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團兒也一路跑到長春宮去，卻是先求見了皇后。

既是前的人，長春宮上下都極客氣。皇后親自見了團兒，還賞了荷包。

團兒趕先跪呈上一樣事：“皇上賜廷各主位娘娘‘九九消寒圖’，奴才第一份兒先到主子娘娘這兒來。”

皇后自是歡喜，忙素春接了。展開了看，是皇帝筆親書的九個字組的一句詩：“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每個字皆爲九畫。皇后隔空向齋宮方向一禮：“妾謝皇上眷顧”，然後親手就掛在寢殿裡。

團兒從皇后殿中告退出來，這才拐了個彎兒繞到婉兮的後罩房來。

因團兒年紀還小，又是前的人，於是長春宮上下也沒人攔著他。若是換了別的宮裡的太監，敢直接往後院跑，都打折了。

團兒卻也沒敢進門，只隔著窗子招呼婉兮，婉兮推開支窗瞧出來，心莫名地撲騰了起來。團兒眼尖，左右瞧了一眼，見屋並無旁人在，便笑嘻嘻打招呼：“姑娘手巧，做出的餑餑連皇上都吃。今兒正好來給主子娘娘送東西，一時饞，想跟姑娘討兩塊餑餑吃。”

婉兮便也故意跟他繃起了臉：“沒什麼好的，就剩幾個雜拌兒，你不嫌棄就揀了去隨便嚼一口吧。”

婉兮說著端過餑餑匣子來。裡頭有掰剩的半塊薩琪瑪、一卷驢打滾、一條長白糕。

團兒也不客氣，手就都給抓過來。婉兮忍不住笑，拍了他爪子一記，回頭去炕琴匣裡拿出兩張曬乾的蘇子葉，回來將餑餑給包上才塞給他：“都不是現做的，有些了。你要是嫌棄就喂狗喂鳥都無妨。等下回你提前告訴我一聲兒，我給你現做就是。”

雖說這哈哈珠子從在花田初遇就跟不客氣，不過這兩回傳遞件兒，可多虧了這小子，心裡謝著呢。

團兒笑嘻嘻接了，回頭看沒人注意，便將一個件兒塞進婉兮掌心。

婉兮心尖突突直跳，趕攥了手。只這麼攥著，便覺似乎只是一張紙，彷彿並沒有什麼要的。

團兒完了差事，歡歡喜喜咬了口薩琪瑪：“嘿，姑娘這做餑餑的手藝是越發好了。現如今啊，不滋味好，這形兒看起來也好看著呢！”

婉兮的臉登時便又紅了一層。

當初給皇帝送的那些餑餑，的確是看都沒法看的。

哼了一聲，索將窗子關上：“您慢走，不送了。”

團兒走了，婉兮聽見外頭傳來子們的說笑聲：“萬歲爺給主子賜了‘九九消寒圖’，不如咱們也依樣描一張掛起來，每天一筆，‘寫九’消寒玩兒吧！”

婉兮垂首悄然展開了自己掌心的紙張——原來也是一張“九九消寒圖”。

只是這張上頭不是字，而是一幅梅花。一枝上有九朵，每朵上有九個花瓣兒。這便是要用從冬至數九開始，每天描紅一瓣，合起來就是九九八十一天。待得梅花紅遍，數九便也盡了。

整張圖上只有四個字，不是宮裡匾額上常見的皇帝楷書筆，而是換了如銀鉤鐵畫一般的瘦金。

那四個字是——九盡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