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虞心復雜地坐到對面，許久未出聲，視線直直地盯著蔣云益。年逾六十的男人看起來保養得很不錯，臉上有皺紋、兩鬢生白發，可他整呈現給人的神狀態是非常年輕的覺。

蔣云益給沈薔倒了杯茶，給安初虞倒的是另一個玻璃瓶里的石榴。

沈薔上一秒寵若驚，下一秒就被蔣云益的話驚到，他的話是對安初虞說的：“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是我，還不如不來。”

沈薔連忙打圓場：“蔣導，初虞沒有那個意思……”

哪里知道蔣云益導演與杜瓏秋有這樣的淵源。當年，杜瓏秋在劇組出意外去世的新聞鬧得很大，還沒進這個行業，只是有所耳聞。

至于杜瓏秋拍的是哪位導演的哪部電影，外界沒有一丁點消息，興許是被人刻意封鎖瞞，也可能是電影開拍本就十分低調，沒對外。總之，沒聽說過是蔣云益的電影。

聽蔣導這麼一說，沈薔立馬聯想到杜瓏秋當時確實是在拍一部武俠電影，這就對上了。

安初虞就更沒聽說了，那時還很小，僅有八歲，只記得爸爸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杜瓏秋”三個字。

蔣云益坦言：“與其說是你們找上我，不如說是我主拋來橄欖枝，我想在離京前見一見你，于是讓助手放出消息，引你們前來。”

他想，安初虞要是有意愿，一定會找上他。

事實證明，他想的沒錯。

安初虞愕然，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約到輕易不面的蔣導。看向沈薔，后者擺手撇清：“我事先不知道啊，我托了一位導演朋友牽的線。”

安初虞定了定神，有點猜不蔣導了：“那麼蔣導想見我的原因，僅僅是時隔多年對我說一聲抱歉嗎？”

沈薔暗暗一口氣，不敢去看蔣云益的臉，不暗嘆，安初虞的膽子也太大了。

蔣云益沒生氣，搖了搖頭，挑明來意：“那部電影始終是我的憾，我想，也是你母親未完的憾。”

他這麼說，安初虞就全明白了。

當年不管迫于什麼樣的力，蔣導的那部武俠電影都沒辦法繼續拍下去，杜瓏秋去世時電影已經拍了一半，沒人能扛起丟下的擔子。

一是樣貌和實力不允許，杜瓏秋珠玉在前，任何人接的班都會拿來做對比，且十有九被比下去；二是來自現實的力，杜瓏秋去世了，演生前演過的角不知要承多人的謾罵。

大家不是傻子，誰會甘愿頂著所有人的口水拍戲？

電影就此擱置，一晃十多年過去，蔣云益看到了長起來的安初虞，沉寂已久的心思重新燃了起來，這才有了今天的會面。

安初虞端起杯子喝了口果，語調緩慢：“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出演我母親當年沒完的那部武俠電影？”

炎熱夏季的午后，掌心一片涼意。

沈薔也沒料到今天的談會發展到眼前這樣的局面，早知如此，就不那麼積極地牽線搭橋了。

給自己的母親做替不丟人，安初虞的演技在線，觀眾未必不會買賬，況且只要不說，觀眾也不會知道這就是當年杜瓏秋拍過的電影，可安初虞不該走這樣的路。

是自己，和杜瓏秋不一樣，盡管們長得幾分相似。

蔣云益搖頭：“電影已經不是當年的電影了。今天的我肯定對十多年前的自己創作的作品不敢茍同。《劍影》是基于原來那部電影生出來的新作品，核不一樣，故事節也不一樣。如果存疑，我可以把兩部電影的本子發給你看。”

十多年來，他想起來就修修改改，劇本早看不出當初的影子，只能說沉淀下來后打磨出來的作品比以往更打人。原本想著沒合適的人選就不拍了，只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會有憾漫上心頭，直到最近留意到安初虞，再到得知是杜瓏秋的兒。

勞煩一位名導放低姿態解釋這麼多，安初虞心底的理智戰勝了一時的沖，謙遜道：“蔣導，我相信您。”

蔣云益倒掉茶杯里剩余的一點茶水，重新倒了一杯：“那你的意思是？”

“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呢。”安初虞終于出一笑來，原本清冷英氣的一張面孔多了些許明艷彩，不卑不地直言道，“您是指定我來演《劍影》，還是給我一個試鏡機會。我的況您知道，我懷孕了。”

蔣導一上來就給倒的果，給沈薔倒的是茶水，說明他看了網上的新聞，知曉眼下是什麼況。

蔣云益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到里前抬眸看了一眼：“你和你母親的格倒是沒點相似的。”

安初虞：“嗯？我母親什麼格？”

杜瓏秋做母親是很溫且善解人意的，很會跟小孩通，不管小小的安初虞腦子里多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想法，都會認真傾聽。

可杜瓏秋做演員是什麼樣子，安初虞就不得而知了。看過媽媽的電影，每一部都看過，還買了絕版的碟片收藏，是很優秀的演員。

蔣云益評價杜瓏秋：“啊，是很沒自信的一個演員。遇到大戲總是反復質疑自己，惶恐張多過隨心所，哪怕已經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怎麼可能？在《曼城煙雨》里飾演的曹如粟氣場好大，了所有人一頭……”意識到這麼說可能對其他演員不尊重，安初虞及時打住。

蔣云益笑起來：“你也說了，那是電影里的。”

沉默了幾秒，安初虞像是才反應過來：“您剛說我和格不像，是說我很自信，不謙虛的意思？”

“也沒有。”蔣云益打哈哈掩飾過去，“我的意圖，我想你已經猜到了。今天見你也不是試鏡，是萬分確定地誠邀你出演。”

“不敢當，不敢當。”沈薔一迭聲地謙辭，發揮作為經紀人的作用，“先跟您說清楚，讓初虞出演的話，可能得等到明年下半年。”

“不，拍武俠電影耗費神力是眾所周知的，我希能以最好的狀態出演。”蔣云益最后朝著安初虞說，“到現在還沒答應呢。如果當真決定好了，至兩年到三年的時間里，專心《劍影》，不要接其他的活。”

安初虞鎮定道：“那我要好好考慮了。”

——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到五點了，不知不覺竟聊了將近兩個小時。

沈薔挎著鏈條包，舉起來遮在頭頂擋太，腳上踩著細高跟，篤篤篤地走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我都被你嚇一跳，怎麼敢跟蔣導這麼說話。”

“我媽媽在他的劇組出的事，雖然我知道那是一出誰都不希發生的意外，但我就是很難心平氣和，總想著如果那時能有人及時救我媽媽，就不會早早離開我。”

“你是這麼想的？”沈薔停頓兩秒，問，“不打算接這部電影了？”

“我說了啊，我要好好考慮。”

“別拿社話搪塞我！我不信你心里沒桿秤。”沈薔拿包包拍了下后背，嗔怪道，“跟我個底，到底怎麼想的，那可是蔣云益，提名過奧斯卡的蔣云益。”

安初虞拉開車門坐進去，遮帽拿在手里，用帽檐扇風，走這麼一段路，就熱出一頭汗，臉都是紅的。

“我沒搪塞你，我是真沒想好，我爸爸那一關就不好過。”安初虞由衷地犯愁，“我們好不容易緩和了關系，他知道以后得多難過，我不想再和他爭吵。”

“這還沒想好？”沈薔都懶得點破，“你開始顧慮你爸爸，說明你心里是傾向于接這部電影的。如果你沒打算接，也就不存在憂慮了。”

安初虞了腦門，覺大腦不太夠用。沈薔邏輯縝，辯不過，大概印證了那句“一孕傻三年”。

“我要先看過劇本，再決定要不要接。”安初虞扮演起逃避問題的鴕鳥，“對，就是這樣，等蔣導給我發劇本，我再給你答案。”

沈薔紅翹起：“瞧你驕矜的樣子，蔣導沒說錯，你好自信。”

“蔣導哪里說過這話？”安初虞瞪眼。

“人家是沒說破，晦地表達出來了好嗎？”

“……”

前面開車的小陳聽不懂兩個人在辯論什麼，把車拐出停車位，匯車流如織的大路，隨即問后座的人：“虞虞姐，送你回家嗎？”

安初虞問沈薔：“你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嗎？”

“沒了。為了見蔣導，我把其他工作全推了。”

沈薔從包里翻出餅，對著小鏡子查看出了汗的鼻翼，有點妝。夏季就是這樣，定妝噴霧加散都撐不住。

手指套進撲里，沾取量的往臉上輕輕按。

側目瞥某人一眼，沒化妝的人皮狀態好得不得了，全然沒有跟一樣的煩惱，沈薔嘆，不愧是大明星，底子不是一般的好。

“你還有事？”沈薔問。

“欠你一頓飯吶，要不趁今天補上？”安初虞笑了笑，“答應過你，請你吃最貴的。”

沈薔愉快地挑了挑眉：“差點忘了你還欠我頓飯。”

安初虞給小陳說了個地址，讓他先開去那里，剛說完，席箏打來電話，問：“跟導演談的怎麼樣？”

“一兩句話說不清，我們見面再說。”安初虞看一眼沈薔，已經補完妝，正把餅塞包里，“我和薔姐準備在外面解決晚餐，你要不一起過來。”

跟席箏說完，安初虞沈薔的肩膀，問：“不介意多個人吧？”

“你老公？”沈薔扣上包包的鎖扣，不僅不介意，還興的，“終于要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安初虞：“……”

沈薔輕咳一聲，正經道：“請客的人說了算，我這蹭飯的無所謂啊，正好再和你聊聊電影。”

－－－－－－題外話－－－－－－

這部武俠電影會橫掃各大獎項，直沖奧斯卡！【奧斯卡還青睞我們中國武打戲的！！

當然，這都是幾年后的事啦，臭作者沒寫，你們自己腦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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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的那一更挪到晚八點吧，口氣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