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山明白了。

這次從狼鄴逃需要冒極大風險。冉逸手段殘酷，行詭譎，紀寧是怕自己萬一不能活著出逃，以后就沒有 機會給白清傳功一一這樣的話，白清日后毒發，也就沒人能救他了。

“我一直以為，紀將軍還想謀得我堂兄的原諒。”

“我確實想”紀寧笑了笑，“我甚至還想，讓他再度接納我。”

“如今這是死了心，因為覺得我堂兄不會再接納你？因此才生了輕生的念頭？”

“鹿神醫，你錯了。正因為我還沒能再以的份在他邊陪伴，我才心有不甘可是這件事，我早就想

好了，并不是臨時起意。只是，原本我以為十年前清已經拋棄我了，昨日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差錯。我 突然好后悔，我們之間十年，就這樣蹉跎了！”

“所以我想來求一求鹿神醫，你有沒有法子救他，卻還能留下我的命？這一條命，我本來打算好了用來救他， 其實現在我給他，我也是愿意的。可睢獨一件事，我真的不甘心我還想在他邊，照顧他”

紀寧說到這里，已經是在懇求了。鹿鳴山雖然一直對他好不足，但他也清楚，白清對他還有所留。這 些日子的相，也他漸漸改觀。

但是這法子是有的，可鹿鳴上不能說，說到底，要吐給紀寧，白清同意才行。

而若是白清不同意呢？若是白清寧愿死也不肯與紀寧和好呢？

事關重大，鹿鳴山不敢說。他只能委婉勸道，

“其實，你們上次在軍營里傳功雖然失敗了，也足以幫他上幾年。你也不用這麼著急做決定，畢竟人死不能 復生。不如等一等，說不定這幾年里，我就試驗出兩全的法子來呢？”

“若是這兩全的法子這麼好想出來，你怎麼會眼看著他了十年的苦？”

紀寧反問一句，卻鹿鳴山啞口無言。他想了想，又勸道，

“正像我說的，人死不能復生。你小心些，也未必就會死在逃亡途中，何必一意孤行？”

“就是因為人死不能復生一一鹿神醫，我只怕我是他擺寒毒的睢一希了。若是我活著陪他出了狼鄴倒好， 要是我死在這里呢？我死了不能復生，他怎麼辦？”

鹿鳴山問道，

“難道形勢就這樣差，竟然是九死一生？紀將軍，你只要跑到大燮去，就沒事了一一雖然狼鄴鐵騎兵強馬壯， 可大燮的國力也不是紙糊的。他們不能夠在大燮境搜人，你跑過去，就安全了。憑你的手，功機會很大 啊。”

“可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紀寧言辭越發懇切，

“鹿神醫，也許你覺得我為人卑劣，沒有心肝。其實不是的。若不是十年前我對他恨得太深，我在回程路上, 也不會做出那等暴行，更不會欺騙他。”

“但是昨夜，我卻知道了一件事一一十年前，他也沒有背叛我。一切不過是差錯，造化弄人。”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你了。畢竟，今后我的打算，還要仰仗鹿神醫你全。”

說完這話，紀寧便將他與白清十年前最后一次見面前后的故事，原原

本本講給鹿鳴山聽。雖然他沒有故意 煽，不過是平鋪直敘，鹿鳴山心中依舊是驚濤駭浪，心翻涌。紀寧說完許久，他還不能從震驚中平復下來。

“沒想到你們當年竟然這真是！真是！”

鹿鳴山連連驚嘆，卻想不出什麼形容的話語。他從前也只知道白清的犧牲，可此刻聽完紀寧的經歷，又覺 得他雖然之前行為可憎，卻還有可憐之。尤其是他也甘愿為白清犧牲命一一再聯系他寧愿死也要為白清 解毒的事，看起來，這一片癡心，竟然十年間都不曾變過。

“所以，鹿神醫，你大概知道我心中多麼悔恨了。但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次是要以死謝罪一一雖然我是想要贖 罪，但絕不是為了平息自己的良心。昨夜知道他不曾背叛我，我心中便一片澄明，像是突然想通了很多。我想， 只要他過，不曾背叛我，我所的煎熬，我心中對他的誼，就都是值得的。”

“那你更應該活下去，說不定我堂兄還能夠再次和你”

“是啊。若是我能夠活下去”

紀寧苦笑一聲，不再說了。

一一是啊，要是他能夠活下來，一切就都有轉機。可是他能嗎？鹿鳴山到此時都在勸他三思，但沒有一句提 到還有別的辦法。

一一他能夠用白清的寒毒，去賭自己的一個機會嗎？

一一若是別的任何事，他都肯拿來賭，天知道他有多想陪在白清的邊，與他共度余生！可那是白清 的子，是他的命他不敢賭，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輸不起啊！

“你們二人，現在到底是？ ”

面對鹿鳴山的詢問，紀寧自己也有些迷茫。說句實話，他也不知道此刻他和白清算怎麼一回事。

“白清他這人格中帶剛，最單純熱烈不過。若是他心中還愿和我好，他就一點都不會矯造作。

而如今，他卻對我若即若離。我想，也許不過是因為我才從死牢里出來，他可憐我也或者，是他對我心中還

存有意一留，但也有怨與恨。他也在掙扎徘徊。”

“我還以為你會抓著這一點點留，死纏爛打地留在他邊。你之前，更過分的事也不是沒有做過。” 鹿鳴山這話說得有些嘲諷。紀寧聽出來了，也只是苦笑一聲。

“你說的沒錯。可經過了昨晚我要再這樣他，我還算是個人嗎？”

一一紀寧似乎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白清的那個擁抱。一暖意帶著酸楚，在他心中涌起。白清明得像是 一個怪，他紀寧，怎麼舍得再用自己的自私去綁架他，迫他？

“鹿神醫，其實我試過了。我稍微與他親近些，他行為神態都不自在了。他也許算不上討厭我，但若說接納，

也還差得遠。”

“鹿神醫，你說人這東西，是不是很奇怪？原本我們荼都城外再相遇，他那樣熱烈癡心，我竟然像是瞎了，不 僅不知道珍惜，還折辱他。最終終于將他折磨得心碎了，我反而舍不下他。可再怎麼強行將他留下，也沒有 用啊一一我那樣去迫他，竟然鬼迷心竅，不知道想一想！若是死了他，我這余生，還怎麼過？”

“我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甘心，做鬼都要纏著他的。但是聽說他其實從沒有背棄過我，我心中卻突然釋 然了。這就夠了。雖然不甘心，好歹這輩子，也算沒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