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路無驚無險便到了九黎山中。

說來也怪，四周是洶涌迸發的烈火，熱浪撲面，腳下青石鋪的階臺卻底冰涼。

二人對視一眼，但遲遲沒有作。

靜了半晌，素華忽而道：“夫人，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此淵，一進才有一出？”

千錦一驚：“什麼，難道你一直在騙我。只是為了今日？”

素華淡淡一笑：“夫人不是說，可以為了我死嗎？”

千錦倏地抬起手打了他一掌，似是用了十足的氣力，在他致的臉上留下了個泛紅的掌印，帶著哭腔喝道：“你以為，我會束手就擒嗎？”

話音未落，握住了白拂，卻是朝左后方揮了過去，那空的石階上陡然人影一閃，吐出了一口鮮，幾乎是同時，素華的縛網已牢牢綁住了他。

這人跌倒在地，抬起頭狠厲地盯著他們：“你們在演戲。”

他那張寡淡的臉竟有些扭曲，烏黑的瞳仁中滿是狠意。正是帝俊。

千錦角噙著笑意：“太子殿下，看得不是很開心嗎？還有那只蜘蛛，我很討厭。”

帝俊嗤笑：“那個消息，是你們故意給我的？我邊的畢方，是你們的人？”

千錦笑意更盛：“瞧太子說的，這天上地下，誰不是我們的人呢？”

素華看了他一眼：“時至今日，不瞞太子，一共傳了四個消息給太子。第一個，太子妃是我的木偶，太子將燒了；第二個，我們對鮫人有所求，太子借刀殺人；第三個，我只是告訴你，故人轉世姓武，太子連是誰都不知，便造了那石碑。前三個，皆敵深之計，只是為了今日。我需要一個人，想來想去，太子魯莽又狠，這個重任，你最適合。”

他說著，走近了些，忽而話鋒一轉：“我同太子言無不盡，倒想問太子一個問題。那言刈和翹楚的行蹤，是你告訴司馬曜的？你又是如何得知他們的事？”

帝俊冷笑：“你那麼聰明，怕是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

素華睨了他一眼：“我想，大約你還是韓延的時候，去姬商那里醫治，姬商向來快，有口無心給你。我聽青城說，是在凡間一山林中到了你，你怎麼會莫名其妙去那兒呢？或許，就是那麼巧，那里，也是翹楚他們所在，你假扮我被識破后，懷恨在心，派你手下的小妖去尋到了他們，你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告訴了司馬曜，以你的個，約莫要親眼見到他們被抓走，然后，你到了青城。”

他站在了帝俊面前，憐憫地看著他：“我只是想不通，太子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東西。你的父親，自私狠辣，為達目的不罷休，而你，總是做些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大概是繼承了你父親的心腸，卻沒繼承他的腦子，總是為他人做嫁。”

帝俊大笑，幾經癲狂，又吐出一口來：“王敗寇，好，很好。千錦，我只有一事想問，十萬多年前，那人可是你？”

千錦輕輕嘆了一聲：“是我，難為太子記了一輩子。太子殿下也是可憐人，自小喪母，被你那狠的父親養大，連什麼是都不懂。你父親有沒有同你說過，你的母親，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帝俊眉眼得厲害，死死盯著：“你在騙我？”

千錦嘖嘖道：“怎麼會騙你呢。太子殿下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同理，我怎麼好騙一個將死之人呢，這事，是我娘告訴我的。”

素華作了個揖：“話已盡，就請太子，跟我走一趟吧。”

話音剛落，他便一把抓起了帝俊，縱了火海之中，滾燙的火花四濺，可一到石階便啞了。

帝俊立時就被赤焰燒得現出了原形，那是一條長二丈有余的黑蛇，他死死纏繞住了素華，越勒越，越收越，齜牙咧便要沖素華襲來，卻被素華輕巧地住了命脈，微微一笑：“太子，你大概不知道，凰浴火而生，遇火愈強，而你嘛，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帝俊陡然覺到一陣強烈的撕裂，素華的背后竟展開了一對火紅的雙翼，他環繞在素華腰背上的下半瞬間被割據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大海一般的焰息之中。

他又到一強勁的疾風，他用余瞧了一眼，那深淵口，是一汪幽青的漩渦，看久了，便覺得頭暈目眩，素華放開了手，帝俊最后看了他一瞬，他那張漂亮的眉目、攝人的笑意，真是人生厭，就無法自拔地被吸進了那漩渦中，離中心越來越近，那口子陡然裂開了一小道隙，里頭是呼嘯而來更猛烈的青焰，他掙扎了一下，還是不可避免掉了進去。

與此同時，那隙，飛出了一只凰，與他肩而過。

良久，千錦蹲在青石階上，一不地看著流淌的火焰，頗有些難耐的焦急，火焰中緩緩起了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千錦輕輕眨了眨眼，彈指間，一大一小兩只比火還紅的凰就破開了烈焰，浴火而出，落在了面前。

千錦怔在了原地，素華靜靜看著：“夫人，又傻了嗎？”

話音未落，已撲進了他的懷中，嗔道：“你沒事吧？”

素華笑了笑：“嗯，就是夫人打我的那一掌有點痛。”

“咳咳。”那丹姬輕聲咳了兩下。

千錦聞聲，從素華懷中抬起頭來看向了丹姬，丹姬看著：“不知姑娘，是何人？”

素華輕挑長眉：“這是我的夫人。”

千錦握住了背后他的手，莞爾一笑：“千錦，我千錦。我娘是，我爹，是淵絜。”

丹姬微微蹙起了眉心，看半晌，慢慢移開了視線，聚集到素華臉上：“孩子，你什麼名字？”

素華淡淡笑著，沒有看，也未有言語。

千錦輕輕了他的手，粲然笑道：“素華，尺素的素，年華的華。”

素華驀地抬起眼睛：“素雪曉凝華。我自己取的。”

丹姬一怔，垂著的手稍稍抬了起來，在半空中滯了片刻，又要放下，卻被千錦挽了過去，千錦握住了的手腕，莞爾一笑：“此不是說話之地，先回我的昆侖虛吧。”

松開了丹姬的手，轉過，沖素華細微地搖了搖頭，用口型說了四個字。

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