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鹿真正想問的不是關于江黎的，而是關于薄景深的。

想問，那你呢？你當時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地下賽車場？江黎是為了生活費去的，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是為了好玩吧……

但薄景深明顯不打算提的樣子，所以蘇鹿只能忍住了，問了關于江黎的問題，盡管對江黎的私事和家事并不是那麼有興趣。

薄景深：“沒有什麼父母是開明的，尤其在江黎這事兒上，國80%以上的父母都是不開明的，越是江黎這樣家世的父母，越是如此。又傳統，又要面子。”

江黎從小談不上是個倔頭，格甚至算得上溫和，但若真要是犟起來，那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那時候基本上也算是和家里斷絕了往來。要不是后來江溯接管了家業，不舍得弟弟繼續吃苦……江二現在都還只是個窮蛋而已，哪里是什麼江二。”薄景深淡聲說著。

所以才會到現在都不回家吧。

果不其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但蘇鹿還是覺得有些……吃驚。

原本還并不好奇的，也或多或有些好奇了，蘇鹿小聲問了句，“所以江黎是……為了應希才和家里斷絕往來的？”

就……不像啊，為了追星？好像不至于狂熱到那個程度吧？看起來覺得江黎對應希的狂熱也沒到那份兒上。

薄景深垂下了眸子，蘇鹿并未看見他眼底里一閃而過的悲涼。

只看到他搖了搖頭，聲音和先前聽起來并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平靜而淡然。

“不是。”薄景深說，“阿黎已經沒人可為了，能讓他當初為了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不在了。

蘇鹿眨了眨眼，片刻才反應過來這個不在了，是最沉重的那個‘不在了’的意思。

蘇鹿張了張，說不出話來，片刻也只發出個輕輕的‘啊’的音節，似是嘆息。

“阿黎就瘋了，聽說他小時候倒也不是那麼紈绔的。但就不愿再任憑擺布了，也沒有什麼能擺布他的籌碼。”

薄景深說著，倏然轉眸盯著的眼睛。

他說，“所以你說，像你們這樣的家庭有什麼好？”

蘇鹿怔了怔，垂眸笑得有些無奈，也有些哀傷，“的確，一點也不好。”

曾經自己，就差點將他帶萬劫不復的危險中。

曾經自己，就任憑擺布，因為能制住的籌碼，太重要了。

場面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誰也沒有說話，蘇鹿手里還拎著江黎從后院小花園給剪下來的那一束花。

花朵清新的芬芳被夜風裹著，卷進呼吸里。

蘇鹿沉默了片刻，才想著轉個話題說說。

很淺笑了笑，“是我淺了，我今天看到江黎對應希很好，還以為……”

薄景深倏然手過來。

蘇鹿眼睛睜大，瞳孔輕，但卻沒有任何避開的作，直勾勾看著他的手了過來，在眼前屈起指節，在鼻子上刮了一下。

“看不出來，蘇小鹿你還八卦的？”薄景深挑著眉，目里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戲謔。

蘇鹿擺了擺手，“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我就隨便問問。”

薄景深道，“那我不答了？”

蘇鹿沉默了兩秒，沒出息道，“還是……答吧。”

薄景深嗤一聲淡笑出來，“往后別在阿黎面前說起就行，不過你素來，倒是不用擔心這個。”

真要不想讓誰知道，這人的簡直跟個嚴合的蚌殼似的，撬都難撬開。

蘇鹿點了點頭。

薄景深：“那人就應希一個親人，就這一個弟弟。能替他照顧好應希，是阿黎最后的念想了。”

“原來如此。”蘇鹿喃喃。

陡然就想起了在烈鷹基地的時候，看到江黎看著應希時的目，那麼專注的，目不轉睛的。那時還只覺得，因為江黎是人家的腦殘所以才會看得那麼專注。

眼下回想起來，或許，江黎本就是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試圖過那張臉能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似的。

蘇鹿也沒想到，平時那麼大大咧咧的江黎，會有這樣一段事兒。

“我們……現在走嗎？”蘇鹿問了薄景深一句。

薄景深搖搖頭，“等會兒吧，江二會出來的。”

要說在這之前，蘇鹿或許不會篤信這話，畢竟這是江黎的家，親哥哥留他在家里住一晚，太合合理了，沒有任何問題。

可現在，就連蘇鹿都覺得，江黎不會答應的。

果不其然，再過了不到十分鐘。

宅子門就開了，江黎從里頭走出來，江溯跟在他后頭。

江黎臉上的表很淡，看不出什麼喜怒。

江溯在他后跟著，眉心輕皺，比起說是憤怒或是不悅，更不如說是無奈和無力。

“他跟你們回市里去。”江溯對薄景深說道。

薄景深點了點頭，直接將車鑰匙拋給了江黎，“你開。”

江黎拿著車鑰匙，沉默點點頭，一語不發拉開駕座車門鉆進去，嘭一聲關上了車門。

“先走了。”薄景深淡聲對江溯說了句。

江溯無奈點了點頭，“幫我勸他幾句，發脾氣呢。”

“勸不。”薄景深毫不猶豫拒絕了，毫不顧及自己才剛剛拖家帶口在江溯這兒蹭了頓飯。

江溯更加無奈：“你吃人的都不啊？”

薄景深睨他一眼，“所以你惹他做什麼，他什麼脾氣你不比我清楚麼？我勸不，等會帶他去玩會兒還行。”

聽到這話，江溯也只能點了點頭，“那，也行吧。”

“撤了。”薄景深擺了擺手。

蘇鹿也朝江溯點了點頭，“先告辭了。”

“回見。”江溯也對點了點頭。

薄景深拉開車門，將蘇鹿塞進后座，自己再坐了進去。

然后，一坐進去，就給蘇鹿拉上了安全帶。

蘇鹿眨了眨眼，怎麼坐后座也這麼正式的嗎？來的時候在后座也沒系安全帶啊。

但很快，江黎就用行告訴了，之所以來的時候不用系安全帶，是因為，來的時候掌舵的并不是江黎。

這是什麼風馳電掣的速度，蘇鹿覺得自己的心就在嗓子眼兒那塊了，只需要自己一張，小心臟就能順著無法控制的尖，一起噴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