還是因為委屈開始泛紅。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要為了城池與我親呢？”

在謝府這些時日，宋安安本以為自己已經妥協了，若真是蒙著眼，也能得過且過。可如今，這瓶小小的香料像是個最惡毒的嘲諷一般，讓這一切都變鏡花水月。

謝晉走上前去，想要寬，卻被宋安安一把推開。他無可奈何，只能開口道歉︰“這件事是我失職，我自己的院子里被安了人手我卻都不知道，但你放心，之後我一定會好好護著你的。”

宋安安聽了卻只留下一聲冷笑，隨後開口︰“護我？謝晉你若是護著我，你是打算放棄你的謝家了麼？”

宋安安一直覺得自己很清楚，這麼迫切的需要一個孩子，無非是因為急切的需要一個能夠讓與謝家抗衡的武。既然是武，本就應該對敵人更留意三分，可究竟是什麼蒙蔽了的雙眼呢？

宋安安不願意細想了，因為在確認那香料時，心口上蔓延出來的疼痛，已經足以讓萬劫不復。

“可公主，”謝晉沉著眉，也將心里話說了出來，“這孩子本就是我與公主的孩子啊。家族于我是養育之恩，可我對公主又何嘗不是一片冰心呢？我是很為難，但我謝晉對公主絕無二心！”

宋安安卻覺得渾無力，不願意再繼續了，也不想再聽謝晉的肺腑之言。是公主，今日之事，已經讓覺得自己妄做了回笑話，如今清醒了，自然不能繼續。

于是眼淚，起，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我回公主府了。”

謝晉一驚，還想出言挽留，宋安安卻已經袖離開。

／

宋安安離開的時候，沒有半分避諱的意思，于是鄭氏聽到消息時，反倒沒有謀得逞的快樂，而是帶著點擔憂。

自家兒子對這位安翎公主的迷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是絕人又是年夫妻。也不是一定要這兩人反目，只是謝家的嫡孫的確不能由這位公主生出來。

“晉兒是什麼反應？”

鄭氏自然最在意的是兒子如何，然後就看到稟報的小廝一臉的為難。

鄭氏嘆口氣，自然就明白了，恐怕兒子這次是怨上了。

謝晉的確對此事頗為沮喪，但這種緒卻並不是對他人，而是對他自己。

為丈夫，他沒辦法讓宋安安不靠孩子而在謝家立足。為兒子，他也沒辦法，從一開始就拒絕這份婚姻帶來的利益。

一直覺得自己風霽月，坦坦的謝晉，這次卻覺得自己這舉頗為小人，無地自容，一直到僕從喚他去夫人那一趟時，他的眸才終于集中了一些，仿佛是終于做出了一些決定。

院里。

坐在主位的不止是鄭氏，還有謝家如今的家主，謝如轍。

謝如轍是謝家最為標準的模板，出仕，迎娶好世家的嫡，如今又培養出了謝晉這樣一個優秀的嫡子。他的人生，便是謝家所有人對謝晉所期待的人生，也是謝晉曾以為自己需要的人生。

謝如轍坐在首位，看著謝晉翩翩有禮的模樣，再想到那一直隨心所的安翎公主，也是覺得頗為不滿，但道理不在他們這邊，他自然是要關心一下此事。

“晉兒，安翎的事我聽你母親說了。這件事你母親固然有錯，但你作為謝家兒郎，也應該明白我們家族的抱負不止于此吧！”

家族抱負？

謝晉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字眼是如此可笑，所謂的世家大族，便是要靠這樣損的招數來繁榮昌盛麼？

謝晉抬頭，語氣沉緩卻又堅定︰“父親，公主是我的妻子，無論如何，不該用這般手段來待。”

謝如轍眼一瞇，顯然沒想到兒子居然會來反對他︰“這嫡妻之位如何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謝晉毫不退讓︰“那謝家不應該對待公主更為恭敬麼？”

“晉兒！”

沒等到謝如轍發怒，一邊的鄭氏卻是先開了口，滿臉不可置信︰“你是在怨母親麼？”

“是的。”

謝晉回答的沒有半分猶豫，目灼灼，像是在燃燒著火焰。

“謝晉！”謝如轍一拍桌子，猛地站起，直沖到他前，“你如今是要為了那個公主跟謝家鬧翻？”

謝晉也不懼，依舊說道︰“我不是要同謝家鬧翻，我只是要為自己的妻子討回公道。”

謝如轍大掌一揮，一掌就到了謝晉臉上，瞬間帶出了一片紅印。

這看到鄭氏一陣心疼，連忙上前抱住謝如轍，怎麼也不肯他繼續，邊作著，邊還對謝晉說道︰“晉兒，你若是真喜歡安翎，也不用急在這時，日後你大業，便是你的妻子不肯，我也會說服讓安翎公主陪在你邊的。”

“公主本就是我的妻子！”

謝晉近乎怒吼，邊漫些許印，看得出來，謝如轍這一掌實實在在，沒得半分面。

鄭氏這下也被氣得大哭︰“晉兒，父母的養育之恩，家族的供養之恩，難道都比不上一個子麼？”

謝晉低頭，眼圈有些泛紅，隨後重重朝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額頭都泛出了，痕和淚水都落在地上︰“子?不孝，愧對父母。”

待謝晉離開，鄭氏才淚眼婆娑，喃喃自語︰“早知如此，便讓安翎生了嫡子也無妨。”

謝如轍卻是很快冷靜了下來，拍拍妻子的肩膀︰“不，你做的對。如今安翎無子，晉兒都怕了半分委屈，要是真有了，那我們便是無可奈何了。”

鄭氏抬眸，憂愁的問道︰“可子?從前從未如此過。”

“年郎總是要在這事上磨練一番的，”謝如轍沉片刻，又開口︰“倒是安翎，還真是個有氣的，說走就走了。”

宋安安回謝府長居的意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如今，卻說走就走。看來為所困的人，八只有自己兒子。

被這麼一提醒，鄭氏也反應了過來︰“夫君的意思是，公主並不同晉兒一般？”

“八是。”

鄭氏心里頗為高看自己的兒子，想到這，還約有些不服氣，但又嘆口氣︰“如此也好，以後好聚好散便是。”

“希如此吧。”

謝晉傷的事，很快便被有心人傳到了宋安安的耳里。但此時，宋安安卻已經從這件事里走出來了。

謝家同的矛盾無法調和，再添一個孩子加到這場矛盾當中，才是讓自己無可。

“公主，你就半分都不憐惜駙馬麼？”

淺碧在旁邊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不。”

宋安安半點猶豫都沒有，但過了半晌，又還是問道︰“傷的重麼？”

淺碧一聽就知道公主心了，連忙說道︰“聽小廝說，臉都腫了。”

宋安安低頭沉片刻，隨後才不願的開口︰“他要真的破相了，我就先休了他。”

然後就起，囑咐著淺碧帶上藥盒，送到謝府去。

謝晉自這場爭執後，便悶在自己房里，午膳和晚膳也沒用，也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院里的管家只能差人去給宋安安遞消息，指這系鈴人能夠解開這一切。

于是一看到淺碧出現，管家立馬就迎了過去，沒看到公主的影，還有些失落，但還是熱的招呼著︰“淺碧姑娘，我帶你去看看郎公子。”

淺碧點點頭，跟在管家後。

“公子，公主邊的淺碧過來了。”，管家殷勤的在門外傳達著。

門的謝晉本在閉目閑躺，這時候雙眼睜開，騰地起，形搖晃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讓進來。”

淺碧進來，將宋安安給的藥膏遞給謝晉︰“這是公主讓我轉的藥膏，是用雲瑤山上的金龍草制的，涂上七日，傷口便會如初。”

謝晉接過，著那藥膏，神中多了幾分溫︰“公主沒有別的話了麼？”

淺碧哪里敢傳話，剛剛如此仔細的介紹這藥膏的珍貴，已經是作為丫鬟能做的全部了。主子的話，下人是不能隨意造的。

但謝晉依然直直的著，仿佛是料定宋安安一定不會只有這一句一樣。

于是淺碧狠狠心，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公主還說，若是駙馬破了相，就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