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寧發了一通火，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爭強好勝，不就是為了討好父親，讓父親更寵嗎？

何姨娘低聲道：“你現在就回去給葉先生道歉。”

虞清寧有些不愿意：“可，要是葉先生不原諒我，那我豈不是……”

何姨娘連忙道：“你從前在家學表現一直不錯，沒犯過什麼錯，只要態度擺好了，葉先生不會太過苛責你。”

虞清寧還有些不愿，但想到姨娘剛才的話，又想到虞窈一個多月沒上家學，葉先生也沒攆，便勉強點了下頭。

何姨娘終于欣地點頭：“我前兒繡了一幅芙蓉繡屏，你一起帶過去，好好跟葉先生認錯，往后可不能再這樣了。”

芙蓉繡屏花了三個月才繡好的，原是打算送給老夫人，可這會子向葉先生賠罪更要一些。

家學里頭，葉先生在講《四書五經》，其中五經《禮記》的第一篇《曲禮》，《曲禮》分上、下兩篇，所載大多都是一些禮制，如言語、飲食、灑掃、應對、進退之法等，包括吉、兇、賓、軍、嘉五禮的相關容。

瞧著都是些微言小節，卻極為博廣深。

大戶人家的姐兒們，除了要學《德》、《訓》、《列傳》外，還要學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等，不過兒家不用考科舉，先生都是挑著重點教些。

一篇《曲禮》容不大多，葉先生深淺出，一字一句地講解，講得又快又，若能跟得上的思維，是能將《曲禮》學得極，若是跟不上的思維，也能將基礎學得極好。

虞窈從前沒開竅子，聽不進文章，可這會子卻不知不覺便拿起筆，開始記錄了。

葉先生一篇《曲禮》講完，有些口，便端起茶來喝了幾口，再抬頭，首先看向了三小姐虞兼葭，見一手執筆，一手輕挽著長袖，低眉斂目地寫字，不由點了點頭。

虞三小姐頗有慧質，學什麼都比一般人要快，要用心。

接著又一一瞧向了虞霜白，虞蓮玉幾人，也都在用功。

最后才將目投向了虞窈。

這會子，虞窈輕咬著筆頭，正歪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葉先生蹙了蹙眉，悄無聲息走到了邊，可虞窈竟恍然未覺，不臉一沉，正要出聲，便瞧見面前的宣紙上麻麻地寫滿了字。

葉先生一愣，逐字逐句地瞧，心里頭卻掀起了一陣波瀾，不是為別的，而是虞窈竟然將之前講課的容，一字不地寫下來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自己的見解，雖然有些陋不形，但已經可以窺見心之靈慧。

葉先生呼吸一窒，這是過目不忘，過耳誦？！

原以為，虞兼葭是虞府里頭最有慧質的小姐，難不竟看走了眼睛？

虞窈從前是沒有開竅子，又不肯認真學，故而顯得愚笨一些？

這樣一想，心里頭難免將兩人一起比較。

虞兼葭的文章頗文采，讓頗為欣賞，但文章里難免著浮華世故之氣，這是大多數大戶人家閨秀千金們的通病。

可今兒瞧了虞窈的文章，雖不如虞兼葭詞藻華麗，但字行間滿是通明澈，知世故，而不世故，讓眼睛一亮。

雖然……

葉先生又瞧了一眼，宣紙上東倒西歪，七八糟的字句，角子一，“瑕不掩瑜”四個字，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沒辦法昧著良心，對虞窈下這樣的評語。

字如其人！

字兒差了，還談什麼文章？

這講出去是教的，這先生的名聲都要教給壞了。

虞窈可不知葉先生心里頭千頭萬緒，將葉先生之前講的課回憶了一遍，發現沒有錯之后，便擱下筆，抬頭便對上了葉先生清冷的目，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慌聲喊道：“先生。”

一旁正在揮墨的虞兼葭見此形，擱下了手中的筆，蒼白的間若有似無的地勾了一道。

虞窈往常課間坐不住，經常溜神，葉先生抓到了，嚴重些挨尺子是常有的，輕一些也不得要教訓一通。

這形從前瞧得多了。

葉先生瞧著虞窈白著一張臉，有些不安，淡淡道：“把剛才學的《曲禮》從頭到尾背一遍。”

此言一出，課堂上響起了細微的息聲。

守在側邊耳房里的春曉和夏桃有些坐不住了，悄悄走到隔斷屏風門邊上，從里頭往外瞧。

葉先生授課，都是第二日才會要求背誦頭一天學的文章，還是第一次要求在課堂上背才學的文章。

這是不滿大小姐一個多月沒來家學，故意在刁難人呢。

虞兼葭咬了一下，偏頭悄瞧了虞窈一眼，眼中閃著擔憂，白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愁紗。

虞霜白悄悄給虞窈遞了一個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

葉先生一慣嚴厲，從前虞窈不肯用功，經常罰，不會大聲喝罵、也不會斥責，可清淡的表瞧著你時，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派，清冷的聲音，沒甚緒起伏，更讓人打心眼里頭害怕。

所以，虞窈一直很怕葉先生，從前經常找借口逃避家學。

這會兒，見葉先生站在邊，虞窈一時慌了神，但聽了葉先生的話后，又不覺松了一口氣。

若是從前，葉先生讓背文章，是肯定背不好的，不得又要挨一頓罰，可自打做了一場夢，每日服用靈之后，整個人仿佛蒙塵的明珠，盡了塵埃，去盡了蒙昧，渾噩、懵懂，由而外的亮起來。

在葉先生清清淡淡的目下，虞窈定了定神，開始背誦：“曲禮曰：毋不敬，嚴若思，安定辭，安民哉。傲不可長，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之中，虞窈聲音抑揚頓挫，節奏分明，背完了整篇《曲禮》。