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并不知道紀寧此刻心中有多麼后悔。就像紀寧也不知，白清心中是怎樣的無奈。

白清這幾日在北苑住著，從皿到家，總能勾起他當年的回憶。他甚至在北苑小花園中找到了一個山一一雖然是用石塊糙壘，并非天然山，但里面擺著的皮、瓦罐，乃至一團箐火燒灼后的痕跡，都與他記憶中一般無二。

他甚至在紀寧常住的臥房中，找到了所有當年自己讀的書籍。當年紀寧還曾笑話過他手不釋卷的癖好，就連白清捧著書去找他，他都不愿多看一眼。可現在，那些書都翻得書頁，字里行間都是朱批標注。

白清不愿去想，紀寧在深夜讀這些書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國仇家恨，就如同橫亙在二人之間的天澗。他信過紀寧兩次，但后來他卻發現，紀寧親手在二人之間，挖了一座無底深淵。白清知道，無論如何，兩人都無法再過這道天澗的。

算了吧。

白清心郁郁，在書柜邊隨意翻檢了幾本書。可看到上面紀寧的朱批，他更加煩心，便放了回去。突然，他在書柜中發現了數十疊草紙，卻都被封條牢牢地封好了，看不到里面的容。

這是什麼？白清有些好奇。他隨手取出一疊，還沒有仔細端詳，突然聽到門外一聲晌。

白清才將紙疊放下，就聽到門口咔噠一聲，有人走了進來。莫非是紀寧來了？

“你又來做什麼？”

“怎麼，不歡迎我？”

這聲音一一傅琰？他怎麼進到了將軍府？

白清吃了一驚。他回過頭，果然是一個平民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他后還有個高大的侍衛，大概是他府上的侍衛。

“你怎麼到這里來了？”白清皺起眉頭，”這里是紀寧的別苑。”

“我當然知道這是他的別苑。本來我可以從正門進來，只是我們是政敵，怕他不肯讓我進門。還好，他府上人丁稀，這里又偏僻。我潛進來，危險也不太大。”

“你既然與他是政敵，就更不該來。”

“我來看看你。”傅琰依舊是云淡風輕地笑著，”聽說你被紀寧綁走，我十分擔心，但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你的下落。后來聽說將軍府中來了一個風姿卓卓的青年人，我就猜是你。如何，他有沒有難為你？”

傅琰說著，上前一步。他像是想握住白清的手，可白清略略后退，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他并沒有難為我。我與他達了一項約定，之后，我就會跟著大燮使團離幵了。”

“你是想說，你這次不會跟我走，是麼？”

白清確實是這個意思，但被傅琰直接說破，他還是有些歉意。畢竟，傅琰之前幫過他許多次。傅琰一邊觀察他神，一邊繼續說著，

”但我也不是來強行帶你走。只是要確定你平安無事。只怕，你與紀寧履行約定的時候，是沒有想到，還有一個我，在替你擔驚怕吧。”

“沒能托人向你報個平安，確實是我疏忽。”

“這也罷了。你平安就好。”

白清此生最經不得別人的善意有人一份善意待他，他就要十倍善意回報。從來只能別人對不住他，卻斷然無法對不住旁人。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傅琰這一番話，不是指責，卻勝似指責，白清心中十分愧疚，覺得自己確實對不起傅琰的幫助。

“我確實沒事。這里畢竟是紀寧的地方，你隨便闖進來很危險。你快走吧。”

“你果然不愿跟我走？”

“我 ”

“白清，你可知道，外面的形勢對紀寧多麼不利？此時你若是在這風口浪尖上，難說會不會被牽連。”

”此話怎講？”

“現在外面對紀寧態度不比從前。他搞了一出死而復生的鬧劇，百姓們被哄得團團轉，吊唁的人不知

多。樹大招風，怎麼會不被陛下猜忌？他真是自己將自己變了‘功高震主’的靶子，送給陛下去殺了。”

“”

白清也是皇室出，自然知道紀寧之前劍走偏鋒是多麼不明智。但他也不愿附和傅琰，一同冷眼嘲諷紀寧。白清沉默不語，垂下眼簾。傅琰見狀，話镩一轉，

“這也罷了。更嚴重的是，這次全王都封鎖，就是為了找出玉瑤皇室余孽。雖然不知道，陛下是怎麼知道你到了王都，但他這番舉，一定是有了把握！這時候，他不說暫避風頭，居然將你帶了回來一一人人都知道，他紀將軍帶回來了個異雙瞳的人。”

“異雙瞳”白清重復了一遍，卻是發現了紕。”只是異雙瞳之人，在玉瑤比比皆是。就說

這王都中，被擄來的玉瑤奴隸，甚至兩國混兒，也有不瞳特殊。單憑這個，如何能夠知道紀寧就是窩藏了玉瑤皇室？”

“陛下不會肯定，但他一定會挨個查看。何況你這雙紫眸，卻不同一般的異雙瞳。普通人不懂，難道陛下還不懂？而且你有所不知，陛下有些特殊的癖好”傅琰略一猶豫，含糊帶過，”總之，落在他手

中，不會好過。就算他沒有看出你真實份，他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原來是這樣。”

“正是如此！白清，面對這樣的局勢，你還不跟我走嗎？”

“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

傅琰沉默一瞬，問道，

“難道，你依然對他留，想待在他邊？”

“我既然答應了他，就不能失信。就算要提前走，也得征得他同意。”

”那他要是不同意昵？前面危險重重，一不留神就會送命。難道紀寧讓你在這里等死，你也要

等7，，

傅琰這句口而出，白清一愣。可隨即他就釋然一笑。

不，他不會。就算他對我千般不好，但這不好與傷害，也一定是他親手加在我上。

一一他絕不會假手他人，更不會將我給你們那個皇帝。

但這些，傅琰不會懂。白清也不想多加解釋。他只是微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