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我好怕。”

婉兮將語琴引進住的後罩房，關起門來兩人說些己的話，語琴第一句開口說的便是這個。

婉兮聞言垂下頭：“姐姐怕是該侍寢了。”

語琴攥著婉兮的手：“我還沒近見過皇上，這卻說要侍寢……我完全不知他是何樣的人，更不知屆時該如何面對他。”

婉兮並不願分辨此時心下如水霧一樣飄起的悵惘究竟是什麼，只垂首拍著語琴的手：“姐姐甭怕，皇上他是個……很溫的人。”

語琴輕挑秀眉：“你怎知曉？”

婉兮自知走，忙道：“我總歸是皇后主子宮裡的人，誰人不知皇上最最重的就是皇后主子？耳聞目睹的，就看皇上對待皇后主子的模樣，也知道他是個溫的人了。”

語琴藏住一聲嘆息：“貴妃娘娘倒也如此說。只是……我仍是害怕。”

語琴攥住婉兮的手：“在這宮裡，我遇事不知該與誰商量，唯有婉兮你。你倒幫我出出主意，我到時該如何面對皇上？”

這一問婉兮心下也是百轉千回，不知該從何說起。

目小心打量語琴面容，便努力地笑：“姐姐姿容傾世，皇上必定喜歡。”

語琴急得拍婉兮手背一記：“都這個時候了，我不要聽你也說這些！”

婉兮眸轉過語琴耳際：“……姐姐先穿耳眼兒。”

語琴便怔住：“耳眼兒？婉兮你這說的，又是什麼？”

婉兮略去自己心下的滋味，此時只一心一意替語琴打算：“姐姐是江南漢人，耳上只有一耳眼兒；可是旗人家的兒必定都是一耳三鉗，所以每邊必定要有三個耳眼兒。姐姐既已宮，便首先要從旗俗，方不落人話柄。”

語琴深吸口氣，仔細看了婉兮左右各三的耳眼兒，小心吸一口氣：“疼麼？”

婉兮咯咯一笑，從針線笸籮裡一針來，又手淘弄一番，不知從哪裡尋了顆黃豆出來：“不疼！小時候旗人家的孩兒，都用這黃豆趕薄耳垂上的皮，待得將都趕走，只剩下兩層皮的時候，將針燒紅了穿過去，就不知道疼了。”

語琴還是捂住耳朵，已然驚得面蒼白：“我聽著都覺得怕！”

婉兮收起笑謔，放下針，正來：“那姐姐就永遠都作自己，別被人裹挾了去。姐姐在宮中，漢份可以是姐姐的肋，可也同樣可爲姐姐的屏障。依我看，皇上既然選了姐姐進宮，便是看重姐姐的份，姐姐倒本不必爲了旁人的眼而刻意抹去自己的漢份。”

語琴咬住脣：“怎麼說？”

婉兮妙目一轉：“當日初看，我細看了姐姐的籤牌，看見了令尊名諱。陸世隆，倒我想起另外一個人來，只是不知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語琴輕吸一口氣：“你說。”

婉兮眨眼一笑：“江南大儒陸世儀。我猜，姐姐的父親應該與這位江南大儒爲同輩兄弟，姐姐當是大儒的同族侄。”

語琴微微吃驚：“竟被你猜著了。”

婉兮一拍掌：“江南陸氏爲理學世家，陸世儀清後不應科舉。可是朝廷卻始終都有延攬之意，怪不得皇上剛登基就破例選了江南陸家的兒！”

婉兮摟住語琴，俏眨眼：“皇上既然對陸家有此心，姐姐就好好地當陸家的兒便罷，那姐姐在皇上的心裡便永遠獨一無二。”

語琴心底呼啦亮堂了起來，忍不住抱住婉兮：“真是我的好妹妹！”

語琴歪頭又忍不住看了看婉兮的耳眼兒：“那這耳眼兒……”

婉兮促狹而笑：“還得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